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奴》龙少阎

49、心事

　　再次见到八阿哥时，赫福瑞差点没认出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连走路都要人扶着。恭敬的给八阿哥行礼，赫福瑞退到一旁看着十四和八阿哥叙旧。

　　老八见到赫福瑞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拉着赫福瑞的手说道：“今晚留下吧！想和你说说话。”

　　赫福瑞没做声，抬眼看着十四，一副都听十四的模样。十四见了，会心一笑，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你就陪陪八哥，我兵部还有事，明个来接你。”十四留了话就离开了，留下赫福瑞和老八大眼瞪小眼。

　　不知道该说什么，赫福瑞只是侧着身子靠在椅子上看着老八。那个意气风发，俊美不凡的人，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比他这个伤重的人还憔悴。真是个孝子，可惜却不是个好相公。

　　“听说你去四川了，如何？”沉默中老八率先开口，怕是再不开口，两人会这么干坐到天黑。

　　“没什么就那样。”含糊的回答，赫福瑞不想和老八多说什么。他觉得他和八阿哥立场不同，有些事还是不要说的太清楚，也没有必要。

　　又是沉默，赫福瑞盯着桌上的青花瓷杯发呆。他之前是有想过来刺激下丧母的老八。可是看到现在这样的人，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我娘去的时候，我记得那天下大雪，还是那年的第一场雪。都说瑞雪兆丰年，可是我只觉得冷，什么都是冷的。天是冷的，地是冷的，娘的手也是冷的。”转头看了眼八阿哥，关于娘亲的事他谁也没说过，那是他心底的伤，可是不知怎么了看着这样的八阿哥就忍不住说出口了。

　　“我娘是累死的，以前为了照顾我们姐弟俩，劳心劳苦的，就这么活活累死的。我每天看着她吐血，还掖着藏着，我就恨！恨我怎么有个那样的阿玛，连自己的女人孩子都护不住。我就发誓以后一定要姐姐也过上好日子，找个能护着她的人。可惜……”

　　八阿哥身子动了下，抬眼看向赫福瑞，又转向别处，“是我对不起玉佳……”

　　八阿哥说话的声音极小，赫福瑞右耳已经失聪，根本没听见他说了什么。自顾自的又说起来，“姐姐待我很好，娘亲去了没钱下葬。她就傻傻的把自己给卖了。你说她这样好的人，怎么就没了？真想那些人说的那样，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八爷，你是好是坏我从来不在乎，可是姐姐的事，我恨你一辈子！我为什么恨你，你心里清楚。可又怎样？我不能拿你怎样，姐姐会心疼的。”

　　叹了口气，赫福瑞仰头靠在椅子上。就这么把心事说出来了，之前隐藏的恨意就这么说出来了。抬手挡着眼睛，轻轻的笑着。也许身上的东西太多，多的让他想要卸下一点来。

　　八阿哥转头看着赫福瑞，看着他的下巴，看着他的脖子。他对赫福瑞的印象只是玉佳的弟弟，四哥手下的一个奴才，现在十四眼中的宝贝，还有隆科多的儿子。他可以因为玉佳的关系容忍赫福瑞的放肆，会因为隆科多的关系暗中讨好接近，可是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认真看过，听过赫福瑞说话。

　　他们有点像，只不过他比赫福瑞幸运，因为他的阿玛是皇帝，而赫福瑞的阿玛不是。但是他们的母亲都是卑微低下的人，都会为了自己的孩子付出一切。可他没有赫福瑞命好，赫福瑞有个疼他的姐姐，而他只有一群如狼似虎的兄弟。

　　各有各的不幸，又各有各的幸福。这就是胤禩一直不讨厌赫福瑞的原因，哪怕明知道赫福瑞在挑拨他和十四的关系，也没开口的原因。

　　感觉八阿哥的视线一直都在自己的身上，赫福瑞抬起头看向对方，“八爷，奴才脸上有什么吗？”

　　“没什么，只是想到你姐了。”八阿哥垂眼看着脚，想起和玉佳的点点滴滴，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之后两人就这么一直坐着，坐到天黑，各自散去。

　　康熙五十一年九月三十日，康熙下旨废去皇太子，遣官太庙，昭告天下。

　　赫福瑞听到这个消息时，刚刚从九江回来。那次和胤禛分开后，不知胤禛怎么想，还是真的把他给惹怒了，找了许多差事让赫福瑞忙的跟陀螺一样转个不停，一会去山西，一会去黄河，一会又踢去江南。反正就是没一个闲空给他，让他在京城的日子屈指可数。

　　这会好不容易解决了黄河修堤坝的事，才回到京城就听到这样的消息，硬是把他呆在京城的城门外发傻。

　　回过神来，连忙驾马去十三府上，只希望康熙能把十三给放了。

　　再见到胤祥，胤祥仍旧在书房画着画，十三福晋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看着两人，赫福瑞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多余，在谁身边都是多余的。而且已经是个废人了。

　　胤祥没发现赫福瑞，倒是十三福晋瞧见了。踮着脚走出来，冲着赫福瑞直笑。

　　“回来了，快去看看，爷把你画的可好看了。”轻轻推了下还在发呆的赫福瑞，十三福晋便卷着袖子退出屋去，今日她又要亲自下厨了。回首看着屋中的两人，站在一起如同画一般，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很美，美的让人移不开眼。只希望这样的美一直下去，她愿永远静静的在边上看着，看着她爱过的两个男人。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让人说声，我好让人备东西给你接风。”胤祥放下手中的笔，伸手搂着赫福瑞的腰，眉头一皱，嗔道：“瘦了，四哥是想活活累死你吗？”把头靠在赫福瑞的左肩上，自从知道赫福瑞的右耳废了，他就只靠在左边说话，他不想大声对赫福瑞说话，那样不舒服。

　　“那也比干死我来得好，他肯成全我们，帮他做些事也没什么。”低头看着桌上的画，胤祥的画上只会是他，各种各样的。勾唇一笑，伏在胤祥耳边问道：“你有没有偷偷画过我的床上的样子？”

　　“赫福瑞！你出去几趟人都变荤了啊！”怎么也想不到赫福瑞会说这种荤话，胤祥瞪了他一眼，便将桌上的画收起来。收到一半又停下手，转头看着赫福瑞笑道：“我今晚给你画，一定把你画的美美的。”

　　赫福瑞眉头一挑，从身后搂着胤祥，咬着他的耳朵说道：“随你怎么画，只是别让我下不了床就好。”

　　腹部被挨了一肘子，赫福瑞委屈的摸着鼻子，他都随便了，这人怎么还打他。“太子被废了，皇上什么时候放你出去？”

　　“皇阿玛没有旨意，这样也很好，不用卷进那些是是非非中。倒是你，还在和十四纠缠不清吗？”转身抬手摸着赫福瑞的脸，说不嫉妒是不可能，想到赫福瑞在另一个男人怀里他几乎要气疯了。可是却没有办法阻止，有些事不是他说阻止就能阻止的了的。赫福瑞有心事他知道，只是不说，那他就不问。

　　把脸在胤祥手中蹭着，赫福瑞咧嘴一笑，“怎么吃味了？他待我是好，可惜，我恨他。他毁了我，我永远不会爱上他。他跟我一样傻，爱上不该爱的人，注定一身的伤。”

　　“对了，见过四哥了吗？”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再多说，胤祥适当的转开的问题。赫福瑞变了，从四川回来就变了。胤祥知道不是因为四川的事，而是因为胤禛的事。不知道胤禛对赫福瑞做了什么，那之后赫福瑞整个人都变了。

　　“还没，明个再去。我怕这会去他又给我什么差事，我可快半年没见你了。”赫福瑞没好气的往一旁的椅子上倒去，扁着嘴说道：“他就是故意的，就不想我隔离见着，也不让我和十四爷见面。锁不住我，只能把我往外撵。总有一天活活累死。”

　　“回来就好，估计这两年他不会再让你出去了。”绕到赫福瑞的身后，胤祥为他捏着肩膀，“太子被废，他现在用人之时，你的身份……他一定会把你留在京中。隆科多现在极受皇阿玛的器重。”

　　“老头子身子还利索吧？你说他怎么还没死啊？真是坏人命长。”按着胤祥的手，把人拉到怀中，抱着胤祥，赫福瑞把他埋在他的胸口。

　　“什么时候我们才能不管这些？就我们两个人过一辈子。刚刚见你和福晋一起，我心里难受，感觉像是个多余的人。我是不是被压的像个女人了？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

　　“她哪是看我啊！”胤祥轻声的说了一句，料到赫福瑞一定是没听见，便取了书桌边上的檀木盒打开，拿出银针。“把头转过去，给你扎针。”

　　“扎了也没用，别扎了。”看到胤祥手中的针，赫福瑞只觉得害怕，一想到这根针要扎在他的耳朵上，他就觉得痛。

　　不理会赫福瑞，按着他的脑袋为他针灸，“太医说了，这样可以让你耳朵恢复。别耍脾气。”

　　胤祥垂着眼，小心的扎着针。看着赫福瑞闭着眼的侧脸，总觉得在做梦，这个人现在竟然在他怀中，还会抱着他说爱他。只希望这样的日子可以到永远，可是估计四哥不会真的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