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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Chapter 9(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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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从那次聚会后,我已经很久没有遇见成子。再次遇到成子的时候,却是在我家的楼下。他好像特意来找我,感觉特别狼狈,好像被人痛痛地殴打了一顿,头发特别乱,眼角和嘴角都淤青着。衣服也特别脏乱。
他这个样子,的确让我有些吃惊。
他低着头,等了很久他才吭声。
“一心,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找谁帮忙。”成子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的样子。
“你又被打了?”我看着他,有些恻隐之心。
我说道:“你到底怎么回事啊?宁安不知道吗?”
成子低声说道:“我不敢找她。我怕她担心。”
我虽然对成子这个人一直没有好感,但是这个瞬间我突然很可怜他。我说道:“我可以帮助你什么?”
他有些垂头丧气,他说道:“我的钱已经被他们抢光了。我没有钱。我只想换一个住的地方,不被他们找到的地方。”
“我不想让宁安知道,你能不能帮我保密。”成子的口气很诚恳,让人难以拒绝。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成子的房子是朱丝丝帮着找的。她并不是很喜欢成子这个人,但是她这个人异常重视友情。
我带着成子到这套不大不小的套房,套房里的电器一应齐全。
我帮着成子安顿好一切的时候,准备离开的瞬间。
成子叫住了我,对着我说了声:“谢谢。”
我回望着他,抿着嘴笑着:“不用谢。”
“我会尽快摆脱那些人的……”
“你这样也不是办法,交给警察处理会不会更好。”我小心翼翼地说着。
他沉默了良久,才说道:“你放心,这些事我会解决的,宁安怀了我的孩子,我不会让她受苦的。”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是成子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没过多久,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他就出事了。
那晚,我很早就入睡了。到了半夜突然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了手机有十来个未接来电,我一翻看,锦儿和朱丝丝都打过我的电话。时间都集中在十点到十一点。我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我有些慌张地回拨了朱丝丝的电话。
过了很久,朱丝丝才接起了电话,电话里夹杂了低低的抽泣声。
“一心,快来医院吧。出事了。”朱丝丝的声音很低,带着些惊恐。
我马上突然变得特别清醒,挂断电话,慌乱地换好衣服,速度特别快地拦了辆的士赶到了医院。
见到朱丝丝的一瞬间,她一个人独自地坐在白色的长椅上,旁边没有任何人。医院里显得特别安静,白色的墙壁,白色的长椅,白色的一切更显得肃穆。
我有些小心翼翼地走到朱丝丝的旁边,所有不好的预感慢慢地充满了内心。
朱丝丝抬头看我的一瞬间,满脸都是泪痕。她站起身,声音有些沙哑,她叫道:“一心。”
她停顿了一会儿,几乎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成子死了。”
“你在说什么?”我有些怀疑自己听错,我的耳朵根本无法听清眼前这个人跟我说的话。
“一心,成子死了。是被人活活的打死了。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不行了……”朱丝丝再次重复道,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的耳朵仿佛聋了,声音仿佛哑了。我根本无法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前几天那个人还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让我帮他找房子。他怎么会没了,怎么会就这样没了。他怎么就会这样没有预兆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我依然没有从这个事实中反应过来,我怔怔地看着朱丝丝。身体仿佛僵硬了,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
“宁安呢,宁安呢?”我突然想起了宁安,心里的不安开始遍布全身。
“她太过伤心了,刚刚受了刺激就晕倒了。锦儿陪着她。”朱丝丝一听到宁安,情绪有些失控。
她眼眶里的眼泪不断地涌出来,她接着说道“最可怜的就是宁安,她听到成子走了。根本没办法接受。她一直哭一直哭,哭晕了,醒来又再哭,根本没有停过。你快去看看她吧。你叫她怎么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你叫宁安怎么接受这样一个事实?”朱丝丝接着重复着说道。
我站在病房的门口,方锦儿在白色的椅子上坐着,她看到我的一刹那,神情很凝重,她似乎觉得气氛很难受,就悄悄地走出了病房。宁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立体的五官,长长的睫毛上分明有着眼泪的痕迹,嘴唇紧紧地闭着。宁安这样美好的面容,这世上又有几人可以拥有。
我轻轻地在一旁的椅子坐下,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经历了生离死别,痛彻心扉的女人。
她开始醒过来,像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恶梦,眼睛睁得很大却很肿,她努力坐起身,看着我,样子很惊恐,她冰冷的手抓住我的手,她嘶哑的叫着:“一心,我的成子呢?一心,我的成子呢?”
我握紧她的手,眼眶的眼泪开始顺着鼻梁滑落在唇边。我开始说不出话,我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安慰着眼前这个几近崩溃的女人。
“一心,我的成子呢?”宁安继续问道,她似乎依旧不放弃,穷追不舍地追问着。可是好像这个世上的人再也无法给予她答案。
“宁安。”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叫出口,眼泪开始不停歇地滑落。我紧紧地拥着宁安。这个女人很瘦落,而全身的骨头仿佛在隐隐地颤抖着,全身的骨架抖动地好似就要散落。她一直在哆嗦着,似乎这个房间真的太过于冰冷,冻着她,冷着她,让她无法呼吸。
“一心,我的成子真的变好了,他真的不是以前的成子了。他不打架了,不做坏事了。真的。真的。”她反复摇晃着我的肩膀说道。
我一直用力地点着头,两行泪默默地滑落:“我知道,我真的知道。”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腹部。她看着我,眼神认真地却让人害怕:“一心,前些天我还和成子一起去产检了。”
“我们的孩子真的很健康,很健康。”她的手紧紧握着我的手。
我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那里藏着一个小生命。成子,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忍心就这样丢下宁安。你不是说了你一直在努力,你不是说了不会宁安受苦。
她的样子突然变成很绝望,眼神没有一丝光亮,眼泪一直默默地滑落。她像一个人置身于悬崖边,而那些碎石头一块一块的坠落,她再走一步,就要坠入万丈深渊。
“我的成子呢?一心。你看见了他吗?”她开始嘶喊着,那个眼神有多么绝望那么崩溃。
“宁安,”我一字一字地小声地说道,“他死了,不会回来了。”
如果可以,能不能不要那么残忍。请不要那么残忍地对待眼前这个处于崩溃的女人,还给她,还给她,还给她最爱的那个男人。
宁安开始软塌塌的,眼里空落落的看不到一丝希望,她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终于崩塌。她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状用力地锤着白色的床单。她一直在嘶叫着:“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死的。他怎么这样就走啊?”
“他怎么能就这样丢下我啊?他什么话都还没对我说,他还没对我说他爱我,他还没对我们的宝宝说话。他怎么可以这么孤单单地就走了。是谁这么忍心带走我的成子?”
“怎么可以带走他,怎么可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眼前这个女人嘴唇干涸的就要裂开,她撕心裂肺地叫着,她一直叫着,一直反复地叫着成子的名字。眼泪一直往外不自觉地向外倾泻,我拿起纸巾小心翼翼地帮着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而她的泪水好似永远都流淌不完。她只是一直哭一直哭,开始的时候还有小声哽咽的声音,后来她只是软绵绵地坐着,眼睛死死地看着白色的墙壁,嘴微微地张着,一直在小声念叨着什么,眼泪就这样无声地一滴一滴地掉落。
我真的觉得我自己是那么无能为力,宁安,对不起,我真的什么都做不到。所有的关心,所有的安慰似乎在生离死别的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无力。我找不到一句话,一个字眼,一个办法,去拯救眼前这个女人。
“怎么办,我要怎么办?”她一个人来回地念叨着。
“一心,我要怎么办?”她转过脸看着我,眼睛里好像藏着个被毁灭的世界,没有建筑,没有一个人,没有一草一木。
那里没有生命的迹象,没有一丝希望。她的世界,终于摇摇晃晃的要一格一格的沉落。
她哭了一夜,终于累了,到了凌晨终于疲惫不堪地躺下。她睡得很不安稳,过了一小会儿嘴里又开始小声地念叨着什么。她好像是做了一夜的恶梦,辗转反侧,小手紧紧地握成拳头状。她好像很害怕很恐惧。她似乎像只流浪猫一样,流离失所。
我让朱丝丝,方锦儿先回去休息。一大早,我跟家里打了个电话,一夜未归,得报个信让老太太安心。然后给林总监打了个电话,说要请几天假。我办好一切事情后,小魏打来电话。我看着宁安还在安睡,悄悄地走出了病房门口,接起了小魏的电话。
小魏的声音很小,他对我说道,他在医院楼下,让我下楼。我有些惊奇,小魏他怎么来了。
我走到医院楼下的时候,看到了小魏。天空的亮光开始越来越明显,慢慢地覆盖着整面蔚蓝的天空。他一个人直挺挺地站在一棵梧桐树底下,手上提着一袋东西。他也看见了我,开始慢慢地向我走来。
小魏的身材很高大,可是现在看来他的动作显得很拘束。他小心翼翼地递过手上的东西,深吸了一口气:“一心,这是我带的粥。给宁安的。”
我有些震惊,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有些不能够理解他现在的举动。
“你自己不上去吗?”我小心地试探地问道。
他的样子既憔悴又沮丧,他顿了很久,才有些吞吐地说道“我……我现在上去不合适吧。”
“朱丝丝昨晚把事情跟我说了,其实宁安的事情,我都会让朱丝丝告诉我。我知道我现在站在这里,很不合适应。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这么多年,宁安一难过,我也难过。她现在失去最爱的人,肯定痛不欲生,无法自拔。我也难受,我一夜未眠,我真的担心宁安。我放开宁安,是希望她幸福,没有想到,最终的结果会是这样。”
其实我是想告诉眼前的男人,他这样纠缠不清并不讨人喜欢,而他现在出现在这个场合并不讨好还会引起不断的误会。我其实想指责他,劝他不要再浪费时间在宁安的身上。即使是从前,宁安也不回头,而现在她更不会回头。可是我没有开口,我知道小魏并不是想挽回什么,他只是固执地在坚持着什么。我仿佛被这个男人的偏执和勇气感动着,我很好奇他到底可以偏执到怎样的程度,或者他可以孤勇到怎样的地步。
他因为宁安的快乐而快乐,他因为宁安的难过而难过。我十分想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到了为了宁安的生而生,为宁安的死而死。这到底只属于他一个人独舞的爱情。
“对不起,也许你们会以为我幸灾乐祸,我也不懂我在做什么,我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眼前这个男人无力的解释道。
我沉默不语,我静静地望着不远处的那棵梧桐树。那棵梧桐树很高大,枝干很粗壮,茂盛的一层绿叶压着一层绿叶没有一丝丝空隙,茂盛的绿叶和蓝色的天空渐渐地融合在一起,这样的搭配真是好看。一阵柔风好似不经意地吹过,枝丫上的层层叶子开始不断晃动。灵动的景物开始与静止的景物悄悄地合为一体。
年年岁岁的景物都在不断地变化,这些我们尚且留不住,也抓不住。更何况是脆弱的无可奈何的生命。
我答应小魏我会好好照顾宁安,我会把粥带给她吃。他这才有些放心。
他准备走的那一刻,还是回头强调了一句话:“不要和宁安说这粥是我带的。”
我点点头,他这才有些安心。这世上的事情真是奇怪,爱情仿佛是一个人欠着另一个人的情债,
只要你肯相信,你总会发现这世上总有一个人愿意并且无怨无悔地成为爱情的牺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