《又沐夏风》卫轩

1、又是一年夏天

　　又是一年夏天。
　　大学的日子很安逸，暑假也是在七月的第一个星期里，早早地来到了。相较于刚刚高考完的我，今年的我却没有去年那般轻松，反倒多了几分萎靡。那时的我，在经历了高考前的磨炼后，而在为大学的时光而憧憬，对未知的一切都是那样好奇。但也正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安逸，让我经历了一年的大学生活后，显得格外迷茫。我也就跟随着室友离去的步伐，早早地回到了老家。
　　老家的一切还是以前的样子，矮矮的房屋错落着，小路边斑驳的杂草，交错在一起，一直延伸到墙脚。草丛里此起彼伏的蛙鸣，偶尔有青蛙猛地一跃，惊得人慌忙走远。记忆里以前清澈的池塘，山上的细水会沿着搭下来的竹筒，流进这个不大不小的池塘里。岸边也总会蹲坐着几位大姨，手里的棒槌起落间，敲出满池的水声。等到没人了，也偶尔会露出几个小孩的身影，只见他们拿起地上的碎瓦，朝着平静的水面掷去，泛起圈圈涟漪。现在的池塘啊，水也不清了，引水的竹筒也已经拆去，岸边大姨的棒槌声也已经散去，而曾经那群打水漂的孩童，也早已长大，散落在天涯。
　　“我回来了！”
　　我推开老家庭院的那扇生锈的铁门，门缝里发出的吱叫声和小时候听到的一样。迎接我的大黄，那条祖母从别人家抱过来的大黄狗，又甩着尾巴一摇一摆地跑过来迎接我了。
　　“阿鸣回来了啊！”祖父迈着不稳但又很快的步伐，从房间里出来。
　　“这一次能在家里住几天啊？”祖母也从厨房里走出来。
　　“我这次在家里多待几天，就当是出来旅游散散心了。”我不假思索地说道。
　　的确，相较于大学里的那种喧闹，我还是更加怀念童年的日子。因为从小就是和祖父母在一起生活，所以我对这个小村庄充满了无尽的回忆。小时候的玩伴现在大多都已经离开了家乡，尽管物是人非，但对这片土地的热爱，早已经流淌在我的血液里了。
　　到家的时间是下午五点钟左右，也正是祖母起锅烧饭的时候。我看着黄昏的落日，一抹余辉透过半掩着的门扉撒到桌子上，想着渐渐萧条的村子，不禁陷入了沉思。
　　“怎么样，你觉得村子和小时候的样子相比，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祖母放下手里的锅铲，看着我满怀期待地问道。
　　“和小时候相比，总感觉变化很大，但是我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人变了，还是东西变了。”
　　“隔壁王叔家的黑狗不是还在那里吗，门口的菜地，远处的林子，饭后人们还是喜欢在李婶家门口闲聊……变化应该就是没人在塘里洗衣服了，山上多了一些新坟。你觉得是哪里变了？”
　　“您不提我都忘了，那样清澈的池塘，现在怎么会变得这样浑浊？”
　　“时间久了，村子里人少了，每家每户也都接了自来水，谁还会去塘里洗？而且山上的水也没得流了，竹筒子也坏了，时间久了塘就死了哦。”
　　“村子里人确实也少了好多，以后等我大学毕业了，我把你和我爷都接到城里跟我爸他们住去。”
　　“那我不愿意哦，我们在这个村子都待了好几十年了哪里舍得走，而且我也不放心那些菜地啊。”
　　确实是这样，村子对于祖母这一辈的人来说，已经住了几十年了，确实舍不得离开这一亩三分地。但是时间的参照物究竟是什么呢，我依然记得小时候夏天的场景，好几个小鬼围坐在一起，也不怕家里大人发现，拿点枯草还有破衣服什么的放在一起点火，围着火堆玩着游戏，烤完火就去抓青蛙，抓蚂蚱。那种最纯真的快乐，自从我上了初中以后，离开了这个村子后，就再也没有了。哪怕到了大学，当我再次回味这些场面，依旧历历在目。
　　吃过饭后，我一个人穿过狭窄的小路，来到了那座池塘边。夜间的池塘显得格外地安静，水面倒映着月亮的影子，池塘里丰茂的水草，夹杂这污泥，在这月光下看得清清楚楚。池塘旁边还有一条用石板铺成的小路，路边新修的路灯发出微弱的光，周围聒噪的蝉鸣声和蛙鸣声融为一体，也在这夏夜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动听了。我坐在路灯下的一块石头上，看着满天的星辰，顺手又拔了一颗枯草放在手里揉搓，又捡了一颗石子扔进了池塘里。听着石子落入水里的扑通声，看着湖面被打碎的月亮的影子，我又开始想着以前的事情了。
　　忽然，一阵清风拂过脸颊，顿时感到一股由内而外的凉爽。这股清风不仅吹散了周身的暑热，也搅乱了我纷乱的思绪。家乡的羁绊固然让我思绪万千，但这阵清风却带来了另一种回忆。
　　我仍然清晰地记得，高三将至的那个盛夏，也曾掠过这样的一阵清风。不过不同的是，那时陪我吹风的还有一个人，一个让我牵念了两年的人，只是自始至终，还是以朋友相称。
　　思绪翻涌间，我又跌进了两年前那个燥热的夏天。风还在吹，涟漪还在漾，有些念想，也和这夏夜的池塘一样，沉在水底，却从未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