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蝉（GL）》藩田同学

3、1、初见

　　夏川的画室处在一幢楼房的第二十五层，这使得夏蝉与画室的阳台甚至窗户之类的地方断了缘分，她最多只能站在出阳台的落地窗那里朝外面看看，绝不敢踏出半步。
　　画室有三个房间，一间做了卧室，另外两间小的就成了小班一样的地方。
　　除了那间卧室，别的地方都空作了画室，一个房间给了进度最慢的学生，另一间则是给一些不急着考试的学生，应届考生全在客厅里。
　　客厅和小画室里到处都是石膏和学生的画板画箱，墙上和画板上都有不少完成或未完成的画。害得夏蝉一到晚上就不敢喝水，怕喝多了大半夜都不太敢出来上厕所。
　　第一个晚上，夏蝉因为认床，没睡太好。第二天早上八点，夏川早早地就带了些吃的过来了。她虽和这个妹妹不怎么熟悉，却也是挂上了姐姐这么个头衔，所以这个妹妹，她不能不管。

　　画室有很多已经毕业的学生留下来的画板，夏川只随便找了一块还行的给她，铅笔之类的东西更是随手都能捡到几支。就在小画室的窗台上，夏川找到了几支，也从自己的画箱里分了一些出来。
　　八点四十几分，第一个学生出现了。学生看见一个人从老师的房间出来，愣了一会儿之后就惶恐起来，抓住才进来的一个同学大叫：“夏老师返老还童了，好可怕，太可怕了！”
　　夏川听见这一声惨叫，脸都黑了，出来揪住那个学生的耳朵，把他揪到夏蝉面前说：“看清楚了，这不是你们夏老师，是你们夏老师的妹妹，你们要叫‘师姐’。”
　　对于这个称呼，夏川还是纠结了一下。按辈分来说，或许应该叫师叔了吧，可是夏蝉看起来哪个地方像长辈了？再加上她也不想让夏蝉的辈分挂太高，一个不小心就容易和学生之间产生距离，更何况她还不知道夏蝉手生成什么样子了，叫师姐总归是能保住些面子的。
　　那学生看看夏川，再看了两眼夏蝉，说：“你妹妹？”
　　“嗯。”
　　“你还有妹妹啊？”
　　“我就不能有妹妹了？”
　　学生笑了，摇头直道：“看不出来。”
　　夏川直接无语，低喝道：“赶紧给我画画去，一会儿他们来了告诉他们，早上一张人头像，什么时候画完什么时候吃午饭。”
　　学生走了，夏蝉还站在门口，于是夏川也喝了她一声：“你也去，我屋子里有景物素描书，先临着，半天一张。”

　　夏蝉哭笑不得，带上画板和那本书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纸都还没来得及贴上，刚才那个发出惨叫的学生就坐过来了：“你真是夏老师的妹妹？”
　　“难道不像？”
　　学生摇摇头：“不是不像，是太像了。”
　　夏蝉呵呵地笑了几声，便听到夏川从屋子里吼出来的声音。
　　“你俩再说话就给我多画十张速写！”
　　当学生的自然怕作业多，所以这种威胁特别管用，她俩立刻就收了声，只剩下铅笔在画板上摩擦出了沙沙声。
　　其实画室不是一个有严格纪律的地方，这里不比课堂，随性比较好。可是太闹了总归是会影响心绪，影响学习的，而且跟夏蝉说话的那个学生正好的话最多的一个。

　　这班学生老爱迟到，九点过了才开始一个接一个地都出现。在人到齐的时候，夏川又再正式介绍了一遍夏蝉，还是那么说，学生们都管她叫“师姐”就好。
　　夏蝉觉得自己担不起这个称呼，因为看看自己这生得比新鲜牛肉还厉害的手，简直就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师姐了。不过那些学生倒不觉得什么，师姐师姐地叫得挺开心。而夏蝉多听听也就习惯了，倒是听出了一种优越感来。

　　画室里的学生进度都不太一样，所以三十多个人，一些在画头像，一些和夏蝉一样在临景物，一些还在听夏川讲如何画最基本的几何体。
　　快十一点半了，画室里才渐渐安静下来，这个时候好多人都在上调子，画得快的人甚至都在做最后的细节处理了。
　　夏川大多数时间都陪着那几个进度最慢的学生，偶尔才会出来客厅这边改改画。刚出来的时候看见大家都那么认真还很欣慰的，可是没欣慰上几秒，就有男学生开口了：“今天顾美女怎么没来？”
　　“顾美女？”夏蝉茫然了，难道那是学生的外号？
　　夏川给了那学生一个爆栗：“赶紧画，哪来那么多问题！”
　　可是另外的几个男生这时也跟着起哄了，都在问顾美女怎么没来，一周就能见上那么两回，这就已经半天没看见了，多可惜啊。
　　“她上午有事，下午才能来。”
　　这消息是多么地让人那些男生泄气，一个个都无力地快丢下画板了。夏川挨个给了一个爆栗，并又拿加速写张数来作为威胁。这种事情夏川从不含糊，说加几张就是几张，胡乱应付地都不算数。所以那些学生都怕她说这话，一听见就立刻安静了。

　　刚放午休，夏蝉就钻进了房间里，趁着这会儿问夏川：“你有个姓顾的学生，是个美女？”
　　夏川异样地看了夏蝉一眼：“你怎么这么有兴趣？”
　　夏蝉笑了笑：“就问问。”
　　“是美女，不过不是学生。”
　　“是老师？”
　　“算是吧，只是过来带课的，正职并非老师。”
　　这时候一个学生端着饭盒敲门进来：“饿死人了！大家都等着热饭呢。”
　　夏川支了夏蝉出去给那些学生热饭，微波炉就在厨房，大家都等着呢。
　　“你不吃？”
　　“我让人带了。”
　　“叶小夕？”
　　“你好歹也叫声姐吧。”
　　夏蝉来到画室之后，夏川就把自己和叶小夕的事情彻底交代了。她们三个人以后少不了要经常见面的，反正是迟早都会知道的事情，现在花心思去隐藏没有任何意义。可是夏川奇怪的是，她这个妹妹竟然很欣然地就接受了。
　　可是管叶小夕叫姐姐，是该叫“叶姐”，还是“小夕姐”？夏蝉觉得怎么称呼都别扭，因为那名字给人感觉就是个小朋友。
　　这个问题不用太纠结，称呼这种东西，不过就是叫习惯了就确定了，所以夏川根本没多说，就告诉夏蝉带饭来的是顾美女。
　　“那我呢？”
　　“有你一份。”夏川无语了，等夏蝉出去给学生热饭，学生都饿快死了，结果还是得她自己去，去了还被学生一顿埋怨，说她热个饭都不积极。

　　学生都吃上热饭了，这时候那位顾美女也出现了，手里提着夏氏两姐妹的粮食。
　　“美女你终于来了啊！”几个学生围上去，说：“我还等你给我改画呢。”
　　“好，等你们吃了饭我就去看。”

　　顾荏，既是学生口中的顾美女，虽算不上美若天仙，却比长相一般的人好看很多。
　　“咚咚——”夏川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外卖姐姐终于来了。”夏川对顾荏笑起来，高兴地就接过了那两盒外卖，分给了夏蝉一份。
　　顾荏敲门的时候，看见那两姐妹同时转头过来，她还愣了一下，这两个人确实很像。
　　“我妹妹，夏蝉。”夏川给顾荏介绍着，又给夏蝉介绍说：“顾美女，顾荏。”
　　“你好。”夏蝉忽然就变得特别腼腆，仅仅是两个字都说的特别有礼貌。这微妙的变化没人注意什么，就算是夏川也不例外，谁让她一点都不了解自己这个妹妹？
　　顾荏回以笑容，也寒暄了几句。

　　对于这个顾美女，夏蝉有些失望，因为根本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美。她觉得的美，并不等于好看，那得有种味道，一种说不太清楚，却能对得起“美”这个字的味道。不过顾荏虽没有那种感觉，却不可否认是个漂亮的人。

　　午休时间，基本都是在下午一点前就结束了。顾荏开始给外面画头像的学生改画，夏蝉被夏川安排到了小画室里。
　　“下午你就在这里画，他们要是有问题了就问你，你就给他们讲，几何体你还是能应付的。”夏川说：“下午我基本就在外面改画了，有事就叫我。”
　　夏蝉应下了，就像夏川说的，只是几何体，她还是能应付的。

　　下午的时候，客厅这边比上午安静很多，因为老师改画的时候会纠正很多错误，学生自然会很认真地听。最关键的一点，他们画了很多时间画的东西，一个不对就被老师无情地擦掉了，那时候简直就是欲哭无泪。
　　那时候好多学生都发誓毕业以后要回画室来玩，给师弟师妹改画，把他们的也全擦了。那只是一种想法，真的毕业了，少有人会有时间和精力回画室去一趟。

　　夏川和顾荏都有个习惯，在给学生改画的时候都会在右上角的空白处画出一个大概的头骨结构，很小，却能将体面关系清楚地表现出来。有学生特别喜欢那个东西，甚至专门让夏川给画了一个在自己的文化课笔记本上。
　　顾荏上课的时候其实很少说话，就算是学生主动跟她说，她也不过简单地应两声。若是学生说太多，她会不太热情地告诉他，现在是上课的时间。这与夏川不同，夏川总是习惯地用作业数量来作威胁。

　　“四月的专业开始要到了，外面这些学生得好好抓紧些。”
　　顾荏点头表示同意：“这届的学生都太皮了，得给些压力才行。”
　　“行吧。”夏川抱起手，和顾荏站在客厅通向卧室的短过道上：“明天开始就按考试时间去要求。”
　　如此决定，顾荏认可。

　　夏川是半路出家当的老师，托了家里的那些关系，在一所根本没开美术课的学校当了美术老师。她也就是为了自己的画室招学生，结果那一年学校的升学率因为这些“艺术生”涨了不少，学校立刻看重夏川，尽可能从各方面支持她带学生。
　　那时候开始，夏川画室里的学生一点一点地多了起来。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在教，人一多，她就开始觉得吃力了。
　　一年半以前，夏川突然找到秦如一，说自己想要个老师帮忙带学生。因为秦如一整天在外面跑，认识的人比较多。没过多久，秦如一就给夏川带了个人来，那人便是顾荏。
　　顾荏当时是说想学油画，便让秦如一帮忙找老师。后来秦如一就把她领到夏川这儿来了。
　　夏川的画室正好缺人，便提议说让顾荏帮她带学生来作为学油画的学费，就如同是一种交换，谈不上钱的事情，不伤什么感情，于是顾荏就应承下来了。
　　这一年多的时间，两个人相处得很是融洽，就连叶小夕都很喜欢顾荏，那些学生就更不用说了。只是他们总跟夏川说顾美女上课的时候有点吓人，问她能不能让美女改改。夏川将这种话转告给了顾荏，顾荏却笑了。
　　“这是习惯，是本性，自然而然就出来了，不好改。”
　　“挺好。”夏川说：“做老师该是如此，上课就要有老师的气场，他们会怕，才会好好听话。”
　　顾荏也笑了，因为作为一个美术老师，夏老师的气场很足，就连顾荏有时候都觉得有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