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笔记/瓶邪]局外人》破碎妖娆

4、零四

　　不管咱这些俗人有啥烦恼，贼老天那是不会理会的，日子照样是哗啦啦的过，流失的速度比花钞票还快。

　　自那次去看过天真后，我和他一别多年，倒也不是胖爷我抠着那一点路费钱，实在是瞧着那小子那模样心里堵得慌，若是一不留神说了啥话刺激到他，那就更惨了。当然电话还是经常通的，听他左一个小哥今日居然会下厨了，右一个我今日带小哥回家见爸妈了，胖爷我心里那个复杂，忽然很有些同情那些个吴家长辈。

　　说起来，吴家人在努力了这五年后，终于还是放弃了对天真的治疗，比起有可能发生的最坏结果，他们宁愿让自家孩子这样活下去，哪怕永远触摸不到真相。

　　又一个两年后，我意外收到了喜帖，结婚人是吴邪和张起灵，看着那张大红帖子上的两个人名，我觉得荒谬，心头却莫名有些堵。

　　这只是个私人仪式，甚至不被法律所承认，见证人只有至亲与挚友。我站在后方看着小天真一个人穿着大红的衣袍，遵着祖制在堂前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第三拜时，灯火通明之下我看到他脸上深切的笑，全不知与他对拜的那人，其实并不存在。

　　那双眼睛里，倒影出的是空茫。

　　我觉得喉咙有些痛，视线也开始模糊，忍了半天才把那丢脸的泪意给逼了回去，想胖爷我五湖四海的纵横从来都是只流血不流泪，鬼门关前也照样能胡天海地乱侃一气，潇潇洒洒地上轮回台，哪能想到这宝贵的男儿泪竟差点交代在天真的喜宴上。

　　看到潘子站在一边我凑过去问，吴家怎么会做出这等惊人之举？先不说男男相恋不容于世，小天真可是吴家的长孙，这么一搞，是不打算要重孙了？

　　潘子说，二爷说了，一辈子也就只有那么长，寿命尽了那就是尘归尘土归土，到了地下一碗孟婆汤就啥事也不记得了，搞不好下辈子还会投胎到仇人家里去，这样想想有些事也没必要看得那么重，世事也不过放下和成全而已。

　　我不由赞了声高见，潘子笑笑，上前给天真敬酒去了，我也斟了杯往地上一洒，说地下的那位今儿个是你成亲的大喜日子，胖子这杯酒敬你，愿你……安宁。

　　愿你们，都能得到安宁。

　　原以为生活就是这样了，等我老了之后去看天真，还能见到他神神叨叨的和身边的空气闲聊，一张老脸皱成朵过季的花。可又有谁知道，当年小哥拼了魂飞魄散换得天真平安，却仅仅只得来十年时间。

　　命运，由来残酷得令人胆寒。

　　天真三十五岁那年，也就是结婚后的第三年，他的身体状况急剧下降，各项器官以异常的速度开始老化，生理机能逐渐崩溃，短短不到一月的时间，就只能靠着呼吸机维持生命，并且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

　　医院对他的症状束手无策，早早下达了病危通知书，我得到消息赶到时，入眼的是天真惨白到了极致的憔悴面容，那么短的时间里，他就由一个大好青年，变成了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垂死之人。

　　这种老化的速度，已不能用惊悚来形容。

　　贼老天，有你这样折腾人的吗？！我怒火中烧，可这满肚子的火又无处可以发泄，胖爷我这大半辈子死里逃生那么多次，可到头来却只能眼看着小哥消亡，如今对小天真也是如此，这操蛋的老天！

　　我记得那日是我到医院探望小天真的第四天，本来我是没指望他会醒来的，没想到他很给面子的睁开眼看到了我，我很兴奋的凑上去问他感觉如何想不想喝点水或者是出去逛逛晒晒太阳？

　　这几天他的身体状况稳定了不少，呼吸机也给摘掉了，但依旧很虚弱，连摇头这个动作都做得有些吃力，瞅了我半晌，他又疲倦的闭上双眼，轻声说，胖子，真好。

　　我茫然看他，说好啥好，你都这样了还好？你莫不是坏了脑子？

　　他咧咧嘴，我终于可以去见他了，这还不好吗？

　　哦，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呆了片刻，猛地扭头看他，半晌讲不出个完整的句子，你你你你……

　　呵，他轻笑，说胖子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小哥他很早以前就不在了，这些年，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老子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可是我很害怕，一想到他再也不可能出现在我眼前，我就害怕得受不了，于是我告诉自己哎呀那些都是幻觉是幻觉小哥他其实还活的好好的，那些惨烈的记忆全部都是幻觉。说着他又睁眼看我，所以，胖子，你看，我受不了清醒的痛苦，又没办法结束，只好像这个样子，逃避着，自欺着，假装糊涂。

　　……老子依旧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的视线移向窗外，说我一直想对你们说声对不起，这么多年来，我自欺，也欺人，看着你们为我担心我过意不去，但我做不到理智的面对现实，于是胖子，你明白的，人终归还是自私的。

　　……靠，老子真想一巴掌把床上这家伙给直接拍到黄泉里去。

　　许是感受到了我不善的目光，他回头冲我露出个贼笑，说你这辈子是没机会找我算账了就死了这份心吧，这次，该说再见了。

　　我瞪着他，满肚子骂人的话愣是一个字都蹦不出来，最后，只能无力的说，得了，你这死小子，好走不送成不。

　　听了我的话，他像是忽然倦了，说胖子你先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会。

　　我心里有不祥的预感，可我又不是娘们总不能去相信第六感之类的破玩意儿，于是起身说你好好休息，我日后再来看你。他点点头，我离开，出门那会儿回身看了一眼，天真闭着眼表情安静，嘴角上翘的弧度安然平和。

　　我驻足半晌，默然退了出去。

　　那是他这一生，最后一个笑容。

　　天真，再见。
　　天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