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雪夜苍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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柠澈匆匆走回场内，正好跟要出来找她的队友们撞了个满怀。
“你跑哪里去了？双方选手们都到齐了，就差你一个。”
“来不及细说，各位学长学姐，请你们记住我说的话，一会儿辩论赛开始，当遇到难以对抗的难题时，一定都要让我来回答，而且在自由辩论中，我也可能随时抢过你们的辩论机会。”
在长时间的培训和比赛中，队友们对这个才一年级的学妹出众的才华佩服的紧，听她这么说，大家毫无疑义的接受。
当柠澈站在自己的座位前，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情绪，面带微笑的看向对面时，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正与她遥遥相对的，早稻田大学的第一辩手，竟然是仙道！
惊讶归惊讶，但她随即释然，微笑也不再公式化，然而仙道并不看她，只是闲适的靠着椅背，侧头与队友们聊着什么，笑容懒洋洋的，直到裁判计时开始，他才把脸转向柠澈的方向，对她微微颔首。
仙道一张口，柠澈他们就感觉到这个神秘一辩的厉害。他说着一口标准流利的美式英语，话语中逻辑性极强，在对战的第一个回合中，他就巧妙的以“偷换概念”和“诡辩”的技巧把东大压制下去。
柠澈敏感的察觉仙道是个极难对付的人，所以在第二回合中，她干脆先发制人，充分发挥了她在语言上的优势，说的又快又急，并刻意用了一些较难的英语单词和生僻的词组俚语，想以此来混淆仙道的视听，打乱他的节奏。可令她吃惊的是，仙道面色如常的听完，不需要思考时间就能逐条的反驳回来，语速不快不慢，论证条理清晰。如果不是因为仙道的黑发黑眼，她几乎以为坐在对面的是个以英语为母语的外国人了。
仙道自始至终都在微笑着，可来自于他的巨大的压迫感铺天盖地而来，压的柠澈喘不过气来，这在以往的比赛中是绝对不曾有过的，她尽量集中了精神，封闭了所有杂念，一心一意的面对着仙道的攻势，有几个瞬间，她几乎要撑不住。
一对一的辩论终于告了一段落，柠澈终于可以喘口气，她无力的靠在椅背上，大脑有些空白，连队友们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而此刻她的状态被仙道尽收眼底。
看着女孩苍白的脸，额上密密的汗珠，还有她拿笔时微微颤抖的手，仙道的笑容渐渐隐去。
把一个女孩子逼迫到这种地步，是不是太过分了。
对于仙道来说，不管是打篮球还是辩论赛，或者说做任何事时，绝对不会一上来就马力全开，更不会主动攻击，他的习惯是先观察对方虚实，试探其底线后，再酌情发挥实力，在大多数时间里，他是有所保留的。
这一次，他失常了。
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想打击一下她的从容和自信，她灿烂的笑容在某一个瞬间让他觉得刺眼。
“黑羽，你还好吧？”趁着间隙，二辩手水泽附耳问道。
“没事。”
柠澈做了一个深呼吸，当看到仙道遥遥而来的担忧的目光时，她扯开嘴角，给了他一个真心的微笑。
仙道，今天我重新认识了你，让我知道了竟然有人能强到这种程度。然而，遇强则强恰是我的优势。
想到此，她的眼睛清明起来。仙道看到，她脸上的沮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让人心悸的自信。
仙道的唇角轻轻上扬-----来吧，黑羽柠澈，就让我看看你真正的实力吧！
自由辩论的时间到了，在柠澈的示意下，队友们把多数发言机会都留给她，仙道则当仁不让的肩负起了早稻田的重任。柠澈勇敢的与仙道正面碰撞，整场辩论赛成了二人唇枪舌剑的拉锯战。虽然仙道技胜一筹，可是却无法完全压制柠澈，因为她总能在关键时刻拿出详细的数据文件等证据来加固她的观点。
仙道的目光落在柠澈面前的文件夹上，眼睛中有一道光闪过，仿佛明白了什么。
比赛结束，两队依然保持着持平状态，既不能完全压制对方，也不能完全胜出。裁判老师们商量了好久，决定东大以微弱优势获胜，因为东大掌握了更多的数据资料，更有说服力，而仙道因其出色的表现，当之无愧的被评为最佳辩手。
而此时柠澈才发现后背完全湿透了，崩了太久的紧张的弦一旦放松，她整个人都虚脱了。她无力的靠在椅背上，直到两队握手致意，仙道走到她面前向她伸出手时，她才勉强笑了笑，握住仙道的大手，借助他手臂的力量站起身来。
“仙道，你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的人。”柠澈的声音有些沙哑，透出浓浓的疲惫。
“可最后还是输给你们了。”
“早稻田输给了数据，而你战胜了所有的人。仙道，在我们两人的对抗中，我确实败给了你，但是，我输得心服口服。”
仙道盯了她半晌，忽然开口道：“你也是第一个让我欣赏的女生。”
柠澈笑道：“我很荣幸。”
闪光灯适时亮起。不久的报刊上，就刊发了这样一张照片。
英俊的男生和恬静的女生握着手相视而笑，男生低头俯视着女生的脸，侧面的轮廓完美如画，而女生微扬着头，眼底的光芒沉静清泠。
多年后，仙道在搬家时无意中发现了夹在书里的发黄的报纸。
那是在他十九岁的冬天，与十八岁的她并肩而立。
那是第一次有女生以这样的姿态站在他身边。
也是，唯一的一次。
走回休息室，柠澈第一件事就是给流川打电话，可他竟然关机了。而此时老师来通知她晚上要参加东大和早稻田一起举办的友好宴会，她只能答应。宴会上气氛热烈，大家的兴致都很高。柠澈本来不胜酒力，但不忍扫大家的兴，就硬着头皮一杯杯的往下灌，一开始仙道还充当护花使者，替柠澈喝掉敬的酒，但后来他自身难保，心中灵光一闪，示意柠澈靠近，柠澈不明所以的附耳过去，听到他说：“你想不想离开？”
柠澈的头已经开始晕了，她巴不得离开，正在如坐针毡，仙道的提议正合她意，自然频频点头。
“一会儿你就说不舒服，要去下卫生间。”仙道说。
“那，然后怎么办？”
“开溜啊！”
“这......不是吧，这就是你的主意？这样不太好吧！”
“既然想走，何必计较那么多，畏首畏尾可不像你的个性啊！”仙道故意用激将法，一边观察着柠澈的反应。
看她还在犹豫，仙道笑道：“那你在这里老实呆着吧，我先走了啊！”
说罢，不慌不忙的站起来道：“不好意思，我去下卫生间。”
眼看着仙道离开，又见到新一轮的劝酒开始，柠澈急了，她再也顾不上别的，也说“我也去下卫生间。”，拿起衣服匆匆推门出去，一路小跑的跑出了酒店。
外面的空气清冷而新鲜，柠澈深吸了一口气，头脑清醒了很多。她四下张望寻找仙道，只听到一个声音道：“你还是出来了哦！”
柠澈循声望去。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柱子后面转了出来，柠澈笑着招呼道：“嗨，仙道。原来你没走。”
“我在等你啊！”
“你这么肯定我会出来？”
“当然了，你和我都不是能够被束缚住的人呢。”
“不，能牵绊住我的东西很多，虽然我不愿意被束缚，可是很多时候我无能为力。”
柠澈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忧伤的表情，转瞬即逝，但仙道敏锐的捕捉到了，他不动神色的转移了话题。
“陪我去喝一杯吧！”
“你还想喝酒吗？”
“我只想去喝一杯柠檬汁。那可是醒酒的饮料。”
“这，是不是太晚了？”
仙道失望的耸耸肩，“那么，我只能一个人去了。再见，柠澈。”
看着仙道的背影，柠澈有些不忍----仙道难得来一次，作为朋友却拒绝陪伴，实在说不过去了。想到此，她唤道：“仙道，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仙道转身，微笑着看她。霓虹灯闪烁下，他的脸在光影的色彩变幻中俊美如神祗。
这是间蓝调风格的酒吧，淡紫色的纱蔓，倾斜的玻璃吊顶，水晶灯幽幽的发出蓝光，英俊不凡的调酒师，慵懒的音乐。
柠澈轻抿了一口柠檬汁，“真没想到，让我们胆战心惊好久的神秘一辩就是你，仙道。”
“我本不想参加，无奈老师一次次的来劝说，我也不能太不识抬举。”
“仙道，其实你心挺软的，只要有求于你，你都会答应，就像上次我冒冒失失的拉住你让你帮忙演话剧时。”
“错了，有时我也会心硬如铁。”
“什么时候？”柠澈感兴趣的问。
“在我拒绝女孩的时候。”
柠澈诧异的扬眉，又释然的笑了，“的确，你有这个资本。”
仙道笑笑，不说话，他轻转着手中的玻璃杯，杯中流淌的鲜艳色彩衬着修长手指美轮美奂，如同艺术品。
酒吧里，仙道和柠澈聊的很愉快。从仙道口中，柠澈知道了神奈川有一片蔚蓝的安静的海，知道了那些十六七岁的热血少年的篮球梦想和他们最纯真的青春岁月。仙道偶尔会说起流川，说到他对篮球的痴迷和执着，柠澈不禁想起他在篮球场上的英姿。
“是的，他的确很爱篮球。”
柠澈微微一笑，笑容宛若花开。幸福的神采一丝不漏的落在了仙道的眼睛里。
“你很爱流川？”
冷不防的被问到这个问题，柠澈有些无措，她看向仙道，后者正静静的看着她，等待她的答案。
她顿了一下，说道，“是。”
仙道突然沉默，他看着她，她在淡弱的烛光里，文静清秀而白皙。
酒吧里光影幽暗，钢琴师正在弹奏悠扬舒缓的钢琴曲，音符跳动流转，悠扬着，宛转着，好像轻盈的雪精灵，不知不觉中飘落进了人的心里。
仙道的眼神，忽然就有些迷离。
“流川的确是个很优秀的男人，我从高中认识他时，就看到无数女生为他疯狂。每一场比赛她们都组成亲卫队，大喊着爱他。”
柠澈笑，“我知道。但是，我不是她们。”
“哦，这话怎么说？”仙道似乎很有兴致。
柠澈莞尔，她盯着面前的柠檬汁，缓缓道：“因为，我见到的是一个真正的流川枫，同时爱上的也是真正的他。流川表面上冷漠，孤傲，其实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与人相处，他的内心单纯的近乎婴儿，他如此的热爱篮球，一直坚守着梦想，正是因为他干净的灵魂使他避免了外界的打扰，篮球是唯一能诱惑他的东西，其他的一切他看不到，也不想去看到。很多女生只觉得他又酷又帅，却忽略了他内心里火热的渴望。她们不了解他，说爱他实在太牵强。”
仙道沉默了半晌，忽道：“流川眼里只有篮球，做他的女朋友很辛苦吧！”
柠澈笑道：“毕竟刚刚开始交往，很多事情都看不出来，但是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我并不奢求我比篮球重要。逼着一个人在梦想和现实中做选择，是件很残忍的事情，我做不到。”
仙道盯着眼前的果汁，叹息道，“本以为流川会孤独终老的，他那个性子，不是能轻易爱上别人的。”
柠澈抬眸微笑，“是不是你很奇怪那个人是平凡的我？”
“不，”仙道抬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柠澈淡笑，“流川选择我，可能是因为我的识趣吧！我会留给他足够的空间，让他去做喜欢做的事情。而且我也有自己需要忙的，不会像很多女孩那样，一旦恋爱后就树藤似的紧紧缠绕着恋人。”
“能遇到你，流川很幸运。”
“应该说，我很幸运，能遇到他。”
仙道笑笑，低头喝果汁，没有人再说话。
半晌，柠澈问：“仙道，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有很多女朋友。”
仙道在幽暗里突兀地说，眼神瞬间暧昧，而颓废。
从酒吧里出来，天正飞雪。夜色焕发出灯光特有的魅力，让这个都市，灯红酒绿。
漫天的雪掩藏住某种人为的痕迹，夜无边，光影迷离。
仙道为她拦了一辆出租车，并体贴的为她关上车门。
柠澈摇下车窗，“仙道，天冷路滑，你回学校时注意安全。”
“我知道，谢谢。”柠澈微笑着向他挥手告别。
出租车发动了，仙道忽然上前一步，扶住车窗，“柠澈！”
柠澈不解，“怎么了？”
仙道看了她一会儿，唇角一勾，笑道：“谢谢你今晚陪我。”
柠澈展颜，露齿而笑，“你真是太客气了，和你聊天我也很高兴。”
仙道直起腰来，向后退了一步，挥手道：“再见。”
出租车缓缓地消失在视野中，仙道孤身站在雪地里，久久没有动。雪落有细微的声响，他能听得到。
天地苍茫，一人独享。他无法说清心里的感觉，似乎暖，似乎寥落，似乎期待，又似乎......寂寞。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雪夜苍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