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束午夜阳光》大唐昭仪

8、第八束光

　　林曼如正低头想着，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了汽车声。熟悉的汽车引擎声让她立刻知道是谁来了，心里虽有些惊讶，可她还是有些高兴见到他的出现。她连忙关上电脑，披了件外衣走下楼去。刚走到门口，门铃声恰倒好处的响起。打开门，正是他一脸疲惫的站在她面前。
　　“詹姆斯，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来？”
　　“你不欢迎我？因为家里藏着别的男人？”
　　詹姆斯•哈里森居高临下的瞥了她一眼，想也不想的从嘴巴丢出一句话扔给她，粗鲁的用手将站在门口的她推开，兀自走进了客厅，将卡车钥匙往茶几上一丢，连衣服鞋子都不脱，随后整个人就往沙发上一躺，仿佛累极了，不再与她说话，闭上眼睛就睡了起来。
　　林曼如站在门口，被他带着几分嘲讽的话语噎得将到嘴边的话生生的咽了回去。她无奈地看着他就这么穿着满是灰尘和机油的外套，还有沾满了沙土的鞋子，大咧咧的朝她今天刚换上的新沙发套上躺着的样子，除了哀叹等他走了之后又要重新洗一遍沙发套外，只是认命似的抿了抿嘴巴，关上大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因为她知道，她的抱怨和叹气对他而言，都只是在浪费自己时间和精神而已。
　　阴阳怪气，举止粗鲁，还有几乎是邋遢到家的不修边幅，他现在身上的这些估计从被革职后养成的怪毛病，她在这几个月来，早已经习惯了。或许也正是因为她内心由此而生出的对他的怜惜，才会这么一直容忍着他的行为。
　　自从几个月前的那个晚上，原本再无纠葛的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后，他就开始突兀的闯进她的生活，进占她的家。一开始，她还颇有微词，提出过抗议，可他似乎充耳不闻，永远都把她的话当成耳边风，永远的我行我素，蛮横霸道，活脱脱一副无赖的嘴脸。眼见她也赶不走他，索性最后，她也闭上了嘴巴，不再说什么。
　　她走到沙发前，见他手里抱着一只靠垫，微侧着身体，紧闭着眼睛，就这么在沙发上睡着了，还发出微微的鼾声。望着他眉间蹙起的那几道深深的皱纹，她忽然的心里涌上了一种酸楚，一种怜惜。过去，他很少露出这种表情，那时的他，在她的记忆里，常常是带着平易近人的笑容。
　　而现在……巨大的生活落差，让他自暴自弃了吧。看他现在的样子，是那么累，那些眉间的皱纹，也是在说他对现在的生活感到痛苦和不满，所以他才总是露出一副“离我远点，别来烦我”的表情。
　　她拿过一个靠枕抱在胸前，坐在地毯上，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的睡容，心里觉得有种沉甸甸的满足感。自己爱着的男人就这么安静的、毫无保留的睡在她面前，她真的觉得很幸福。
　　她不知道过去那六年时间里他都做过些什么，只知道他现在的正式职业是专门开长途的货柜车司机。每个月都要跑上好几次长途，每次他接的工作几乎都是那种横穿整个美国的活，一次开下来，路上开车的时间就是他那几天生活的全部。
　　从南部往北走的话还好些，倘若是从东部往西部开，那这一路上见到的都是荒凉的沙漠和单调的看不见人影的公路，那种日子的滋味恐怕是真的非常无聊和枯燥。他总是摆着一张臭脸给别人看，个头又大，就算到了加油站或是吃饭的小餐厅，就他那副“滚远点”的尊容摆在那里，一定没多少人敢上前跟他搭话。所以，除了车里一放就会震耳欲聋的音响，还有那些满是不穿衣服女人的花花公子杂志与他做伴外，应该没有多少开口与人说话的机会。
　　每次他到她这儿来，从不事先打招呼，大约是刚完成一份差事，领了钱便来了。然后，就象今天这样，一进门，朝她说几句阴阳怪气的话倒头就睡，常常能睡上一天一夜，睡醒之后，总是等她忽然的听见汽车发动的声音才知道，他又是连再见也不说的走了。
　　虽然她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他总是会在工作之后，不回自己家，反而宁愿多跑上２０多英里的路来到她这里睡觉，甚至对他这样把她这里当成旅店似的“来去无影”的作风也并不介意，但是她却是真的希望他能不要那么拼命的接那些别人都不愿意干的累活。一个月接连跑上六七次长途，普通的货柜车司机根本没人会这么干的！
　　他是真的累坏了。看他眼底那发青的淤色，她的心里就会感到一阵阵的心疼。就算心里有什么不痛快，也实在犯不着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啊！难道真想让自己累死么？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怅然的吐了口气，素手抚上他的面容，轻轻地道：
　　“詹姆斯，这样的生活，真的是你想要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