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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圣旨来了 ...

  •   这日,父亲将他叫到书房。

      老节度使坐在案后,开门见山:“那桩婚事,退了便退了。此等女子,不娶进门,倒是省了日后许多麻烦。你不必为此挂怀。”

      杨天域垂手立着,脸上看不出什么波澜,只答了一个字:“是。”

      父亲看他这副模样,以为他真不在意,语气便更松快了些:“本就是没见过的陌生人,是好是赖,谁说得准?她不愿嫁,我杨家,还未必看得上。”

      “儿子明白。”杨天域依旧答得简短利落。

      但没人知道,他其实见过苏可卿一面。

      那是两年前他替父亲回京述职,在亲王府的宴席间隙。远远地,瞧见廊下站着几位小姐,其中一位穿着浅碧色衣裙,正侧头与亲王府的郡主说笑。眉眼如画,顾盼生辉,在人群中很打眼。
      他随口问了一句,近侍低声答:“那是礼部尚书苏府的小姐,与郡主是手帕交。”

      他当时只是微微颔首,心中却记下了。原来,自己那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妻,生得这般标志,恰好……就是他中意的模样。
      那次之后,他心底悄然烙下未来妻子的印记。只是他一向骄傲,这等细微心事,绝不肯流露半分。

      他是节度使的嫡长子,身份尊贵,相貌能力皆属上乘,自小到大,何曾受过这般折辱?
      未婚妻与他人珠胎暗结,闹得退了婚约,这无疑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火辣辣地打在脸上。

      可越是如此,他面上越要云淡风轻。那份难堪与怒意,被他死死压在心底最深处,只在无人时,才化作眼底一闪而过的寒芒。

      他表面的平静,是给自己,也给杨家,留足最后的体面。有些话,有些情绪,注定只能烂在心里,绝不宣之于口。
      父亲呷了口茶,声音压低了些,转到正事上:“大丈夫在世,当着眼于大事。如今朝廷对咱们北疆,是越来越不放心了。”

      杨天域眉角微微一动,抬起眼。

      “国君明里暗里,试探过为父多次了。”节度使将茶盏轻轻搁在案上,发出细微的脆响,“无非是想知道,杨家这把刀,究竟还听不听他京城的话。”

      “父亲一直应对得谨慎,”杨天域接口道,“国君也寻不出什么错处。”

      “寻不出错处?”老节度使摇了摇头,脸上浮起一丝复杂的笑,“孩子,你还是把京城那些人想得太简单了。国君想做什么,理由从来不重要。他真正忌惮的,是北疆离了我们杨家,就没人能镇得住!这万里边关,几十万虎狼之师,交到别人手里,他夜里能睡得安稳?”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操练的士兵,背影如山。

      “咱们现在,就像在走一根钢丝。”他缓缓道,声音里透着常年掌兵的沉稳与压力,“一头,得向朝廷低头,表现得忠心耿耿;另一头,又得牢牢立住威,让朝廷明白——北疆,离不开杨家。这其中的分寸,差一丝一毫,都可能万劫不复。”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看向儿子:“域儿,你要记住。咱们现在拥有的一切,既是护身符,也是催命符。怎么拿,怎么放,得用脑子,更得看准风向。”

      杨天域肃然站立,将父亲的每一个字都刻进心里。
      窗外,北疆的风呼啸而过,卷起阵阵黄沙,迷糊了本就苍茫的前路。
      杨天域站得笔直,沉声应道:“儿子记住了。”

      节度使看着眼前器宇轩昂的儿子,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点了点头。

      “看这天色,怕是又要起风雪了。”他望了望窗外昏沉的天,“你也早些歇息吧。”

      “是,父亲也请早些安歇。”杨天域恭敬地行了一礼,退出了书房。

      刚走出院门,一直候在廊下的贴身护卫向北便跟了上来,低声禀报:“少爷,瓦陀部那边刚送来几匹好马,性子烈,脚力却极佳。您要不要现在去看看?”

      瓦陀是北疆的一个部落,与大崇边军素有往来,时常进献良驹。

      杨天域闻言,脚步顿了顿,目光下意识地朝马厩方向瞥了一眼。
      若是往常,他定会立刻前去,亲自相看那些桀骜不驯的骏马,那是他少有的、能流露几分兴致的事。

      可此刻,心头仿佛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那退婚的屈辱、父亲话语里朝廷的猜忌、北疆未来的莫测,种种心绪绞在一起,让他对什么都提不起劲。

      “不去了。”他收回目光,语气平淡无波,脚下未停,径直朝着自己书房的方向走去。

      向北见他面色沉静如水,却比往日更显冷硬,便识趣地不再多言,只默默跟在身后。
      翌日,一道圣旨传到了北疆军中。

      宣旨的钦差一身锦袍,在帅帐前站定。杨天域随父亲整甲跪地,身后黑压压一片将士,唯有朔风卷着旌旗猎猎作响。

      那黄绫圣旨上的字句,听起来满是恩宠:

      “杨家镇守北疆,功勋卓著,朕心甚慰。为表殊荣,特召节度使之子杨天域赴京听封,以彰皇恩。”

      声音在空旷的校场上回荡,字字清晰。

      好一个“皇恩浩荡”。

      跪在地上的将士们头埋得更低,气氛却静得有些异样。谁都知道,这道看似褒奖的旨意背后,藏着什么。

      杨天域垂着眼,视线落在面前冰冷的土地上。父亲在他身侧,背脊挺得笔直,叩首领旨的声音平稳无波:

      “臣,领旨谢恩。”

      钦差将圣旨交到老节度使手中,脸上端着和煦的笑,说了些“杨公子青年才俊,圣上十分看重”的场面话。

      风更紧了,卷起沙砾打在铁甲上,沙沙作响。

      杨天域站起身,目光掠过钦差意味深长的笑脸,望向南方——那是京城的方向。

      听封?怕是听训,做人质吧。这所谓的恩典,不过是又一道温柔些的绳索,要将他这位杨家未来的继承人,牢牢系在天子脚下。
      接过圣旨后,节度使便带着儿子进了书房。

      房门一关,隔绝了外头的风声与人语。杨天域安静地站在父亲面前,身姿笔挺,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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