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束午夜阳光》大唐昭仪

5、第五束光

　　或许他们并没有发现，如果现场有外人，乍一听他们的对话，一定会认为这是一对正在吵架，互相指责对方的夫妻。
　　他将双手从墙壁上收回，站直了身体，一手抚着长满胡茬的下巴，一手托着另一只手的手肘，用一种新奇而又赞赏的目光，居高临下的带着玩味的，重新审视着眼前的这个小女人。他轻哼了一声道：
　　“真是奇怪的女人，几分钟前还怕我怕的象个鹌鹑，嚷嚷着说要报警，现在反倒滔滔不绝的数落起我的错来，怎么，你不害怕了吗？”
　　“如果你有心要害我，进门直接就能将我制服，也不会花费唇舌跟我说那么一大通‘如果，不是’的话了。”
　　“聪明的姑娘。照你刚才的回答，你是被我吓到了，是么？那你的意思就是说，不应该该我找你讨公道，而是我应该向你赔礼道歉了？”
　　“我想，是的，先生。”
　　“好口才。”
　　“谢谢！”
　　他低声嘟囔了一句，用复杂的眼神打量了她许久，就这么站在她的面前，安静的，深沉的看着她，似乎想将她真实的容颜与自己那个梦境中迷幻般的面容合二为一。他不会告诉她，当他下午通过电脑，用黑客的手段，从警局电脑系统里得到她的住址时，心底里那股无法言语的欢跃。因为他知道，困扰他多年的梦境谜团，今天终于得到了开启谜底的钥匙。而她，就是那把重要的钥匙。只要知道了她的下落，那么，早晚有一天，他将最终解开疑团。
　　她被他的目光盯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她望向他，觉得他的眼神定定的，似乎象是从自己身体里穿过，落在了她身后的墙壁上。看着他迷离的目光，她也悄悄的打量起他来。
　　他，真的变了好多。和过去记忆中的他，几乎完全是两个人。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七年前，自己刚移民到美国的时候。他不是现在这副粗鲁、凶恶而且完全不修边幅的模样，那时的他，彬彬有礼，相貌英俊，穿着一身灰色的警察制服，扎着领带，配着枪，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要是碰到出勤，他就会带上那顶牛仔帽，挺拔的身材，别提有多帅了。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她永远记得他们第一次的相遇，更加不会忘记他们相拥在一起的那一夜。正是这些记忆，在这些年里陪伴着她，支持着她，成为她最为美好的回忆。可她没有想到，多年后的偶然重逢，他竟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颓废，粗鲁，凶蛮，简直象个令人生畏的地痞流氓！如果不是因为她认识他，在停车场的时候，她真的会把他当成是抢劫的凶犯而高呼救命的！她真的很想知道，这些年来，他的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为什么他会离开警队，为什么当年那么儒雅的一个人会堕落成如斯境地！
　　他从自己的沉思里回过神来，见她正注目着自己，没来由的他觉得脸上忽得涌上一阵热潮，那股陌生的感觉让他觉得非常的不舒服，甚至感觉有些狼狈，他无法再让自己停留在她的目光下，竟慌张的忘记了自己今天来找她的初衷，连忙转身就要走，这时就听她在自己身后急道：
　　“哎……哎……既然，你说是我的老朋友，那就让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要是感染发炎，就不好了……”
　　娇软的嗓音听在他的耳朵里，仿佛轻柔的羽毛刷过他的心房，令他的心猛地一跳，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看着她。客厅里柔和的黄色灯光照射在她的身上，在她黑色的头发上形成一圈模糊的光晕，她有些羞涩的看着自己，抿着唇，只睁着那双黑色的大眼睛望着他，脸上似乎也漾着红晕。本就美丽的她，现在看起来，更添了几分妩媚。
　　他楞楞地站在那里，完全不知道是不是该拒绝这个他根本无法拒绝的邀请。只是愣怔的一会儿，他就见她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了一个小药箱，捧在手里，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就在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从脚底开始，慢慢地，整个人就被一股暖暖的热流所淹没，令他如同被下了魔咒似的，不知不觉的朝她走去。
　　他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微微仰着头，什么话也不说，任她小心翼翼的用药棉在自己脸上擦拭着。他的眼睛追随着她的动作，凝视着眼前这个令他琢磨不透的东方女人，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在问：为什么这许多年，自己的梦境里，被自己疯狂爱着的女人，不是他曾经的女朋友，不是他曾经的未婚妻，竟会是她！
　　难道，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也从来都不曾忘记么？可是，如果他没有忘记过她，如果不是她今天如此偶然的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为什么这些年来，他甚至不记得有过她的存在？
　　现实的她与梦境里的她，反复的在自己脑海中闪回着，他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她泛着红晕的脸，将自己心底里这许多年来，难以说清的原因的复杂目光投射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