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星记》青诤

2、水鬼

　　夏夜。凉风习习。
　　乔其坐在自家的小凉台上，打了一盏晕黄的灯，有滋有味的看着一本名为《鬼精灵之书》的书。
　　暑假已过去大半，这本书也快看完了。
　　揉了揉微微发酸的眼，她不经意抬头。
　　对面那间屋子的灯亮起来了。
　　他……回来了？
　　她与他，可算得上是一种陌生的青梅竹马。从小对邻而居，从来都在同一所学校，却从不在同一个班级，偶尔见了面也是若有似无的笑笑。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当有一个人和你一同慢慢长大，应该算是有缘分的吧。但这缘分又从来都是淡然若水，如同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伸了伸懒腰，她打个呵欠，正欲合上书——
　　一阵强烈的绿光罩来，她晕了过去。

　　下半身冰凉冰凉。
　　打雷啦，下雨啦，收衣服啦。
　　嗯，不对不对。
　　涨水啦，救命啦，死翘翘啦。
　　还是不对。要涨水也不会涨到床上来吧！
　　勉强睁开眼，强烈的阳光刺得她马上又眯了起来。伸手遮了遮，适应之后再重新打开——头顶是一片蔚蓝蔚蓝的天。
　　这算怎么回事？她明明在家里看书来着——
　　撑起手臂慢慢坐了起来，她被眼前的景色震得目瞪口呆。
　　一望无际的纯蓝大海，完全没有沾上任何现代工业造成的半点污渍，连她所处的这片海滩，沙子都是细细白白的。
　　远处有不知名的白鸟盘旋。不是海鸥，也不似她以前所见的任何鸟类。银白的身子，红顶，褐眼，巨喙。
　　她仔细观察着它们，直到一个小女孩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大姐姐，你怎么啦？”
　　转过头去。
　　一个棕发棕眼的女孩儿手挎竹篮立在她跟前。蓬松的卷发，红润的圆脸，穿一件亚麻色的篷篷裙。是个外国人？
　　她迟疑了一下，问道：“能不能告诉姐姐，这是什么地方？”
　　小女孩眨眨眼：“这是水瓶星啊！大姐姐不知道吗？”
　　水瓶星？什么东东？
　　努力使自己看起来不像个白痴的样子，“你是哪国人？英国？美国？意大利？”
　　小女孩摇头：“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些地方。在水瓶星上，自然是水瓶星座的人罗！难道大姐姐你不是水瓶星座的？”
　　“我是水瓶座的，可是——”天哪，这什么跟什么嘛！根本就拎不清！
　　乔其咳了咳：“呃，你一个人到这边来玩？你家大人呢？”
　　也许她找错对象了。小孩子嘛，懂不了太多。
　　小女孩招了招手，朝她身后叫道：“姆妈，快过来——这边有个奇怪的大姐姐！”
　　敏感的小孩子！她浑身上下正常得很，哪里奇怪了？
　　乔其又笑又气的想着，转身看过去。
　　一个苗条的少妇走了过来，头梳高髻，手中亦挽着一个竹篮，穿着束腰裙。
　　怎么回事？这里的人都流行欧洲中世纪打扮？
　　那少妇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姑娘单身一人在此？这儿常常有水鬼出没，还是快快离开的好。”
　　姑娘？水鬼？心中一股不祥的预感升了起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
　　还没把话说完，就突然看见远远的水天相接处，一匹白色骏马正飞驰而来。
　　如果马上那人此刻不是正死抱着马颈，而是以一种极其优美的姿势驾驭着马儿的话，她都几乎要怀疑是白马王子活生生的出现了。
　　不料苗条少妇却一脸惊恐，伸手拉住女儿和她急速后退，一边叫道：“快下来！快下来！那是水鬼幻成的假相！”
　　马上的人状若未闻。
　　然后——
　　眼睁睁地，乔其看着那匹马驮着那个人，一直冲到了水中，在海里消失不见。
　　“他——？”有些发楞，这是最新的自杀方式么？
　　少妇扯着呆呆的两人开始拼命的往回跑。竹篮早被扔了出去，美丽洁白的贝壳在半空中耀出微微的光芒。
　　乔其边跑边往回看。
　　刚才还平静如镜的大海突然咆哮起来，水面上毫无预兆的冒出一群形象怪异的生物。它们衣着碧绿，眼睛突出，大手大脚，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迪斯尼创作的青蛙人。对！就是这个模样！
　　正想笑出来，猛地发现时间地点都不对。那些跑得稍慢的人，正一个个浸在水中，被活活的掐死！
　　“放开我！让我去救他们！”她猛烈挣扎起来，想脱开少妇的手。
　　少妇头也不回：“救？怎么救？又救得了几个？”
　　“可是——可是——难道我们就这么看着他们去死？”她已泪水满眶。就在后面不远，一个小小婴儿正嗷嗷哭着，他的妈妈，倒在他身旁一米处。可是，却再也睁不开眼来看一眼她心爱的宝贝。
　　少妇扭头瞄了下，咬牙：“没时间了！”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乔其终于甩开她，毫不犹豫的朝婴儿奔去：“你先走吧！”
　　少妇愣住了，看着自己空下来的左手，停住脚步。
　　直到右边的女儿扯了扯她的衣角：“姆妈——”
　　看了眼女儿可爱的小脸，又抬头看向正往回冲的少女，她握紧了左拳，终是叹了一声，继续往前奔去！“

　　乔其刚碰到小婴儿粉嫩粉嫩的脸的时候，一只巨大的指间长了皱皱的蹼似大掌也同时伸了过来。
　　抬头，一双鼓鼓的眼睛正盯着她。
　　她吞了吞口水：“你——你不要乱来——”
　　青蛙人“呱呱”叫了两声，她听不懂。
　　它伸手就要抱过婴儿，被她急急抢先搂到了自己怀里，然后踢腿就是一脚，青蛙人猝不及防的后翻在地。那模样，还真像极了一只翻着肚皮的青蛙。
　　她呵呵笑了起来。这所谓的“水鬼”也不怎么样嘛！幸好当初一时兴起学的跆拳道一直都没撇下。
　　没笑出两声，她突然笑不动了。
　　惊恐的发现一团水似有生命般绕在了自己的颈间，然后罩上了嘴巴、鼻子，顷刻间已不能够呼吸！
　　脸色开始涨红，她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手中婴儿也掉落下来。
　　探手想拨开水罩。
　　徒劳无功。
　　缺氧使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她费力的睁大眼，看到刚才的水鬼正手舞足蹈的怪笑着。
　　难道……自己真的就这样死去？
　　妈妈，妈妈，你褒的各式各样的汤我还没喝够呢……爸爸，我再也不随便乱拆家里的东西了……
　　又或许，这只是个梦？
　　梦醒了，其实自己还是在床上？
　　手无力的垂了下来，身体慢慢倒了下去——
　　一阵强风刮来，缚住她的水突然松开，淋了一身。骤然而至的新鲜空气让她开始剧烈咳嗽。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四处一看，水鬼们全不见了，周围要么是惨白的尸体，要么是跟她一样糊里糊涂捡回条命、惊吓不已的人群。
　　只有一个人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