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敢说爱》九十八个瓶子

2、躲不开

　　青书已经许久没有梦到大学的日子了，梦境过于真实，以至于醒来时头痛欲裂。和容飞初见时的情形历历在目，现在回想起来，大概自己见到容飞第一眼便被吸引了吧。日后种种，要说对容飞没有怨念是假，可真要细究，也都是因为当年自己不可控制的心意。
　　青书将冷水泼在脸上，刺骨的冰冷刺激着昏昏沉沉的大脑，镜中人的面庞和几年前并无不同，岁月没有在这副皮囊上留下任何痕迹。可是，庄亦节总说青书变了。除了庄亦节这个发小，青书这些年几乎没有任何朋友，上班、赚钱，成了青书这些年唯一在做的事，他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
　　青书按时来到了公司。
　　“早，青总助。”
　　“早。”
　　青书面色平静的和同事打着招呼，走进自己的独立办公室。一切如常。这些年随着李元的一路攀升，青书也跟着成了公司的骨干，这间独立办公室是刚刚搬来这栋办公楼时给青书加设的，就在李元办公室的旁边。
　　青书抬眼看见总裁办公室的灯已经亮了，将昨日的会议纪要整理好发了邮件。便敲响了李元办公室的门。
　　“请进。”
　　“李总，昨天的会议纪要我发您邮箱了。”
　　李元专注着看着电脑，并未抬头。尽管已经接近不惑之年，但常年健身和恰到好处的保养让李元丝毫看不出年纪，沉稳内敛的气质更是增加了几分魅力。
　　李元听见青书的声音，眼睛便从电脑移到了青书的身上。露出了微笑。
　　“小书，昨天谢谢你送我回去。”
　　“这是我应该做的。”
　　“你总是这样客气。”李元发出了一声极不易察觉的轻叹。
　　“小书，昨天那家人工智能企业你觉得如何？”
　　“和我们适配度蛮高的，我觉得如果对接成功，能为我们公司开辟出一片业务蓝海。”
　　青书认真的分析过容飞的公司，出色的人工智能模型可以将他们手中积攒多年的环境数据发挥最大效用，为日后政策决策和环境修复提供有力的支持，目前市面上几乎没有能将这两项业务结合的公司，这是个抢占先机的机会。抛去私人想法，他理应支持，如果成功对李元也是一大助力，他不应该因为个人原因而说不符实际的话，即便内心再不想和容飞接触。
　　“嗯，我也是这样的想法。小书，这个项目交给你对接吧。”
　　“李总，我不行。”青书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带着些许慌张。
　　李元略惊讶的看向青书，却还是耐心解释道：“青书，这个项目领导层很重视，你是一路跟着我的，了解公司的情况，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可是，我。。。”李元走到青书面前，重重的拍了拍青书的肩膀
　　“小书，如果成功立项，我们一定可以再前进一步。公司拨给新项目一大笔奖金，我不知道你在犹豫些什么，机会难得，我不想把这个机会拱手让人。”
　　“好。。。”青书应承了下来，不管怎样，钱是他当下最需要的，只要尽量躲避，少些接触就好了吧。
　　李元抬起搭在青书肩膀上的手，本欲抚摸那褐栗色的头发以作安慰，却在空气中犹疑了一下，轻轻握住了青书的胳膊。
　　“小书，有什么困难就和我说，不要见外。即便我对你的心思一直没有变，也不妨碍我们依旧是朋友。”
　　“嗯，我就是担心我的能力完成不了这个项目。”青书心里对李元充满着感激，这个男人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伸出了援手，即便当时李元对自己的心思并不单纯。
　　“这个不用担心，你的能力我清楚，况且我会给你最大的支持。”
　　“谢谢你，李总。”
　　“唉，小书，有时候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你对我太客气了。”
　　“那李总，我先去整理对接材料了。”
　　青书答非所问，李元深深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了座位上，冲青书点了点头，便继续投入到工作中。
　　刚坐回座位上，青书的手机便一声接着一声响了起来，以智慧环境项目对接命名的群聊正跳动着新增消息。
　　李元：项目相关消息可以在这个群同步，任何事情都可以联系@青书，合作愉快~
　　A：合作愉快~
　　B：合作愉快~
　　C：合作愉快~
　　D：合作愉快~
　　E：合作愉快~
　　雄鹰头像的容飞发送了最新一条消息：感谢信任，希望@青书多多关照。
　　青书看着对话框里一闪一闪的光标，缓缓的打出了几个字：客气，合作愉快~
　　这份工作是青书这些年唯一的慰藉，他一直记得自己选择这个专业的初心，即便一大部分原因是为了钱财，但至少他还在他喜爱的行业，发挥着自己的能量。好像这样就会显得自己没有那么市侩。
　　由于行业跨度太大，智慧环境这个项目推进的并不顺利。数据格式不匹配、历史数据归属不明确、标准文件管理办法专业信息库信息散乱不集中、行业首创没有明确的标准实施等一系列问题在对接过程中逐渐显现。

　　“青书！下午一点容总他们过来，准备一下。”李元用内线电话给青书下达了任务，青书还没回复就听到了嘟嘟的忙音。
　　自和飞致智能公司确定了合作后，李元和青书便忙了起来。双方的沟通就好像有着坚固的壁垒一样，你说的我听不懂，我说的你不理解，工作群内要么悄无声息，要么就因为在李元看来极小的专业名词上面争论不休。
　　一周过去了，项目毫无进展，无法启动。工作群也像冰封般僵持。这周，董事会专门开了会议探讨身为传统行业接入ai的必要性和可能性，一些保守派已经开始质疑。李元为此做了长达几个小时的利害关系说明和可行性分析，并保证两周内提交立项报告。
　　青书已经顾不上其他，紧急将近期遇到的实际问题汇总，并再次细化了需求。容飞带着他的研发团队一点钟准时到了公司，不似初次见面的融洽和谐，气氛严肃而紧张。
　　“容总，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请坐”李元抱着专业微笑和容飞握了握手。
　　“李总说笑了，这么重要的项目，我一定会亲自跟进的。”青书打字的间隙抬起头，透过李元撞上了容飞看向自己的眼神。
　　又见面了。
　　“青书，汇报一下进展。”
　　“好的，李总。”青书清了清嗓子，打开整理的需求完成表格和问题清单投影到大屏幕上，完成一列中全是空白。
　　“这一周我们项目可以说是毫无进展，贵公司对我们的需求根本没有理解。”
　　青书面无表情，毫不客气地将问题抛了出来。经李元授意，初次合作的下马威还是要立的。
　　跟着容飞一起来的还有最近一直在和青书他们对接的产品经理王玉，青书的话无疑是在下他的面子，年轻的王玉看着自家老板望向自己那阴沉的眼神时，脸色唰的白了又红，却又想扳回一城，梗着脖子红着脸起身说道：“你，，你们提供的案例参考都是N年前的，根，，根本匹配不上需求。”
　　王玉看自家老板没有说话，语气便有硬气了几分：“提供的数据也一样，散乱无章，甚至专业名词不统一，就以最近两份报告来说，有机磷和膦，氨氮、无机氮、有机氮、硝态氮、亚硝态氮，意思一样名称却不一样。我们根本，，，弄，不，清楚。”
　　说到最后，青书这边几个专业同事捂着嘴悄悄嘀咕了起来：“无机氮和氨氮他竟然以为是同一个意思呢。”悉悉索索的讨论和笑声传到了王玉耳中，他的面色已经红到了耳根，说到最后也没了底气。
　　“咳咳”李元假声咳嗽几下，提醒在笑的同事收敛一些。会议室安静了起来。
　　容飞用眼神示意王玉坐下，站起身双手整理了下西服，缓缓开口：“李总，专业上我们确实比不上你们。一个好的产品，需要的是我们共同努力。我的产品经理虽然在环境领域是个新手，但是他提出的意见很值得我们参考。青书列出的问题，基本都是围绕这两个问题而产生的，一个是参考案例太过老旧，适用标准都已经换过几轮，另外一个就是专业术语过多，非专业人士不易分类、易混淆。我想，我们最重要的还是要解决问题，才能共同携手发展下去。”
　　“容总说的是，这些细节是我们达成合作协议时没有考虑到的地方，既然是史无前例的融合，那我们确实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如果只是互相推诿，那产品也不会尽如人意。”李元眯起眼睛，说到最后看向了王玉，又看向容飞。做出请的手势，继续说道：“容老弟，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容飞听到这句话时，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案例，我们要最新的，才有参考价值。”
　　“不行！”青书没等容飞说完，便打断了他。
　　“新的案例还没过脱敏期，不能提供。”
　　“哦？那青总助，要怎么保证我们根据时隔十几年前的案例做出的产品具有参考价值呢？”
　　青书感受到了来自容飞的压力，这确实是个问题，但他们的案例不止是一些环境指标的数值，还有相应的测绘数据，这些数据有严格的保密期，不能对外披露。
　　容飞步步紧逼，青书的额头已经渗出一些细密的汗珠，比起心理上的弱势，好像身体也不自觉地会向容飞低头。
　　“容老弟，你要理解我们的情况。”李元帮青书解了围。
　　“但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是产品，李总。”容飞丝毫不让，紧盯着李元。
　　“嗯，这样吧，青书是环境专业陵大毕业的高材生，毕业就来到我们公司了，现场、实操、流程以及决策都十分了解，最新的案例我们不能提供，但相关问题问他准没错。”
　　容飞手指抵在下巴上，故作思考。
　　“可以是可以，青书的需求提的很专业。”
　　容飞顿了顿，继续说道：“不然李总每周把他借到我公司几天。”
　　“容总，我在本公司也是一样沟通的。”青书急着拒绝这个建议，打断了容飞的话。
　　“青总助，你也看到了，我们这边实在是需要专业人士的指导，两地办公效率太低，你就不要拒绝了。”容飞走了几步，站在青书的面前，露出微笑。歪着头看着青书身后的李元，提出了李元无法拒绝的提议。
　　“李兄，青总助我不白借，上次和您聊的合作协议分成，我再让一成，以表合作诚意。”
　　李元略带震惊的在青书和容飞间打转，好似明白了什么，但终是露出了专业微笑：“好说，好说容老弟。”
　　“那青总助，后面请多关照了。”容飞伸出了手对青书发出邀请，青书无奈轻轻的回握，感受到手中掌心的温度和那熟悉的沙砾触感，心里就像起了风般，尘土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