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鱼忧患，死鱼安乐》玉清漪

4、洛弗拉斯公爵

　　没时间去等江黛回答，艾莉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快步走进卧房，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盒子。
　　“这是老公爵，也就是你的父亲，他在位时，留给你母亲的钥匙，是书房的钥匙，”艾莉亚打开盒子，将钥匙递给江黛，“就是为了防……亨利，会有朝一日，狼子野心。”
　　她的声音里透过轻微的疲惫，手里握着的钥匙轻飘飘的，却像是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头。
　　“本来以为你们——”她话说了一半，“算了。”
　　江黛接过钥匙，艾莉亚忍不住地嘱咐道：“月石项链只是一个象征，最重要的是陛下的认可，至于机关，没变的话——书房第一个书柜第三层最后一本书……”
　　喧闹声逼近，隐隐约约能听见仆人的劝阻声。
　　快步跑来报信的仆人气喘吁吁地喊道：“大人，洛弗拉斯公爵闯进来了。”
　　“快！从后山离开，”艾莉亚来不及多说，推搡着江黛往后门去的同时，还不忘转头对守在卧房外的骑士小姐道，“海伦，保护小姐安全。”
　　两匹马一前一后从沃艮城的后山离开，朝着王城里的洛弗拉斯公爵城堡加速赶去。
　　与此同时，沃艮城的议事厅里，艾莉亚与亨利相对而坐。
　　“打扰姨母休息了。”亨利靠着椅子背，话说的倒是好听，眼里却没有一丁点私闯府邸的歉意。
　　“洛弗拉斯公爵，深夜来访，真是好教养。”艾莉亚坐在主位上，不经意地瞥眼打量着面前高大的男人。
　　“姨母，”亨利也不计较她语气中的冒犯，温和地笑了笑，才继续道，“我是来接黛黛回去的。”
　　“黛黛？”艾莉亚微微颔首，略显惊讶地看向他，“她不在公爵堡吗？”
　　“姨母，我亲自过来要人，就是不想那些个不长眼的东西冒犯到您，”亨利的身体前倾，不耐的手指敲着桌面，“可您要是不配合，我也没办法。”
　　议事厅静默下来，两人无声对峙，艾莉亚看着他一下又一下点在桌面的指尖，忽然笑出来。
　　“亨利，你有什么资格承袭——你养父的爵位。”
　　她眼里的嘲弄过于刺眼，亨利嘴角的笑收了回去，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面前这个不再年轻的城主大人，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对艾莉亚道：
　　“不劳姨母费心。”
　　而后，他转身拉开议事厅的门，对着自己带来的那队人马下令：
　　“全方位搜查城主府。”
　　几人散开，艾莉亚抬眸看他：“你凭什么搜我的府邸？”
　　“沃艮城城主——疑似诱拐黛小姐，为了黛小姐安全，”亨利靠在门框边上，斜过半边身子看她，“这个理由，怎么样？”
　　“抢来的东西，是握不住的。”艾莉亚眼里的疲惫已经掩饰不住，她厌倦地闭上眼睛。
　　“不抢，就什么也没有，”亨利转过了身子，望着天上皎洁的明月，“姨母，不管您相不相信，我始终没有过伤害黛黛的念头。”
　　“你怎么知道没有呢？”艾莉亚摇了摇头。
　　“从我知道，我和父亲没有血缘关系的那天，结局就注定了。”
　　月光刺得亨利眼睛生疼，他恍惚地垂下眼帘——必须注定是这样的结局，他想。
　　艾莉亚没接话，嘴角讽刺的笑已然表明了她的态度。
　　远在另一边的洛弗拉斯公爵城堡的大门缓缓打开，顺着那道缝，江黛策马越过，一路进到城堡内部。
　　内部的小道实在不方便策马，她果断下马，回头对身后一路跟着她回来的骑士小姐海伦吩咐道：“封锁城堡大门，谁也不许放出去。”
　　而后，提着华丽的裙摆，一路狂奔。
　　海伦勒住缰绳，从腰间抽出剑，挡在城堡的大门前，眼神扫过试图闯出城堡去报信的仆人，厉声道：“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喘着粗气，江黛爬上了三楼的书房。
　　和往常一样，房门紧锁，她看着手里握了一路的钥匙。
　　小声呢喃着，将钥匙插入锁中，手微微发抖：“没有换锁，没有换锁，没有换锁，拜托拜托。”
　　随着她碎碎念般的祈祷，锁芯发出“咔哒”一声。
　　书房的门打开了。
　　与此同时，迎面而来的是一把离了鞘的剑，由于常年被追杀，躲出经验了的江黛迅速侧身，这一下劳伦斯砍了个空。
　　江黛被他持剑拦在书房外，眼巴巴地看着门开了，却不能进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江黛忌惮地看着他手里的剑。
　　“还请黛小姐回去，”劳伦斯双手握剑，姿势不算熟练，明摆着是杀鸡的架势，“我已经放了信鸽出去，不出意外……”
　　书房的窗户被海伦从楼下用力刺来的剑射穿，玻璃破碎声打断了劳伦斯的话，信鸽被剑死死钉在墙上，血液沁在剑尖，顺着剑身一路滴下去，剑柄上还镶嵌了颗红宝石，血滴从红宝石末尾滴落，从三楼的高处坠下，在地面开出了花。
　　未开灯的夜晚，倒显得有几分恐怖。
　　“这只，就是你放飞的信鸽吧？”江黛的视线从鸽子身上收回，饶有兴趣地盯着面前的劳伦斯。
　　劳伦斯沉默了片刻，收回了剑，侧开了身子。
　　“黛小姐自便。”
　　江黛忍不住笑出声，很是满意他的识相，抬脚走进书房。
　　直奔机关，随着轰隆声，书架被移开，与其说是个暗道，不如说是一个隐秘的保险柜。
　　里面放着老公爵的遗书和公爵印章。
　　东西刚刚拿到手，游戏提示音如约而至。
　　【恭喜玩家探索出人物主标签之四：公爵正统继承人】
　　也就是因为这一瞬间的分心，她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钟表走针的滴答声，虽然已经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不妙，但好像来不及了。
　　而后，她就这样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像是刚刚进入游戏的那一天。
　　熟悉的鹅黄色床幔映入眼帘，她坐起身，掀开被子——没有锁链的束缚。
　　看多了囚禁的戏码，她暗自松了口气，翻身下床，走到门边，门上了锁。
　　她被人反锁在了房里。
　　“……”江黛沉默之下，怒极反笑，“哈——亨利·洛弗拉斯！”
　　“我在。”在门外站了一个晚上的男人闷闷地回答。
　　“你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黛黛，”男人声音沙哑，“……我只是太爱你了。”
　　“说得好听，”江黛愤愤地踹门，“催眠我！囚禁我！剥夺我继承公爵的权利！你的爱，狗都不想要，却强行加在我身上！”
　　“……”男人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把公爵的位子还给我。”江黛冷静下来。
　　“你做不好的。”亨利敛下眸子，眼里的轻蔑连自己都未察觉。
　　两人谁也没理谁，僵持着的第三天，江黛滴水未进，并开始拒绝进食，这样的情况又持续了两天。
　　直到第六天中午送饭的时候，才发现江黛晕倒在了房间里。
　　亨利连忙派人去请医生。
　　又是兵荒马乱的一个下午。
　　送走医生及护士，亨利在书房坐了很久，一直到深夜，才起身去向江黛的卧室，他敲了敲门，没人回应。
　　也许是睡了。
　　明天再来吧。
　　这么想着，却怎么也迈不开腿。
　　我就，看一眼。
　　迅速说服了自己，他掏出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房间里一片漆黑，窗帘严丝合缝，只有敞开的房门缝透着走廊的灯光。
　　他走进去，关上门，房里又恢复了一片漆黑状态。
　　“我知道你没睡。”亨利站在门边。
　　没人回应他。
　　两人就此沉默，亨利张嘴想打破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却发现自己早已咬破了下嘴唇，满嘴的血腥味。
　　门外传来劳伦斯的声音：“先生！”
　　“滚！”亨利不耐道。
　　“书房失窃，遗书和公章不见了。”劳伦斯闷头禀告。
　　亨利一愣，大步走到床边，猛地撩起床幔，床上空无一人。
　　【ooo：大小姐天才！】
　　【汪汪汪：我曾以为透明是一个很鸡肋的技能。】
　　【糕荒啬：亨利小可怜，完全没发现，请来的只有医生，送走的却还有护士。】
　　【从心：太帅了！这把高端局！】
　　使用了天赋技能的江黛逃出卧室的第一时间就和一直藏在屋顶上的海伦会和了。
　　简单地制定了计划后，两人暂时分开。
　　她在楼下从下午守到深夜，瞅着亨利离开书房去她房间的契机，钻进了书房，遗书和印章连位置都没换，足以证明亨利对她的不屑和蔑视。
　　爱我？
　　拉倒吧。
　　江黛冷笑着将遗书和印章揣进怀里，在海伦的掩护下离开了公爵城堡。
　　劳伦斯全程站在楼梯的暗角注视着江黛离开，过了好一会，才转身去找亨利。
　　看着空无一人的床，亨利忽然笑了出来。
　　“始终留不住啊。”
　　劳伦斯没说话，略显平静地注视着亨利发疯。
　　房里能摔的，被亨利摔了个遍，两人站在一片狼藉之中。
　　“留不住，”亨利叹着气，脱力般坐到床上，“……那就不留了。”
　　劳伦斯看向亨利，“先生的意思是？”
　　“全国通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劳伦斯愣愣地盯着他，亨利却没有和他解释的意思，只是叹息。
　　“也许——我一开始就做错了，”他摇了摇头，“然后一步错，步步错——回不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