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烟》kraya

3、龙隐帝君

　　紫衣一直在做梦，做着荒诞怪异的梦，春夏秋冬，一年又一年，他已分不清楚是自己困住了自己的梦，还是，梦中的自己困住了自己……

　　下雨了，声音从断断续续的滴答声开始，越来越急，越来越密，水气从半开的窗扇弥漫进来，龙净水起身撩开纱帐，寝宫的门不知何时被人大打开来，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刺痛了他的眼，庭院中央，紫衣的男孩，脸色苍白似鬼，雨水在他的身上淌成了小溪。

　　轰隆隆的雷声渐行渐近，劈裂世界的炸响在两人之间爆开，四页的门扇哐啷一声，并拢过来，将一切隔绝在外，龙净水突然觉得呼吸困难，有什么东西如丝般一点一点在在他的身上缠绕起来。

　　这一晚，龙隐帝净水君，刚满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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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后的清晨，空气特别清新，龙净水懒散地躺在床上，贪恋着被窝的温暖。可惜好景不长，近侍太监唱着诺，不屈不挠在贴伏在地上，龙净水无奈之下只得掀被而起。近侍太监见状忙召来更衣，服侍皇子梳洗。

　　“时辰到了么？”龙净水伸展手臂，一件团花锦簇的黄袍套了上来。近侍太监弯着腰恭敬地回道：“快了，二皇子，今儿，帝君还特别差了人前来催促提醒儿。”闻言，龙净水扁了扁嘴，心中有一丝不安。打从母妃仙逝之后，父君怜他孤苦伶仃，向来由着他的性子放肆，至于不上早朝这种小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如今特意来宣，怕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匆匆赶到龙德殿，大哥与三弟早已站好了位置，而他们各自的心腹们则趁着些许空闲，你一言我一语，妄图在口舌上争个输赢。而自己因为母妃的地位低下，并无可依靠的氏族势力，在这暗潮汹涌的大殿之上，显得格外地脆弱。

　　“帝君驾到——！”传令太监的尖叫将龙净水的思绪从有趣的观察中拖了回来。众人皆跪拜伏地，如常般一阵玉佩相击的响声后，龙隐帝君开了口，“众卿平身，宣……影首上殿……。”

　　父君的声音似乎在极力掩饰着什么，龙净水有些担心，起身抬眼的过程中，四周的朝臣们或惊、或恼、或喜、或怕，种种表情精彩万分。龙净水突然想起皇室书院中启文傅所讲述的祖制。

　　“……龙隐国君的选定有别于他国，即非帝君世袭，也非贤能举荐，一切均由影首指定。所以，只要是在龙隐，众生皆有可能，不过帝君的优良血脉通常还是占有先机。……据传这影首乃是忠之代表，一旦选定主人，无论好坏，将终其一生效忠于他，而其背后所统驭的影之数量，更是不可估量之巨，以至诸帝均予以国相称。……龙隐国之所以强大至今，为七国之首，与国之先祖争得影首的支持是密不可分的……”

　　难怪父君这么紧张了，龙净水暗自揣测，一旦三个皇子中无人能被影首看中，且不说龙氏的统治是否能够继续,单就龙隐国而言,会否失去一大助力，也尤未可知。

　　“影首大人进殿——！”传令太监尾音未落，摧朽拉枯的杀意瞬间充斥了整个大殿。扑通声此起彼伏，众人神情紧张地四下张望，数名胆小的官员纷纷跌坐在地，双腿仍是控制不住地颤抖。龙净水不甘心地挺了挺身板，即使手心早已湿润得不象话。

　　“师父！”清脆的童音象和煦的春风吹散了满室的凌冽，愉悦着众人的心，在朝臣们咄咄逼人的注视下，身着紫衣的男孩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跟在斗笠男人的身后。一蹦一跳之间，衣角翻飞，紫蝶儿般颤动。

　　“主人，”斗笠男人的声音不冷不热，淡得异常。龙隐帝君似乎早已习惯这种无礼，点了点头，将案头的玉玺递给近侍太监，殿下一片寂静，众人都明白了一件事——改朝换代的时候来临了。

　　近侍太监抖着双手将玉玺捧到斗笠男人面前，男人没有接，只是唤了声紫衣，皇台上，龙隐帝君终是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红色的液体浸透了身旁的侍从迎上来的丝帕。

　　紫衣男孩抓过玉玺，沉甸甸的金色物件在他手中如同一片树叶，而他的神情更象是在看一块烫人的山芋。

　　弄明白即将发生的事情后，龙净水事不关已地研究起男孩衣角上绣的精美莲纹来。眨眼之际，华丽的紫衣便失去了踪影，龙净水刚转过头，一张白如高山之雪，俏如初樱之花的脸已然停留在他眼前，距离他冒着冷汗的鼻尖仅仅两指的距离。

　　“你——”男孩伸出了手，龙净水不由自主地接过对方手中的物件，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男孩要自己做什么，自己都会照办。

　　“为什么——！”凄怆的质问让龙净水大惊，大哥，一向温润如玉，就算是对自己也是和颜悦色的大哥，以从未有过的狰狞面孔吼叫着冲了过来。来不及反应，紫影迎风飞舞起来，大哥的动作止在了半空，男孩修长白净的手指温柔在扣在龙隐大皇子的喉节处。

　　“又笑了！”龙净水喃喃地，连自己念出了声也不自知，“胜过夜昙绽放的那瞬间。”

　　手上用劲，男孩带着笑欣赏着龙隐大皇子窒息前的痛苦，“因为……他的命比你长……”

　　又是扑通一声，男孩转过头，龙净水顺眼望去，竟然是三弟昏厥在地上，可是在场的众臣们却无人敢动，就连三弟母妃的族亲们也都唯唯诺诺地垂着头。

　　空气中，满是冰冷与血腥。

　　龙净水看了男孩一眼，对方仍是笑意盈盈，将牙一咬，他冲出了自己的队列，抱起身体尚还温热的三弟，“宣太医！——快宣太医！”少年单薄的声音在大殿回响，皇台之上，龙隐帝君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一早，净水君之影首紫衣，年方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