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瞳魅影》一碗花生喵

43、第四十一章 执手相望（下）

　　『你，真的会看着我幸福么？』
　　『无论我做什么？』
　　『你会原谅我？』
　　无论做什么……
　　无论……
　　安亚虚弱地捂住嘴，生怕溢出的鲜血为这喜庆的气氛染上不吉利的色彩，身子一软，无力地靠在罗飞扬身后侍卫的怀里，却不肯轻易晕倒。
　　眼前的一对新人竟然是那么刺眼，安亚不明白，一点也不明白，明明是语轩的婚礼，为什么身穿新郎喜服的竟然是千夜！
　　要我原谅你么？
　　安亚嘲讽地一笑，夜，你要我如何原谅你？我可以原谅你不爱我，可以原谅你放弃我，甚至希望你娶了别的女人，可是，我唯独不会原谅你破坏了语轩的幸福，只有这一点，绝对不原谅！
　　“恭喜你，千侍卫，或者，现在应该称呼你为驸马爷了。”罗飞扬皮笑肉不笑地向千夜走去，顺便遮住了安亚的身影。
　　千夜扬了扬眉，依然笑得格外淡然，仿佛已经将一切掩埋心底，抑或是将一切抛至九霄云外，“罗大人客气了，在下是大人一手提拔，大人的恩德，在下没齿难忘。”
　　两人一样笑着，气氛和谐得诡异，其他前来祝贺的官员们远远地看着，没人敢介入。
　　“罗大人，您身后这位老先生是？”千夜不以为意地问道。
　　“是我的贵客，不过身体不太好。” 罗飞扬说着回头对侍卫吩咐道：“带先生到后堂休息。”
　　千夜看着几个侍卫要把安亚带走，突然阻止道：“哎，何必如此匆忙，先生远来是客，吉时快到了，至少喝一杯喜酒吧。”
　　安亚猛地一阵，低下头心一横，“好。”
　　吉时一到，原本热闹的大厅变得安静起来，罗飞扬手持圣旨在厅前大声宣读，皇帝体弱不能亲自出席，圣旨上所说无非是祝福和赏赐，圣旨一读完，便是二位新人拜天地了。
　　安亚茫然地看着千夜笑着，茫然地看着他与公主执手下跪，只觉得自己的心已经痛得麻木了。
　　要求千夜娶别的女子，是自己提出的，可是这样的结局，却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一拜天地——”
　　“且慢！”随着一声巨响，大门被猛地踹开，静悄悄的府院内所有人都盯着声音的来源，惊讶地张大了嘴。
　　“语轩？！”安亚惊呼，却发现千夜正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
　　罗飞扬的嘴角微微扬起，“好戏正要上演。”
　　来人正是蓝语轩，不知道为什么，一向严禁一丝不苟的国师大人，如今憔悴得夸张，衣衫凌乱，眼窝深陷嘴唇干裂，下巴上的胡茬让他看起来更加落魄，原本风度翩翩一表人才的蓝语轩，早已不复往日神采。
　　千夜静静地看着他，突然一笑，“大哥能来参加小弟的婚礼，小弟很感激，来人，上座。”
　　“夜！”蓝语轩皱眉，“为什么！？”
　　为什么……这是所有知情人都想知道的答案，安亚也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两个，希望千夜能给出合理的解释。
　　“大哥问我为什么……”千夜莞尔，“那么恕小弟直言，大哥，又是为什么？”说着还刻意将一直僵直的公主拦进怀里。
　　“你还当我是大哥吗？”蓝语轩的眼睛几乎喷出了火，“璎珞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夜，你既然敢这么做，何必称呼我大哥！”
　　千夜笑了，火红的衣服映着绯红的眼瞳，邪而不妖，柔而不弱，一副清骨却魅得让人失了魂。他温柔地拉起了璎珞柔嫩的小手，“大哥，在你亲手放开这双手的时候，你就已经失去了质问的资格……”
　　语轩仿佛被施了咒语一般，盯着那一双紧握的手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公主，我们继续……”
　　“夜！”
　　“大哥还有事？恕小弟礼待不周，既然来了，就喝杯喜酒吧。”
　　蓝语轩深深地吸了口气，知道现在硬来不得，“夜，你真的可以忘记先生么？”
　　千夜转身看了看他，“先生？”
　　“夜，难道你没有想过，这么做先生会多寒心？我知道你们的感情，所以想要骗我说你爱公主，我根本不信！”
　　“呵呵呵呵……大哥呀，大哥，难道你不知道，先生的心一直是寒的？”
　　这样的回答是安亚意想不到的，明明已经痛得没有知觉了，却还是被这句话刺得万箭穿心，这一刻，安亚突然意识到，千夜对自己的怨。
　　他怨我什么？又为什么会怨我？
　　明明已经给了他真心，为何，还是这样怨我？
　　夜，你怨我心如顽石，怨我七情不动的冷漠，怨我，不够执着……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总以为，你会理解的……
　　原来……我们根本不了解彼此，自始至终，不了解，也不曾试着去了解……
　　“璎珞……”许久，语轩才柔声唤道。
　　璎珞浑身一阵，手抖得更加厉害了。
　　“语轩，”罗飞扬在一旁好戏看了个够，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于是走向语轩，“你是国师，要有身为国师的风度。”
　　语轩愤愤地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璎珞……”又是一声轻换，听得璎珞身子一软，靠进千夜的怀中。
　　“语轩，”罗飞扬板起了脸，“我奉皇上之命，负责这里的安全，如果有人刻意扰乱婚礼抗旨者杀无赦！你明白么？”
　　“罗大人……”千夜挑了挑眉，“大喜之日，在下不想看见血腥。”
　　罗飞扬冷冷一笑，手一扬，早已在府外埋伏的士兵顷刻间将府院包围得水泄不通。
　　院内一阵喧哗，所有前来参加喜事的官员都大惊失色，却威慑于罗飞扬的权利，不敢轻举妄动。
　　千夜的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淡淡的，像是无奈又像是松了一口气。
　　语轩怔怔地站在露天的院子里，一动不动地盯着璎珞，目光温柔如水，又带着万般的怜惜。
　　“璎珞……你……真的不原谅我么？”
　　千夜叹了口气，松开璎珞的手，有些黯然地转过身道：“公主，在嫁给我之前，我希望你能解决好自己的问题，有什么话，就对大哥一次说完吧。”
　　璎珞闻言，猛地一把扯下红盖头，原本无暇的脸上早已挂满泪痕，“谢……谢……”细不可闻地道了谢，缓缓地向语轩走去。
　　“花园可以借你们一用。”千夜说完转向罗飞扬，“各位，恕在下任性，罗大人，请到后堂歇息片刻。”
　　“可是……大人……”管家皱眉，“过了吉时就不好了……”
　　“我自有分寸。” 千夜冷了一张脸，吓得无人再敢多言。
　　看着蓝语轩和公主一前一后地进了后花园，前院的宾客们依然诚惶诚恐地候着，谁都知道如今掌控这里的都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谁敢违逆。罗飞扬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跟着千夜到了后堂，翘着二郎腿喝着上好的普洱茶，似笑非笑，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
　　“驸马爷，这样放任语轩与公主独处，似乎不符合你的个性啊。”罗飞扬调笑着。
　　千夜不以为意，“这又有什么费解，有些事情解不开的话终究是疙瘩，对谁都没好处，不是么？”
　　“哈哈哈哈……”罗飞扬大笑，“若要说费解，真正让我费解的还是你对语轩的态度，我以为他已经对你没有用了呢，否则怎么会兄弟反目？女人啊，终究是祸水。把你留给一个女人，我真的有点不舍。”
　　千夜冷哼一声，不再理他。安亚静静地站在众人身后，浑浑噩噩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这一天接二连三的打击太多，种种事情全部涌进脑子里，没有一点头绪，先是千夜要娶璎珞，然后语轩过来闹婚礼，罗飞扬手握众兵包围府邸，这看似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一切却能把人逼得无路可退。千夜的背叛，语轩的痛苦，甚至是罗飞扬的重兵要挟，全都不是安亚愿意见到的，当真是无路可退了。连逃，都做不到了，因为，自己不会原谅懦弱的自己。
　　房间里寂静得只有茶杯盖与杯沿来回摩擦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千夜吩咐下人去后花园请公主。下人应声去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匆匆忙忙地冲回来。
　　“驸马爷，驸马爷不好了！”
　　千夜冷冷地瞪了一眼，“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下人急得满头大汗，说话也磕磕绊绊起来，“回驸马爷，不好了，公主，公主——”
　　“公主怎么了？”
　　“公主和国师大人都不见了！”
　　一语即出，连罗飞扬也愣了，看了看千夜，后者只是怔了一怔，然后缓缓地站了起来。
　　“不见了？”
　　“是，是的。”下人被他那双恐怖噬血的眼睛看得浑身战栗。
　　“哎呀，哎呀，语轩怎么能干这么糊涂的事情，果然变成了疙瘩，这可怎么是好？”罗飞扬放下茶杯，一脸嘲弄的笑容，“驸马爷，您说呢？”
　　“公主都不见了，哪里还有什么驸马爷？”千夜一阵冷笑，“没想到一向谨慎固执的大哥真的敢做出来，”说着对身后的人沉声吩咐道：“小五，给我把府内好好搜一遍，挖地三尺我就不信他们能离开这里！”
　　罗飞扬暗自挑了挑眉，没有反对。“只怕你这一恼，前院的大人们也得罪了大半。”
　　“我千夜什么时候在乎过那些废物？”
　　罗飞扬抿着嘴仔细打量了千夜一番，只觉得他此时的样子明明冷冽得发寒却格外魅人，“夜，以语轩的个性，他既然敢来就表示他已经有了完全之测，此时，恐怕早已逃脱了。”
　　果然，不一会儿传来前院吵杂的声音，整个府邸霎时间鸡飞狗跳乱成一团，一注香的时间过后，小五回来复命。
　　“大人，找遍整个府内，没有找到公主和国师大人。”
　　千夜的脸又阴沉了八分，低垂着眼半天没说话，许久轻声一叹，“罢了罢了，想来公主的确是对大哥有情，我做弟弟的也就只好亲自去皇上面前领罪了。”
　　眼看一场闹剧将要收尾，罗飞扬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站起身一把搂住了千夜的肩，“夜，既然我身为一国之相，又奉皇上之命护卫驸马和公主安全，怎能对这事视而不见？放心，有我在，谁也不能抢走你的公主。”说着对候在外面的武官吩咐道：“府中所有人带到前院，没我的命令一个也别想走，他们若真的逃了也走不远，派一队人包围国师府，给我满城搜，一定要把夜想要的人给我找回来。”
　　千夜在他怀中慢慢地转身，轻轻一抬手挣脱了禁锢，“多谢罗大人，但愿不要伤了公主和大哥。”
　　罗飞扬轻轻一笑，“你总是喜欢让我惊喜，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善良了？”
　　千夜没有反驳，只是向门外招招手，“阿九，派一队人辅助罗大人，切记，莫要伤了公主和国师。”
　　阿九应声，快速向府外走去，千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外，缓缓地整理了一下衣服，笑了笑，不似女人那般柔弱，也不似男人那般明朗，他的笑，有一种介于男与女之间中型的阴柔和俊美。
　　这种美，是最让安亚心动的美。
　　“既然罗大人想帮我找回我的人，那么，什么时候，把我的人还给我？”明滟的眸，绯色的瞳，越过层层众人静静地落在那个花白须眉的老者身上，没有笑意，却不再冰冷。
　　阴谋，其实早已开始，只是，有些人是操盘者，而有些，是棋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