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侠一枝梅]一见你就笑》王内人

2、那些回忆不起的东西

　　我换了身衣裳，一蹦一跳的走出严嵩家。

　　好吧，是蹦跳出围墙。

　　记得很久以前，有个人对我说过：“女孩子就应该有女孩子的样子。哎，当初真是被你乖巧安静的模样给骗了！”

　　可当时我只是抱住他，撒娇的对他说：“我只对你这样，不喜欢？”

　　这些记忆埋藏在我心底，只是偶尔被我翻找出来，再细细想念一次，最后掩埋。

　　达喜他娘曾经告诉我，一个女人就应该只有一个相公，一个相公也应该只有一个女人。这叫做一夫一妻制。如果你爱上一个男人，不要急着奉献一切，要三思而后行。

　　我三思了又三思，还是决定把他放在心上。

　　因为我喜欢他，甚至可以用‘此生不渝’来诠释我对他的情感。

　　这是不允许的，因为在任务执行中，是不能动感情。可我还是选择了这样，甚至只有一个月也是开心的。

　　后来，我就像传说中的七仙女一样，被抓了回去。

　　然后……

　　然后我似乎被遗忘了什么，只记得曾经有一个人，刻划在我心底。

　　可他们忘了，我最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被人夺走我的东西。

　　我记得，我的那个家在这里。

　　这是我两年之后第一次走进这里，我似乎记起了一点，笑笑似乎有一个妻子，可那妻子似乎不是我。

　　【离门荆氏之牌位】

　　我有些难过，因为我没有死，所以这个牌位肯定不是我的，而且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所以啊……我似乎真得不是笑笑的妻子。

　　左边是茶几卧榻，右边是书架和书房。正中间是饭桌，再左边的房间是卧室，左边是地下室用来放酒的。然后穿过这屋子就是一片菜园子。随着记忆，再过去……就是后门了。

　　记得酒窖和菜园子是我的，如今没了我的打理应该早荒废了。

　　那些我原本以为枯萎的记忆，没想到一下子鲜活了起来。

　　“这真是一场大买卖，这次可发了！”

　　“两千五百两啊！”

　　“——等等，屋里有人！”

　　我认得出来，最后是笑笑的声音。他的警觉性还是那么高，可我还不能让他发现，至少在他身边还有一个女人的时候。

　　我一纵气，便上了房梁。

　　反正做了那么久的梁上君子，再多做一回也无所谓。

　　这三个人我不大认识，不过那女人我倒是见过一回。有一次，她偷上了严嵩的二号金库，我就坐在对面看着她进去再出来，这女人的眼光倒是极好，偷了一尊纯玉至尊观音像，黑市价值二十万两。

　　只匆匆一瞥，我就把她记住了。

　　因为她轻功不错，人也不错，曾经上过老三身存的美人排行榜。啊……这是个秘密，不能说。
　　我坐在房梁上，打量起许久没见的笑笑。

　　笑笑整个人都邋遢得要命，胡须也不刮，衣服也破破烂烂的，整个人憔悴的很，可两只眼睛是那么闪亮，就和以前一模一样。

　　“笑笑——！”

　　我一激动，连蹦带跳的下了房梁，无比高兴的搂着他的脖子。

　　我的笑笑，这是我日思夜想的笑笑。

　　“笑笑，你认不得我了？我是如意啊！”见他目瞪口呆的模样，我怕极了，怕他不认得我。我想起来我现在的样子和以前的不一样，连忙摸了摸脸皮，又问道：“你这样还认出来了吗？？”

　　见他还是一句话不说，眼中闪烁着不可置信的光华。

　　我一怒，鼓着脸颊，恼羞成怒道：“笑笑！你再不说话我就走了啊！”

　　“如……如意。”笑笑嘶哑着声音叫我的名字，一字字的，就和记忆里的一样。每次当他这么叫我的时候，我都感到我的存在是多么让人高兴。他轻颤着双手，满目的质疑，可又不得不相信我在这里。“如意……你没死……？”

　　我轻哼一声，不满道：“喂，笑笑。你怎么就这么希望我死？”

　　“可我……我当时看到……你的尸体……”

　　“有吗？我不记得了。”

　　“如意……我很高兴……”

　　笑笑竟然哭了出来，真是难为情。没看见他身后的三个朋友还在么。

　　我暗扭他腰肉一下，提醒他还有人在。这个傻瓜，就没个正经。我微微挣脱了他的怀抱，对那三个人傻笑道：“我是荆如意，三位朋友多多关照呦。”

　　那个满脸凶煞的男人一听，捧腹大笑，“笑……笑笑……？什么鬼名字，笑死俺啦！”

　　笑笑这名字很好笑么？

　　“胡哥，我倒觉得‘笑笑’这名字够有人情味。想来你这大老粗是不会明白的。”说这话的是一俊俏的公子，模样白净，说话更是中听。

　　我问笑笑，“他们是谁，是你工作的新同伴吗？”

　　我记得以前在他身边根本没有这三个人出现过，如果是新来的同僚，那就很好的解释了。

　　笑笑听了我的话后愣住了，见我摇着他的手臂想要追问，安抚的吻了吻我额头，侧身介绍道：“这位孔武有力的呢，是翻江大盗柴胡，这俊俏小生是千面戏子贺小梅，这个……”

　　“我知道，是燕子神偷燕三娘！”

　　我用很友善的笑脸对着燕三娘笑了笑，突然想起来他们在刚进来的时候说得‘两千五百两’。不过，这不关我的事。我弹了弹他领口的灰尘，笑道：“你们先聊着，我去给你们弄几个小菜，你们要全部吃完喔！”

　　外出两年，看看厨房，都是灰！

　　就说嘛，笑笑是个麻烦的男人。家里也不打扫干净，家里要有个女人才像个家的样子。

　　再看看菜篮子，有鸡蛋，有番茄，还有花菜青菜，还有几根萝卜。

　　真是奇怪，这些菜看起来很新鲜，灰尘怎么那么多。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

　　做个蕃茄炒蛋，青菜萝卜汤，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火起了旺，油也热得非常快。我撩起双袖，又把满头秀发梳成一束。

　　达喜他娘说：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他的胃，那么这男人就被你抓住了一大半。所以啊，如意小妹妹，你姐姐我从现在教你厨艺！

　　我第一个学会的菜是蛋炒番茄，第二个菜就是青菜萝卜汤，这也是我最最那手的两样。

　　其实你也不能强求一个拿惯了刀枪的女孩子去学炒菜不是？

　　可是我为了我的笑笑，我情愿放下刀枪拿起锅铲，还被达喜他娘指着脑袋骂了整整两天一夜才学会的。不过从组织到京城一来一回，就花去了十五天。

　　我还记得，当我回来的时候，如忆高兴的对我说，她喜欢上了离歌笑。

　　她说，很喜欢很喜欢。

　　我问她：那他呢？

　　我问她这问题的时候，我整个心都颤抖颤抖的。

　　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勾搭上笑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喜欢上笑笑。我只知道，在我走之前，我以决定这辈子就只喜欢笑笑这么一个人。

　　只是一眼，我便认定了他。

　　如忆说：离歌笑他……并不知道……如意，他是不是喜欢上你了……

　　我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如忆低下头，手指扭着衣角说：他一直在问我你去哪了……

　　我一听这话，无比高兴，这表明笑笑想我了。

　　“如意。”

　　我转头，看见侧靠在门槛上的笑笑。“笑笑，你怎么不在房里，出来做什么。”虽然这么说着，可手上已经熟练的敲碎鸡蛋，然后切番茄。

　　笑笑不说话，只是眨也眨眼的看着我。

　　“怎么啦？看着我不说话。”

　　“我还记得，如意你总喜欢做蛋炒番茄的时候直接敲碎鸡蛋捣碎在热腾腾的油锅里，然后把番茄切成十二等分，不大不小正好十二等分。”

　　“啊……你这么说我会不好意思的。”

　　“……如意，能不能告诉我……在那之后你去哪了……我找也找不到你……”

　　“什么去哪？”我停下手中的锅铲，不解道：“我被家人抓了回去。最近才有空偷偷出来。”

　　笑笑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东西，我还没来得及细问。就被笑笑抱住，紧紧的抱住，就像准备把我融进他的血肉里。我整个身体一僵，然后缓缓放松过来。

　　他的胸膛和以前一样的结实，一样让我有安全感。

　　我哭了。

　　我抹了抹眼泪，不明白为什么要流泪。或许是因为太过于感动，这种奢望的温暖啊……

　　“如意……这两年……我很想你……”

　　“如如呢？”

　　我想起来了，在五年前，如忆是他的妻子，而我只是他的义妹。

　　最后，还是如忆嫁给了他。

　　笑笑脸色一悲，我就知道了她去了哪里。作为一个雇佣兵，如果连他人脸色都看不会，如何当好一个合格的雇佣兵。我笑了起来，哈哈大笑。

　　“笑笑，你进屋啦！你在这里我怎么放得开！”

　　我不想看见他难过，他是我最爱的笑笑，怎么可以难过。

　　我背对着他，手上机械的翻找锅铲。

　　如今才知道，原来记忆是这么不堪一击的东西，我以为忘记了，却没想到一下子迸发而出是多么让人接受不了。

　　他还是走了。

　　这样也好。

　　我捂着嘴不让哭声流泻而出，泣不成声。

　　一直以为，我是他唯一的妻子。我爱他，至今爱着他。本以为他只是我的记忆，可我一看到他，才知道他对我有多重要。

　　重要到，就算天塌下来，也还记得这里有一个人我还心心念念着。

　　重要到，连蛋炒番茄的时候，也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