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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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若苟丹和石板儿的这出戏继续演下去，给点气氛加曲音乐，保不齐会演成一出欢喜冤家的大团圆戏码；然而作者恶趣味使然，果断在凄风苦雨的当时转了视线，镜头切换到稍早前的苟家餐厅，灯光下，陈桂花的脸一片喜气洋洋。
这一天，陈桂花女士的情绪颇高。作为一名积极要求上进十分好强的乡村女豪杰，她一直视石板儿他娘也就是杨柳叶女士为自己人生中的主要对手。前情渊源要表起来，大约要追溯到许多年前第一届“上周村村花”评选比赛的现场。那个夜晚，娇小可人的陈小姐以一票之差惜败修长挺拔的杨小姐，本就矮了一截的陈小姐站在低一级的领奖台上，虽努力目不斜视，然斜上方俯视下来怎么也忽视不了的刺眼目光让她很受伤很受伤。自此而往，陈小姐就一直憋足了一口劲要跟杨小姐比，比完相貌比学习，比完学习比嫁人，比完嫁人，自然是比生孩子。
这么说来，苟丹和石板儿其实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同个产房，拉了一道薄薄的帘子。这边陈桂花撕心裂肺地折腾了十来个小时连个孩子的影儿都没见到，却听到那边杨小姐只象征性地哼哼了两声，石板儿便“哇”地一声出来了，居然还是个带把儿的。然后，在杨小姐云淡风轻的问候声中，陈小姐果断地昏迷兼难产了。
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一手抱一个娃儿的杨小姐，见她睁开眼，很是诚恳地对她讲：“你生了个女儿，女儿好，女儿贴心，太羡慕你了。”
虽她嘴里说着羡慕，但那眼光，俨然是村花比赛颁奖典礼的情景重现，陈桂花咬碎了一口银牙，却也不可能把苟丹塞进肚子里重生一遍，于是又一次很受伤很受伤。
此后虽然陈小姐一直致力于把苟丹往儿子的方向培养，苟丹也十分争气地在与石板儿的干架岁月中全面居于上风，可她每每瞅着杨小姐的眼神，总觉得还似那晚似的，明亮中带点高傲的同情，让自己无端端就落了下风。下风着下风着，小姐慢慢蹉跎成了女士，那翻身之期却还遥遥无期。
可是今天，啊今天！一个历史性的时刻！一个扬眉吐气的日子！陈桂花和杨柳叶并排走在田埂上，以步为单位，五步之内必定遇到主动笑着打招呼的乡亲，中心思想无非一个：
“他桂花嫂子，听说你家来了个特好看的女大学生？”
特好看的，女大学生。虽然认真追究起来，这女大学生只能算家里的一个房客，却让陈桂花在一声声询问中生出了无限的自豪感，这自豪感让她头也昂了腰板也挺了，偷眼看身边人时，这么多年的身高差居然瞬间就没有了。而杨柳叶居然也破天荒地没跟自己抬杠，只淡淡地瞥过来一眼，淡淡地提点：“头抬那么高干嘛，看路！”
她的眼神是柔和中略带笑意的，于是这么些年，陈桂花觉得自己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出爽了，这让她在家门口恰巧撞见刚刚下课一道回家的楚之华和苟丹时，恍然生出了迎接小夫妻的错觉。又一次，她无限遗憾自己生的不是个儿子。
当然，这么一点点小遗憾完全没有影响她的好心情。她十分欣喜地准备了一桌子菜，十分欣喜地忙着往楚之华碗里不断夹菜，自然，没有注意到苟丹不知什么时候端着碗出门去了。
而楚之华注意到了，不但注意到了，还很关心苟丹到底往哪里去了，若不是强大的餐桌礼仪作祟，说不定她会跟着去一看究竟。
可陈桂花女士却完全不给她迅速吃完饭的机会，一边布菜一边喜滋滋地问她：“今天第一天上课，小楚老师辛苦了吧？我们狗蛋儿学得怎么样？”
学得怎么样，这是个好问题，因楚之华也想知道。一节课下来，苟丹看窗外无数次，低头写写画画无数次，就是连一次也没有看自己。有一次楚之华甚至故意走到她桌旁敲了敲桌子，她也只是条件反射性地遮了自己画着的什么东西，只留半个不知所谓的圆圈在外面。
陈桂花很期待，楚之华很为难，可她终究不愿意伤害一位母亲的心，只含含糊糊地笑着说：“嗯，不错的。”
“是吗？”陈桂花精神更振，“不瞒您说呐小楚老师，我们苟丹打小就懂事，讲礼貌，聪明，嘿嘿！”
话音未落，苟建农在一旁猛扒了几口饭，一不小心呛得咳嗽起来，又被陈桂花飞过去的眼刀震慑，憋得满脸通红。
楚之华笑着点点头。心道，嗯，懂事，懂得甩开别人的手！讲礼貌，讲得甩开别人的手！聪明，聪明得甩开别人的手！
那甩手的一幕在她眼前不断回放又回放，逼得她几乎撑不住脸上的笑容，幸好此时门外一声破碎的响声，然后传来石板儿的惨叫。
三人闻声出门，正逢石板儿的悲情一刻。场面是有点恶劣的，阴森的月光下，石板儿并一只破碗倒在一起，表情是疑惑且委屈的，而苟丹在旁边还保持着摔人的标准姿势，表情自然不会温柔到哪里去。
陈桂花女士彻底尴尬了。原本，对于苟丹时不时揍石板儿这事她是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是暗自鼓励的态度的，可现如今夸苟丹的三个形容词还在耳边回荡，这不让人省心的孩子就来了这一出，这让陈女士在特好看的女大学生面前怎么做人？！
陈女士很愤怒，后果很严重。她直接上去揪了苟丹的耳朵，一边发力一边命令：“给石板儿道歉！”
这句话一出，首先惊呆的是从未享受过如此待遇的石板儿。他惊疑不定地看了看陈桂花的脸色，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陪笑道：“没事儿姨，狗蛋儿和我闹着玩呢！”
可陈女士完全不为所动。依着苟丹以往的风格，老早就求饶了，可今天楚之华在旁边，她那些平时顺溜得很的讨饶话硬是一句也没出口，只固执地拿眼光去看楚之华。奈何姑娘却严肃得紧，板着脸一语不发。
苟丹耳朵上火辣辣地疼，再看楚之华的表情，心内半是委屈半是下不来台，一昂头一挥手，转身就跑家里去了，片刻后，传来摔房门的一声巨响。
……
陈桂花愣了，又怒了，被苟建农好说歹说劝着去了；石板儿愣了，又蔫了，耷拉着肩膀回家了；楚之华也愣了，这倒霉孩子，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温暖明朗的小孩么？
被这个问题纠缠，楚之华洗了个旷日持久的澡，出来后顶着头湿漉漉的头发看着沙发发呆，今天那死小孩估计不会过来了吧？
然后，她一回头，看到苟丹别别扭扭地倚在房门口，手上拿着什么。
她心里一喜，面上却冷极，镇定地靠着沙发坐下来，好整以暇地开始擦头发。楚小姐今日，十分有兴趣知道苟丹第一句开场白会是什么。
可苟丹只是倚在那里，一只脚蹭了又蹭，却是迟迟不跨进来。
楚之华擦头发的动作做了一遍又一遍，手已然酸了，终是不耐烦，抬头问：“有事吗？”
苟丹猛地背了手，慢吞吞地走进来，把一个圆筒式的东西塞到楚之华手上，“你，今天晚上还怕的话就用这个跟我说话吧，我睡得晚，多晚都听得到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说完就一溜烟地跑了，快到如果不是手上多了个东西，楚之华几乎要恍然她从未出现过。
而那东西楚之华是认识的，正是白天苟丹上课的时候画的东西，少时的劳技课也曾动手做过的——一个简易的，土电话。
她拿着这小小的圆筒，心里有种异样的情绪在蔓延。她把手上的毛巾捏了又捏，终于轻轻地把那圆筒凑在嘴边，轻轻地喊：
“苟丹。”
“嗯。”
“下次不准甩开我的手。”
“……嗯。”
单音节的字通过细长的线传过来，意外地轻柔。楚之华抬头望望窗外，在那里，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倚窗浅笑。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