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晒流光》萧远堇

13、PART-13 喜欢

　　“呼~到了~”
　　白色电摩一个优雅的转弯，堪堪停在某花园小区一栋小高层下。夜色里，荧蓝的车灯滑出一道冰亮的流光，在视网膜里缓缓变淡。
　　宁澄半回过头，看着女生从后座上跳下来，过肩的长发蓬蓬地腾起一个柔软的弧度，在有些泛黄的灯光下，那些日光里黑亮的发丝隐隐染上了一些褐色，很好看。
　　“韩小莹。”宁澄微微眯起眼，唇畔牵起一抹淡淡的笑：“明天见。”
　　女生的脸，在夜色中不可察觉地变得通红。
　　“宁澄……”她的手扯着衣服下摆，紧张地咬了咬唇：“宁澄，我——”

　　我喜欢你。

　　宁澄旋转钥匙打开家门的时候，脑海里仍不断重复着韩小莹有些干涩的声音。
　　喜欢……吗？
　　他转身放好了鞋，直起身来的时候，飞快地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客厅。
　　按了电话机的留言，母亲的声音干巴巴地响起来，背景是喧嚣成一片的“沙沙”声：“宁澄，冰箱里有菜，我这两天有事，20号前会回来。”接着，剩下“嘟嘟”的忙音。
　　他拿出手机瞄了一眼，10月13日，然后叹了口气，把自己扔在柔软的复古沙发里。这个家，总是令他感到冷。而韩小莹的话，以及他自己拖延时间的回答，都令他既茫然又烦躁。

　　“……宁澄，我喜欢你。”“要不要，考虑当我的男朋友？” ……
　　女生紧张中带了丝顽皮的语气，很可爱。她低着头，却又瞥眼看他。

　　“嗯~这个需要考虑，待我回家数数钱，看会不会一不小心被你吃穷掉~”
　　他那个时候笑得那么自然，还伸出手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发，现在，却莫名地觉得不安。或者说，是并不确定自己是否也能一样地，去喜欢她。

　　到底要怎样，才算是喜欢呢？一句告白，一个点头，是否太轻。

　　上官醒来的时候，按了一下手机，06：07分，没有短信提示。
　　他坐起来摸黑穿上衣服，宿舍里另外的三个男生都还在睡，有些浑浊的空气中有绵长的呼吸声。他爬下床拿了毛巾脸盆，开门走过浸润在晨风中的走廊，走向楼道拐角处的洗手间。
　　半个小时后，他已拎着买来的热牛奶，走在漫起淡淡水雾的操场上。
　　东面的天空是好看的、染着橘红的颜色，太阳还没有升起来，而苍穹的另一头，是浅色的一弯月，融化在苍白的云色里。向前，可以看见篮球场灰白的水泥地面，在十月的天气里微微泛凉，而那个少年抱着篮球懒懒地坐在那里，在晨风中拂动的发梢，离得远远地也仿佛可以闻到清新的草香。

　　“怎么了？”
　　一个声音淡淡地响起，不疾不徐地，却隐隐有笑意。
　　宁澄怔了一下，抬起头，那个人背光站着，微明的天光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形。而他，此刻已坐在他浅色的阴影里。
　　“上官……”

　　“嗯，果然是可可味的好喝……”宁澄狠狠地吸了一口牛奶，享受状地舒了口气，然后向后靠在锈迹斑斑的浅绿色球架上。
　　“……”早知道就买两袋了，上官叹气，俯身坐到宁澄旁边。“喏，你也喝啊。”男生很理所当然地把牛奶递向他，然后在收到一个隐晦的大白眼后开始手忙脚乱地翻找起那个装牛奶的透明塑料袋——“嗯嗯，果然有多一根吸管呐。”

　　小心地捏起包装袋的一个角，插入吸管，他把牛奶送到他嘴边。可可的口味很好喝，他看着那袋还冒着热气的牛奶上，歪歪斜斜地竖着的两根吸管，透明的细管里，还有巧克力色的痕迹……那样不可思议的，令人心疼的温暖。

　　“呐，上官，昨天啊，有女生跟我表白喔……”宁澄又凑上去抿了一口牛奶，浅笑着说。
　　“……韩小莹？”上官想了想，道。
　　“你怎么知道？”宁澄有些吃惊地眨了眨眼睛，见上官并不回答，就又安静下来。
　　“你答应……和她交往了？”上官接过牛奶又喝了口，抬头看向渐渐璀璨的天际。
　　“还没，但是最迟今天，得给人家答复吧。”
　　上官看了一眼宁澄，轻轻一笑：“你很困扰？”
　　“我不知道。”男生微微蹙了蹙眉，黑亮的眸子凝视远方，渐渐凝成深邃。
　　“如果喜欢她的话，就交往吧。”上官平静地道，然而宁澄的下一个问题却叫他一愣。
　　——“上官，我不明白，喜欢一个人到底是怎样的感觉呢？”

　　到底怎样才算喜欢，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世上似乎总不会缺这样的人，他们原本无声地穿流在你的生活中，然后在某一天突然地走过来，伸出手，用令你猝不及防的温柔语气，说，喜欢你。
　　他们的眼睛里面，是灼然的，你却并不理解的温度。

　　“上官，我……从来没有主动去喜欢什么人，不知道怎样才算是喜欢，也不明白一个人去喜欢另一个人，有什么用……”今日的宁澄与往日有些不同，收起了阳光开朗的笑颜，此刻的少年略微别扭地拧着眉，上官发现他的手正在无措地摆弄着运动衫的拉链，声音也有些暗哑。
　　而他的眸子，仍始终，凝视远方。

　　上官不禁笑了，像这样的宁澄，倔强中带了一丝脆弱与彷徨，却有令人舒服的温度。
　　“那么，就试试看吧。”他道，转头迎向他有些讶然的目光。
　　“试……？”宁澄的眼睛微微睁大。
　　“嗯。”上官点点头，转而认真地道：“至少，你不讨厌和她在一起。”
　　“嗯……”宁澄缓慢而肯定地点头，继而一笑：“那好，那就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