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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高空惊魂定冥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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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川走出巷口时,天边刚泛起灰白。他没回家,直接去了劳务市场。手机里存着昨晚拍的视频,老张跪在水洼前的画面被他反复看了三遍。这东西能用,但得小心。
他在早点摊买了两个包子,边吃边翻招聘栏。清洁公司招临时工的告示贴在最外侧,电话号码被人撕过一角。他掏出二手手机拨过去,声音压低:“我是川子,接高空外墙的活。”
对方问有没有经验,有没有安全证。他说都有。对方说今天下午就能上工,地点是城南那栋二十八层的写字楼,报价三千五,要求三天内完成南面整片玻璃清洗。
挂了电话,他咬了最后一口包子,把油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三千五市场价至少一万,但他要的是机会。晚上十二点,他回到巷口,从兜里掏出铜铃。
叮。
空气晃了一下。老张从墙缝里钻出来,脖子还是歪的,脚离地半尺。
“这么快就摇铃?”老张说,“你不是答应帮我找儿子?”
“事儿来了。”陈大川把手插进裤兜,“有个活,擦高楼玻璃,夜里干,不累,还能穿工装。”
老张皱眉:“我又不是保洁员。”
“可你得听铃的。”陈大川盯着他,“你说过,帮你们办事,也得让我们帮你。现在我就给你机会——干完这单,我马上去查你儿子录取的事,复印通知书寄到老家。”
老张沉默几秒:“白天不行,阳光伤魂。”
“晚上干。”陈大川说,“我只管接活,你只管干活。平台吊着,布一擦就行。做完给你烧纸钱,十叠,外加黄纸五捆。”
“你哪来的钱买冥币?”
“我不用花钱。”陈大川咧嘴,“印好了往火盆里一扔,你在那边就收到了。不信你试试?”
老张看着他,眼神有点冷。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当天夜里十一点,陈大川背着工具包上了写字楼顶楼。风很大,楼下路灯照着空荡街道。他把旧工装铺在地上,用粉笔画了个圈,中间放上铃铛。
叮。
老张出现,穿着和他一样的蓝布工装,脖子上的绳结还在晃。
“走吧。”陈大川指了指悬吊平台,“你附在外侧,我操控升降机。别让人看见脸。”
老张飘过去,脚没踩实,整个人像烟一样贴在平台外壁。陈大川按下按钮,平台缓缓下降。玻璃映出模糊人影,但从地面看,只能看到机器在动。
第一块玻璃擦完,陈大川松了口气。第二块、第三块……一直到第十层,都没出问题。他坐在楼顶监控死角,手里拿着手机录视频。
突然,钢索发出一声脆响。
平台猛地一沉,一侧固定扣崩开,整个架子倾斜三十度。楼下有夜班保安抬头,手电筒光扫过来。
陈大川跳起来,冲到边缘往下看。平台只剩一根绳撑着,摇晃不止。他以为老张掉了,心都停了。
可下一秒,他看见老张贴在玻璃上,像张纸片随风滑下,脚尖点窗,一步步往下走。最后停在一层入口处,抬头望上来。
陈大川愣住。
鬼没有重量。
他忽然笑了。
立刻拿起对讲机,假装惊慌大喊:“太危险了!差点出人命!”又对着空中低声吼:“你还想干这活吗?再有一次,我不敢保你平安!”
老张飘回楼顶,脸色阴沉:“你吓不到我。我没命可丢。”
“那你穷得起吗?”陈大川收起笑,“你不签契约,以后我再也不帮你传消息。你儿子能不能念书,我说了算。”
老张盯着他,没说话。
陈大川从包里拿出一张打印纸,上面写着:
**阴司劳务协议**
甲方:陈大川(执铃人)
乙方:老张(游魂)
服务内容:承接高空清洁、夜间作业等人力难及之务
报酬:每月初一,烧冥币十叠、黄纸五捆、大学资讯打印件一份
履约条件:乙方须服从铃令,不得抗命或消极怠工
违约责任:甲方可终止一切协助,包括但不限于家事传递、遗愿达成
“签字画押。”陈大川递过去一支红笔,“不签,你现在就回去当孤魂野鬼。”
老张冷笑:“你编的吧?哪来的阴司协议?”
“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陈大川把铃铛拿出来,“要不要我现在收工走人?明天照样有人找我擦玻璃,只是不再是你。”
风刮过天台,吹得纸页哗哗响。
老张伸出手,在纸上按了个红手印。
陈大川收起协议,从包里拿出一小叠冥币,点燃放进铁桶。火光照亮他的脸。
“第一个月工资,提前发。”他说,“明天还有活,东区商场外墙,三百平,两天交工。”
老张站在边上,身影淡了些。他没应声,慢慢退到墙角,贴着通风管飘着,像值班的工人。
陈大川收拾工具准备下楼。走到楼梯口,回头看了眼。
老张还在那里,脖子歪着,眼睛盯着远方。
他知道,这活能继续做。
下了楼,他拦了辆出租车。司机问他去哪,他说回住处。车开出去两公里,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铃铛,确认还在。
手机震动,是清洁公司发来的消息:进度不错,客户满意,下周另有新项目洽谈。
他回了个“好”字,把手机塞回去。
车子拐进老小区,路灯坏了两盏。他下车,走上六楼,开门进屋。屋里一股霉味,他没开灯,直接躺床上。
闭眼前,他想着下一个能用鬼干的活。
泳池清淤没人愿意下水,听说最近淹过人。
他坐起来,打开电脑搜索“公共泳池清洁招标”。
屏幕光映在脸上。
他记下了几个地址。
第二天中午,他出现在东区商场物业办公室,穿着洗旧的Polo衫,自称是个小型清洁队负责人。对方看了他给的报价单,便宜得离谱。
“你们真能三天做完?”物业经理问。
“做不完不要钱。”陈大川笑着说,“我们专接急单。”
签完合同,他出门买了二十叠冥币、五捆黄纸,还有一份最新的高校录取名单复印件。晚上带回巷口,点了火堆。
叮。
老张出现。
“工资到了。”陈大川把燃烧的纸钱往空中扬,“还有你儿子的消息。”
他递过去一张纸。老张接过,低头看,手指微微抖。
“南江理工……计算机系……”他喃喃,“他真的考上了?”
“复印件。”陈大川说,“原件我还没拿到。但信我可以帮你送。”
老张抬头看他,眼神变了。
“谢谢。”他说。
陈大川摆手:“别谢早。活还多着。”
他站起身,拍拍裤子:“今晚七点,东区商场,外墙三百平,限时四十八小时。”
老张没动。
“怎么?”陈大川问。
“我能不能……多要点纸钱?”老张低声,“这边冷,烧得多才暖和。”
陈大川笑了:“表现好,年底奖金翻倍。”
他转身就走。
身后火堆噼啪作响。
老张站在原地,看着火焰熄灭。
风从巷子深处吹来,卷走最后一缕灰烬。
陈大川走到路口,拦了辆车。
车门关上的瞬间,他听见后座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铃铛晃动的声音。
他猛地回头。
后座空着。
司机踩下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