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香如故》白木庭

1、入局

　　“听说方家少爷从四行山捡到了一个小孩儿，大家都说这孩子肯定进不了方家的门，这结果....”

　　“结果什么？”

　　一道威严的声音传出，只见刚才还谈笑风生的几人瞬间面如黄土

　　“诸位有时间讨论方某的家事，不如好好想想如何继续接下来的合作。”
　　说话的人，正是京都人人相颂的方老爷子。
　　霍小四躲在房间里，听着外面的声音，神情不解：

　　哥哥说，是这个爷爷让他到四行山，才会见到我，可是,会这么巧合吗......

　　京都的一场暴雨 ，似要劈开傍晚那带着谎言的安宁。

　　轰——

　　“不是的！我不是野孩子！”

　　霍小四从梦境中惊醒，颤抖的呼吸回响在安静的房间里。若有一面镜子，就能发现，白皙的额间隐隐泛起汗珠

　　风雨侵扰着树叶打在窗户上，渐渐凑出黑影，霍小四蜷缩着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脑海中的那些黑影张牙舞爪席卷而来。

　　霍小四越来越抖，抽泣着摸索到方岳的房间“哥！”

　　良久，那扇门被打开，走出一个精致的小王子。

　　方岳一怔，随机蹲了下来，用手轻轻地拂去小少年脸上的泪水，声音里带着还没睡醒的嘶哑和鼻音，问道：“小四，怎么了？”

　　正想要说话，外面又是一阵惊雷，霍小四直接抛开被子跳进方岳的怀里，像一个树袋熊一样挂着。

　　“......”

　　方岳撕了半天硬是没撕下来，只能勾着他的腿弯防止他掉下去。

　　“哥，我怕，我想和你一起睡。”

　　方岳慢慢把他放下来，“唉”，伸手撸了一把，拿起被子抖了抖，重新裹在小少年的身上，说，“走吧，我们去睡觉。”

　　进门后，霍小四如愿以偿地躺在床里面，弱弱地喊了一声，“哥”，他拍了拍旁边的空位，“好困，睡觉。”

　　梦里，痛苦和寒冷依旧，几乎要将他撕成碎片。

　　此时——
　　一束光照进黑暗，那些充斥着贪婪的黑影瞬间收起爪牙。

　　他说：“别怕，你有名字的，你叫霍小四。以后，你就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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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一束光陪伴着他走了十四年

　　“这，怎么没人？”

　　倒映在霍小四眼睛里的，是别人口中的“桃源”，眼前之景，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落叶萧瑟，杂草丛生，霍小四的视线不自觉落在林子里的那辆废车上，

　　京都的车，怎么会在这里？

　　“年轻人。”

　　霍小四吓得一激灵，往前走了走，有一位躺在木制躺椅的白发老人。

　　老人微微睁开一只眼睛，看清他的轮廓之后，那双干枯的手突然微微地颤抖。

　　霍小四看着老人奇怪的反应，把他认识的人全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嘶，没有啊，这人谁啊？

　　一回神，对面哪还有反应，霍小四尴尬地摸了摸鼻头，就说....错觉吧。

　　老人微眯着眸，开口道：“小伙子，这里可不适合旅游，”向着他的方向摆了摆手，说：“回去吧……”

　　霍小四拍了拍脑门，“哎呦我去，”

　　在背包里翻了半天，终于拿出一张海报，“爷爷，我不是出来玩的，我是来谈业务的！”

　　说话间掏出一个小册子，“您这边的‘风水宝地’，非常适合与企业合作，只是有消息显示您这边出了问题，原本经营得很好的民生经济突然滞缓，所以就需要我们这类业务员提交贵村的问题以及对我们的反馈。”

　　“这样啊？可惜了，小伙子，你回去吧，”老人顿了顿，“没人了。”

　　霍小四挑了挑眉，没人？不尽然吧？从刚刚开始，就在劝他回去，也不管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何况，只要这里发展了起来，多数人都会因为向往而拉动经济，可为什么……

　　突然的一阵铃声打断了霍小四的思考，“小四，你到了吗？”

　　“还没，不过，哥，这里好像……没有人了？”

　　对面正在签字的笔直接放下，留下两个字：

　　等我

　　“哥……”

　　霍小四还来不及说话，那边已经显示忙音了，嘴里却嘟囔道：“我又不是巨婴……”

　　冷风吹过，霍小四忍不住地直哆嗦，心想：还是先做正事吧……

　　“爷爷，我想去藤希村，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一定要阻止，但是……”

　　霍小四一脸的正经，“但是，我车子没油了，我回不去。”

　　“……”

　　老爷爷扯了扯嘴角，带动着褶子，有些滑稽。

　　“算了，”老爷爷叹了叹气，“走吧……”

　　看着霍小四雀跃的背影，老爷爷抬头看了看天空，“唉，是命吧。”

　　第二天早上，霍小四刚起来不久，就看到旧桌子上的照片，随手拿起一看，那是老爷爷年轻时候的照片，突然发现照片里莫爷爷拿着的手表，喃喃道：

　　“意外吗？”

　　翻到背面，上面写着：

　　2006年，莫旋

　　“姓莫啊”

　　刚想向莫爷爷问个明白，门外突然的“笃笃”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霍小四顿了顿，这村里还有其他什么人吗？

　　听到外面的敲门声依旧，便径直走到门口，挑了一跟最粗的木棍。

　　趴在门口听半天，“嘶，怎么没动静了？”

　　内锁扣打开后，他一手一点一点地打开门，另一个手紧紧握着木棍，握着木棍的指间隐隐泛着白。

　　随着大门缓缓打开，霍小四额间冒出几滴冷汗，双眼也开始泛酸，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在身影出现的那一刻，霍小四闭着眼睛抬手就砸了下去。

　　不料对方竟接住了那头的棍子，而且他力气很大，霍小四完全抡不动。

　　心里“咯噔”一声，完了，打不过。

　　“小四”

　　霍小四听见熟悉的声音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握着木棍的手直接松开，

　　“哥？！”

　　进屋后，方岳把这一路的所见说了出来，又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下一行车牌号。

　　霍小四接过来一看，“这不是村口那辆车的车牌号吗，还是京都的车，积了这么一层灰。”

　　说着，他还用手比划了一下。

　　霍小四空闲的手托着脸颊，舌尖顶了顶虎牙，皱着眉头：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车直到现在没有开走，那——它的主人呢？”

　　感受到两人的目光，莫爷爷喝了口水后清了清嗓子，出口道：

　　“两个月前，一支自称考古队的人，来到山上，说要去找麒麟玉。”

　　方岳和霍小四异口同声到，“麒麟玉？！”

　　霍小四反复念叨着那个名字，“麒麟玉，麒麟玉，有点耳熟。”

　　“和那辆车的主人有关？”

　　“唉”

　　莫爷爷在一声长长的叹息中点了点头，

　　“那辆车就是那个考古队队长的，听着他手下人叫他‘老大’，还有人叫他‘葛队长’”

　　“京都？姓葛？”方岳喃喃自语。

　　“葛？”

　　霍小四看着纸上的一行车牌号，“京都陈家如今的掌事人，不就姓葛？，那家伙在南城兴风作浪，连我都听说了。”

　　方岳沉默半天，“不一定，京都姓葛的人太多了”

　　就在三人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思考时，，方岳的肚子也有了和霍小四一样的动静，打破了几人的僵局。

　　“……”

　　莫爷爷在心里默默地说道：这俩兄弟可真像啊。

　　莫爷爷走向厨房，看着橱柜里就有的土豆和挂在厨房窗子上的五花肉，着手就开始倒腾了起来。

　　方岳和霍小四对视了一眼，决定去帮莫爷爷打个下手，却被赶了出去。两人尴尬得大眼看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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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岳注意到了他，拿住筷子的手顿了顿，看着对方狼吞虎咽的状态，忍不住担心起来，心想：不会到现在才吃饭吧？

　　“小四，你……饿着肚子来的吗？”

　　霍小四埋头就是吃，含糊说到：

　　“没有啊”

　　“他年龄还小，容易饿……也，也正常。”

　　看着对方生龙活虎的样子，方岳皱着的眉头松了松，转身问道：

　　“莫爷爷，麒麟玉……究竟是什么？”

　　“唉，这，说来话长啊。”

　　莫爷爷晃了晃手里的杯子，杯中水逐渐荡漾出一张熟悉的脸庞，又消失在一声声叹息之中。

　　莫爷爷停了手上的动作，低垂的眼眸缓缓抬起，

　　“古山有神，名为藤希，藤希有宝，唤之‘麒麟’，其形如玉，先祖便为它起了个名字，‘麒麟玉’，这个村子也被称为‘藤希村’。麒麟玉既是宝物，既可护得一方安宁，也能招来腥风血雨。

　　但，它被山神藏了起来。那些人不相信山神。

　　非要让村里年轻人带他们上山去找，转眼两个月过去，依旧没什么动静。”

　　“没人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霍小四顺着莫爷爷的话，“没人去找过他们吗？”

　　他望着古山的方向，自语道：“那里住的……可是山神啊！”

　　“莫爷爷”，霍小四抿唇走过去，蹲在莫爷爷身边：

　　“我可以帮忙的！”

　　“不可能”方岳的声音断送了霍小四一切危险的可能，

　　“让你一个人过来时，我就不同意。”

　　“我去吧，即使不太清楚，应该也能和他们碰面，既然是京城的人……”方岳顿了顿， “还不敢对我轻举妄动。”

　　霍小四“蹭” 的一下，直接跳了起来，

　　“我为什么不能去！”

　　“当然是……”

　　“当然是因为我爷爷。反正我爷爷不在了，没有了亲人，你也管不了我！”
　　说完，霍小四看都不看一眼对方，直接跑了出去。

　　方岳听完愣了好久，垂在身旁的双手微微蜷缩，刚想抬起，却只能放下。

　　看着他无意中摔碎在地上的小瓷人——15岁那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记得因为这个小小的东西，霍小四开心了很久很久很久。

　　方岳没想到他还会把小瓷人带在身边，呆呆地看着它。

　　伸手拾起碎片，却被它锋利的棱角割伤。

　　缓缓抬头，就看到莫爷爷递过来的创可贴，

　　“方岳，我年纪大了，什么事情看得都比较开。可你要知道，他首先是他自己，其次才是你要保护的人。”莫爷爷摇了摇头，“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还需要自己解决啊……”

　　将那些碎片小心翼翼地放心袋子里后，方岳才注意到受伤的手指，

　　莫爷爷帮他包扎了一下，结果一个没注意，

　　“嘶——”

　　方岳吸了口凉气。

　　“还知道疼啊？”莫爷爷望着朦胧的月色，黑夜里唯一的指引，“天黑了……”

　　方岳来到一条小溪旁的时候，看到的是霍小四坐在一旁的石头上，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一阵酸味涌上心头，方岳走过去，轻轻唤了一声

　　“小四。”

　　霍小四把头撇过一遍，不理他。

　　见此，方岳直接蹲了下来，嘴角微扬，声音里藏不住的无奈，

　　“ 上来吧”

　　于是，霍小四十分没出息地爬了上去。

　　走在路上的时候，霍小四无意中一动，就感觉碰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哥，你放我下来。”

　　下去之后，霍小四直接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对准着他的手。

　　果然——

　　方岳的手指上有一个创可贴，霍小四往兜里掏了掏，发现什么都没有，“哥，你……”

　　方岳伸手往衣服上擦了擦，拂去对方脸颊上的泪水，

　　“是哥哥错了，忘了小四已经长大了。”

　　听着这句话，霍小四得寸进尺，“那我要和你说去！”

　　方岳纵容地笑了笑，“好。”

　　月色之下，一个，小心翼翼地掩起真心，一个，满心满意地放纵着依赖……

　　清晨，莫爷爷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缓缓开口道：“他跟你……真像啊！”

　　与此同时，远方四行山山顶处，那棵百年巨树纹路里，多了些许金色条纹若隐若现，仿佛是感应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