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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师徒 ...

  •   蝠人勃然大怒挺剑围困君无恕,庭院里真正的夜出云被推出,娇丽的身影,披头散发,一双无辜的眼仰望房顶的君无恕。
      “人死在你们手里,就另当别论。不知明相爷如何发落尔等。乔装江湖贼寇劫持明相爷的女人,不得手被误杀,明相爷定不会怪罪君某,只是汝等助纣为虐,不知如何惨死。听说锦衣卫酷刑开肠破肚刮去喂乌鸦都是有的。”
      蝠人窃窃私语一阵,纷纷下跪归降,愿听君大侠调遣。

      严冬即逝,冰消雪融,马队押着一辆马车疾驰在官道上,马蹄踏起征尘,一路疾驰到一长亭处,为首白马少年勒住马缰,咴咴的马嘶声,蹄声杂沓。
      君无恕在白马上手按腰间长剑四下环视,他高冠束发,眉分剑气,目若朗星,只贵傲之气外带了几分凛凛杀气。

      赴京城的路上,水陆交杂,却拦不住江湖子弟屡次拦截搭救夜云初,但比起崆峒三子来实在提不上台面。行得三日,到了沧州地界,再过不了几日,夜云初这份呈给明相爷的厚礼便可平安抵京。
      马车正行路间,突然一声嘶鸣,便踟蹰不前,任是鞭打催逼,那马如被钉在原地再也动弹不得。君无恕身下白马也是四蹄原地踏步,如临大敌般焦躁不安。
      “好强的剑气。”君无恕环顾四周,眉目间隐隐露出一丝疑惑。此番过五关斩六将杀出重围,眼见就要抵京,此时出来拦截的,又是何方高人?
      人未至,剑气先行,父亲自幼传授他的武学要义。苦练数十年,他才将此练得炉火纯青。而今感遇剑气袭来,于隐隐不安中倒有些按耐不住冲动,高手过招人生之幸事,他摩拳擦掌一决高下般的心思由此而生。

      “慕剑山庄庄主君无恕在此,前方何方高人,请现身一会!”君无恕用足底气,声音充沛,内力不可小觑。可是他连喊三声,依旧无人回应。
      不免淡然冷笑,“闻阁下的剑气倒也不弱,缘何不敢现身?难道有如此剑力的高人是个藏头缩尾的小人不成?”
      “无恕贤侄……十年未见……可还记得老夫?”黄土驰道旁的树丛中缓缓行来一位身着道袍仙风道骨的长者,鹤发童颜,胸前如雪长髯飘飘。君无恕一见来人,先是一怔,旋即翻身下马倒身跪拜,“谢师伯!侄儿君无恕大礼参拜!”

      那道人正是君无恕十余年未曾谋面的师伯谢巡风,幼年时,谢师伯抱他在怀里哄逗,架他在脖颈上骑大马。初学武功时,还是师伯亲手为他开蒙,顽皮淘气被爹爹责打时,也是谢师伯护他在臂下,为他求情。如父般的慈祥,谆谆教导,师徒之谊不曾淡忘。只是谢师伯十年前看淡世事,倏然隐退,不问江湖。十年后再见,竟是在这沧州的驰道上。

      “无恕……江湖上听人传闻说你带了你师兄丰宁的妻子要送给明相爷,以求光耀门楣,可有此事?”谢巡风单刀直入,毫不避讳,温和的目光望着君无恕,但那目光中透了几分凌厉不怒自威,猜疑之意尽显。

      “弟子不敢相瞒,确有此事。”君无恕双膝跪地,执弟子礼,头不敢抬起半分。
      “果……果真如此?……”谢巡风如惊闻噩耗,顿顿,随即厉声喝问,“无恕!你可还记得你爹为你取名‘无恕’之深意?”
      君无恕如被针刺,周身一颤,徐徐抬头,应声道:“是。先父在世时,教导无恕,江湖中人无义无德便无法安身立命,见有背信弃义的小人更要毫不容情,绝无宽恕!”
      “你既知晓,如何肯做那明相的鹰犬,荼毒忠良,卖友求荣的小人!”

      “弟子,弟子不明,弟子所作所为,皆是为了保全慕剑山庄,完成先父临终遗训。若非如此,我慕剑山庄安能独霸武林,称雄江湖?”
      “孽障!老夫当年还同令尊言讲,你这孩子虽然讷于言却还敏于行,骨子里有夺人的傲气,善加督导,日后定然是报效家国的可塑之才。如今,你何以如此!”谢巡风痛心疾首,指了君无恕斥道,“我那继风师弟若是泉下有知,该不知如何痛悔伤心!”提到故去的父亲,君无恕脸上一阵惨然,随即又换回了漠然的表情,侧头道,“无恕所做,皆为山庄的安危存亡,无恕的苦心,师伯日后定会明白!”

      “不必日后,你若执意作那朝廷鹰犬且由你去,只是你师兄的妻子,必须留下!”那声音放缓,满眼恳切。
      只是君无恕说:“师伯恕罪,丰宁乃是朝廷要犯,夜云初是犯官家眷,自然有重大嫌疑。无恕此行,乃是奉了明相爷之命要押夜云初至京,绝无更改!”

      “好,好,好一个绝无更改!”谢巡风,“老夫隐退江湖十余年,没想到这重出江湖的第一场恶战,竟是同我那师弟的好儿子。动手!你若赢了老夫,老夫自此回归江湖,再不干涉武林尘事;若老夫得胜,你立即放人,回慕剑山庄,家法论处!”
      “是!弟子记下。”君无恕缓缓起身,深深一揖,退至道旁,屏息静气,静候一场恶战。

      谢巡风合掌横在胸臆,深吸口气,气运丹田,游转肺腑,双臂一抖,气运指尖如剑,劲力逼出。君无恕措手不及,倒退几步被逼到路中。立足未稳,谢巡风抖剑斜刺,寒光划弧如白虹贯日,化做一道刺眼的寒光随了隐隐含痛的目光刺向君无恕。
      君无恕侧身闪避,抖了袍襟抵挡那剑锋,迟迟不肯亮剑。

      一招“横抱琵琶”,谢巡风手中长剑直刺君无恕肩头,君无恕慌然躲避,但为时已晚,只不过片刻,那本是该扎入他肩头的剑却猛然收手,一招“浪子回头”剑尖回落。
      师伯此招,寓意不言自明。
      君无恕惨然面对。
      “亮剑!”谢巡风怒道。君无恕抱拳躬身,手握剑珌却迟迟不肯出剑。
      谢巡风剑舞如风,似漫天花雨飞舞而下,道道银光点落在君无恕周身,如龙盘身君无恕苦于遮挡躲闪。

      一连三招“浪子回头”,君无恕左闪右避,朗目含了愧疚望着师伯,眉头略蹙。
      谢巡风见他丝毫没有悔意,心下大怒,一抖长剑招招凌厉逼来接踵而至。电光火石,霹雳雷惊,众弟子只见一团寒光罩住少庄主君无恕,惊得目瞪口呆,惊叹不已。
      十余招后,君无恕只是躲避,并不还击,脚下开始踉踉跄跄的有些不支。
      “亮剑啊!也让你那主子见识你君无恕的本领。你一路诛杀江湖豪杰至此,如何现在还不出手杀了老夫去邀功请赏?”谢巡风怒喝,“要做那背信弃义的小人,又何必在乎师承?有如此作为,你早已不是我慕剑山庄传人!”

      又是一剑刺出,恰是第十三招,君无恕大喝一声,“弟子得罪了!”青光一闪,噌愣愣一声青锋剑出鞘,嗖嗖嗖三剑分别刺向谢巡风眉心、咽喉、胸口三处,一招“凤凰三点头”又狠又准。
      谢巡风横剑挑拨勾挡,大喊一声“好!”一声喝彩随后叹息,“只可惜,这好剑法,没用到正途上!”

      君无恕无情,却念及旧情不敢造次,仍规矩地执弟子礼,让了十招后方敢相斗。一出手便是排山倒海的气势雄浑,真功夫一显,两人立即斗成平手。
      数十年难遇的高手对决,竟在这偏远沧州的驰道上。且是慕剑山庄两代武林魁首狭路相逢,更是武林闻所未闻之事。
      剑光缭乱,花雨漫天,撩起匝地的尘土昏黄一片如天幕点缀,看得路人惊叹不已。
      君无恕一招“偷龙转凤”,剑光环绕周身一旋,身子跳出光圈外声东击西又一招“有凤来仪”斜刺而出,直奔谢巡风大腿处。谢巡风乍见此招术心念一动,这分明是当年为君无恕开蒙是自己亲手所传的招数。君无恕此举,意在何处?

      十年绝迹江湖,再看昔日爱徒如今沦落更是痛心疾首,只他仍不忘旧情,未免情不自禁的心想,“我当年授他这一招‘有凤来仪’时,下面便该是‘凤凰三点头’,直取眉心。”
      就见君无恕剑锋一抖,‘凤凰三点头’锋芒毕露,谢巡风抖剑相迎,见君无恕一击未至,便使‘如封似闭’笼罩自身,不由暗惊。想他竟是一时间竟不忍痛下狠手。

      只见君无恕鹞子翻身、四两拨千斤、华岳仙掌,一招一式应付他步步招招紧攻,有条不紊,不慌不乱,无不是他十年前所授招术。
      心中不免又恨又怜,心想这孩子平日冰冷无情的模样,果真念及旧情么?那下一招便该是“如封似闭”守住门户了。

      谢巡风心里如此想,手下自然使“横抱琵琶”横斜刺出,谁想那君无恕的剑光正欲收拢笼罩全身,倏然间一个急转,竟又是一招“凤凰三点头”直刺谢巡风眉心喉间。
      剑锋陡转,与谢巡风当年所授大相径庭,又与他心中所想不和,直杀了他个措手不及。这一招颇为阴毒,谢巡风惶然后退,却哪里避闪得急。君无恕手腕一扬,青光一闪,青锋剑便抵到了谢巡风喉间。

      两人四目对视,谢巡风又惊又怒,君无恕却是面无表情。
      “师伯,无恕得罪了!”君无恕收剑,“无恕虽师承如此,可最终,还是与师伯当年所授分道扬镳。”君无恕冷冷的说,一语双关。
      “既如此,便请师伯让路,否则”,他面露凶色,哑声道,“莫怪无恕无情!”

      谢巡风一怔,惨噎道,“好,好徒弟!可叹我慕剑山庄百年威名,竟要毁于你手。谢巡风不肖,没能清理门户,无颜面对慕剑先人……只可惜老夫当年眼拙,授你武艺,也是自作孽,不可活!报应,报应……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你便等着……”
      他本是惨然,话未说完,却一把提起手中剑,直刺向喉头,便即气绝,只那“等着……”二字在风中回荡。
      一代英豪就在这沧州路上,溘然长逝,死状惨烈,死时怒目圆睁,一脸青气。
      君无恕原本冰冷的脸上惨白到血色全无,颤抖着手,那手背上滴落着殷红的血,为师伯合上了眼。

      “这……少庄主,我们可是继续上路?”锦衣卫凑过来问。
      “且候一天,我要亲自,为师伯筑坟立碑!”君无恕长长吐出一口气,缓缓闭了眼。随即抱起谢巡风的尸身来到驰道旁一株枯树下。
      用剑作锹,掘了半日,方挖出一个四方形的坟。他轻轻地将谢巡风的尸身小心的放入坟内,用手一掊土一掊土的掩埋,直至深夜,方才埋完。
      用剑在木头墓碑上刻下“慕剑大侠谢巡风之位”,方倚剑长跪。目光中却是无悲无泪,宛然冰封。

      众人转醒时,已是第二日清晨,天蒙蒙亮。君无恕像是一座石雕一动不动长跪在石碑前,衣服上还沾着未干的露水。竟是长跪了一夜!
      “这……少侠,累了一夜,我们不如歇息歇息,再行上路?”马夫上前试探着问。
      君无恕闻言,转身向那坟前叩了三个响头,次次头顶着地,旋即抬头起身,望着山雨欲来的天色咬牙,
      “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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