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半夏》夏**央

7、第 7 章

　　第七章

　　自从上次晕倒之后，我的心情开始悄然起了变化。从最初的带着怀念的心情各种故地重游，到后来的漫无目的无组织无纪律瞎混，再到现在的事事小心循规蹈矩。掐指一算，我回到过去竟然也快要两个月了。

　　之所以现在会变老实了，一是因为上次罚站事件实在很丢人，深刻体会到了众矢之的的悲哀之后，决定还是不要那么张扬的好；二是觉得想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了，高中时候积攒下的压抑的情绪也在一次次的骄纵放肆中得到了释放，可是我终究不是一个坏孩子，所有能想到的高中时候有贼心没贼胆的事情都尝试了一遍之后，剩下的也就只有继续乖乖的做个好孩子了。

　　还有一个原因，隐隐约约的，就在我心里缠绕着，那就是程枫老师。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所有一见到他就会很混乱，想来想去，只有好好巩固我们良好的师生关系才能化解这种尴尬。虽然我很仰慕他是真的，对于十年后他的离世也觉得万分痛心，但这种学生对于老师的敬仰之情也仅限于花季少女的一份青春萌动，这份小情怀说白了也就是等到慢慢长大成熟了，提起当年对哪个老师的敬仰崇拜的时候，嘴角浮现出那一抹淡淡的笑，仅此而已。从来没有想过真的会和自己的恩师海誓山盟，长相厮守，那太不现实，又或许是我太保守。虽然以前也曾经为各种影视剧里的师生恋感动的鼻涕一把泪一把，但那终究是戏，不是我们真实的人生。

　　我也很清楚，学生时代对老师的那种倾慕，其实大部分都是单方面的，傻乎乎的单相思一类的，其实很纯真很美好。所以不会有谁会对这份情怀过分苛责，应当说这只是人在那个年龄段下的特定产物。可是程枫对我到底持的是怎样一种态度，我却越来越看不清了。

　　这种迷惘在十年前从未发生过，十年前的我抱着一颗坦荡的心，从来没有掩饰对他的崇拜，对于他给我的种种特权与偏爱，也接受的理所当然。可是十年后的我，当带着一种成长了之后的旁观者得眼神再次经历这一切的时候，却越来越发现，事情好像并不像我当初想的那么单纯。又或许是我庸人自扰了，长大了之后烦恼之所以会变多，就是因为每遇到一件事甚至一个眼神，都会不自觉的在心里仔细揣摩，这其实不是一个好习惯，至少我还是喜欢活的简单一些。

　　可是这些事情就算我再怎么想也是不会有结果的，就像我再怎么想要知道程老师临终前给我的那封信里到底写的什么，终究也还是得再等十年了。索性决定不再多想，干脆就做回十年前的那个单纯的自己不是很好吗？每天上学放学，写写作业，和同桌乱哈拉，当一切的结局都已经了然，什么压力抑郁的都没了，我就是简单的重复着我的过去，然后静静的等待下一个十年。

　　于是四月到了，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清晨走在上学的路上看着湛蓝如洗的晴空，心情格外的好。正在一个人享受着春天的阳光，身后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我的思绪。“夏未央，早上好啊！”听到第一个字就知道是乔苒，我懒得回头，因为知道他肯定会跑过来追上我。

　　果然他大步流星的赶上我，笑嘻嘻的说了句“这么巧啊，早上就遇到你！”我心里无奈，学校门口就这么一条路，想不遇到都难。嘴里随便说了句“早。”便打算绕过他自己走进教学楼。

　　“你现在身体好了吗？不会再晕倒了吧？”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我想要自己走的情绪，紧紧的跟着我问道。“嗯，好了。”我无奈，大姨妈都走了我还晕什么啊。

　　“那太好了，我就担心你这身体不好，到时候远足又累坏了。”乔苒好像放心了一样笑着说。“远足？什么远足？”我有点不解的看着他。

　　“就是这礼拜的清明节啊，我们不是要去城郊远足给烈士扫墓吗？”乔苒一句话我顿觉五雷轰顶，有点无奈的看着他说了句“我不去！”说完便硬生生的甩开他自己跑上楼了。

　　我之所以这么恐惧清明节这次扫墓，是有原因的，我清晰的记得，就在这次清明节远足路上，乔苒向我告白，被我严词拒绝了之后在班里引起了轩然大波。他受到打击很久都不跟我说话，班里的同学也都对他各种同情进而引发对我的各种排挤。这种局面一直到高三下学期才缓解，这中间我在各种流言蜚语中背了多少黑锅啊！

　　可是虽然嘴里说着不要去，胳膊终究是拗不过大腿的，年级主任洪姐对我一瞪眼，“所有高一高二年级的学生都必须参加，经受爱国主义教育，你就算爬也得给我爬去！”我无奈的点点头，带着惊恐的目光看着这个气势恢宏的老女人。

　　就这样整个高一高二年级的学生，在所有任课老师的带队下，浩浩荡荡的徒步走向了城郊的烈士陵园，之所以叫远足，是因为真的很远啊！中途停下休息就停了两次。我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看着情绪高昂的乔苒，他是班级的领队，和两位领队老师我们班主任龙哥和程枫一起，带领大家喊着口号，保持队形。

　　这其中他有几次望向我这，我都很小心翼翼的躲过他的眼神看向别处了。可是终究还是逃不过的，休息时间一到，他就蹭过来了。“怎么样？累不累？”他用那种首长慰问的语气跟我问话，搞得我莫名的火大，但是心里还是告诉自己要淡定要淡定，十年前就是因为带着怒火把他呵斥走了才酿成大错的。于是只好面无表情的说了句“还好。”眼神望向不远处的小溪。

　　他也看着那条小溪，笑眯眯的说：“你看啊，那溪水多好啊，一江春水向东流，呵呵。”我心想你没文化就别乱吟诗，又看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实在很闷。索性说了句“咱们去溪边走走吧。”他高兴的大叫了一声好之后，便跟着我来到了溪边，周围的同学们至少离我们有十米的距离吧。

　　我看着他满眼兴奋，觉得有点好笑，但是又告诫自己要慎重，毕竟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向女孩子告白，我可不能再向以前一样那么伤人了。想起来这件事对他的伤害一直到大学都没有平息，大二暑假的同学聚会，他喝多了，抓着我的手还嚎啕大哭，说要我赔他一颗完整的心。后来他终于有女友了，而且大学毕业后他很快就结了婚，虽然不知道那时候的女友是不是最后结婚的这个，我还是看得出他后来还是很幸福的，虽然自从那次聚会之后就有点刻意避开我。

　　正在回想着这些年来的种种说新不新说旧不旧的往事，乔苒已经做好准备工作深呼吸了三次，开始说开场白了。“夏未央，我有话想跟你说，这话憋在我心里一年多了，如果再不说出来我大概会崩溃，所以能请你认真的听我说吗？”

　　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他便好似放心了一样，开始了。“其实估计你也明白我想跟你说什么了，但是我一定要亲口告诉你不可。夏未央，我喜欢你，非常非常非常的喜欢你。我知道现在我们谈这个很不适合，我也没打算你现在能接受我的表白做我女朋友，但是我就是想要说出来，我喜欢你一万年都不会变的！如果你愿意，就等我们高中毕业一起上同一所大学，然后我会很努力的给你幸福啊！”

　　我看着乔苒，他的眼神里有两团火焰，忽然有点被感动了。这样简单的告白，这么真挚的情感，只属于高中这个最清纯的年代。然后简单的笑笑，“谢谢你，乔苒，我知道你喜欢我，也很感激你喜欢我，不过，我没有办法接受你这份感情，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乔苒看着我笃定的眼神，凄惨的笑了笑，“我就知道肯定会被你拒绝了，不过没关系的，我不会放弃，喜欢一个人的心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我会永远喜欢你！”

　　“不要轻易说永远，因为没有人敌得过永远。”我这个穿越了十年的人，也许是最有资格说这话的人了吧。我看到他难过的表情，便又开口说：“乔苒，你相信我吗？”

　　“相信，当然相信你！”乔苒眼神那么直接，那么真诚。“那好，你听我说，我不接受你的感情并不代表你不好，只是我们不合适而已。你上大学以后会遇到比我更好，更喜欢的女孩子，大二的时候你会有很甜蜜的恋爱，大学毕业之后你会很快和你的女友结婚，毕业之后你留在北京工作会发展的很顺利，然后你会有一个孩子，你的家庭会非常幸福。”我一口气预言了他今后的十年，但是我知道他以后就会感慨我的预言多么精准。

　　他瞪大了眼睛望着我，带着各种迷惑与不解，我有点后悔，这样做是不是吓到他了？他静默了一会，忽然笑起来，“呵呵，未央你真逗，未来的事情你怎么这么清楚呢？为了拒绝我也不用说这么多吧？你叫未央，不叫未来！”

　　我完全无奈了，但是也知道这样要他接受这种莫名其妙的预言很为难，便洒脱的笑笑说：“你不是说你相信我吗？这么快就不信了？”他听我这么一说，忽然收起笑容，“我信，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信你，就算只是为了安慰我的谎言我也信！但是我也相信我的未来我自己创造，所以我也相信只要我不放弃，我还是有机会追到你的！”我看着他，心里更加感动了，这就是年轻，这就是青春啊！

　　“乔苒，你恨我吗？”还是有点担心的问了他这句，“当然不恨，我为什么会恨你呢？”乔苒很坦荡的回答让我安心，“那你以后会不理我吗？”我继续追问。“当然不会，我还是会继续对你好，直到打动你为之！”我心想你只要和我继续保持朋友关系就行了，也不用继续对我好这么夸张，但还是开口说了句真心话“谢谢你，乔苒，谢谢你！”

　　“呵呵，你谢我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他带着苦笑挠挠头。“还记得高一的运动会吗？”他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我一句。“啊？运动会？怎么了？”我完全不明白的问道。

　　“那次运动会我一个人报了5个项目，你是啦啦队队长啊！”乔苒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因为我们重点班学生都比较柔弱，比起普通班里满满的体育健将，我们班拿得出手的就只有乔苒了，所以他为了让班里运动会成绩不太丢人，一个人几乎全包了各种竞技项目，那时候我还热血过一阵子，于是自告奋勇当了啦啦队的队长，扯着大嗓门给运动员加油。可这又和乔苒什么关系啊？

　　“啊，我记得，然后呢？”我等着他的下文。“可能你都不记得了，我跑完第四个项目接力的时候已经累得不行了，脚还扭伤了，可是接下来还有一个八百米要跑。”我有点印象了，那时候他硬撑着说没事，可是我记得他额头上的冷汗，班里的同学都在为他加油，说着那些很激励其实很冷血的话，什么加油啦，你一定行啦，跑完就可以休息啦之类之类的。

　　“嗯，是我跟你说了什么吗？”我开始有点印象了。“嗯，所有人都在为我加油要我站起来继续跑，只有你在我身边帮我擦汗，小声的跟我说要是扛不住就放弃吧。”乔苒看着我，眼神那么柔和。

　　“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跟我说这样的话，从来都是激励鼓励要我客服所有的困难站起来，你也许不清楚，我的家境其实很不好，从小就被教育着要努力要为家里争气，所有从很小的时候我就没哭过，所有的事情都是咬牙挺住的。在你跟我说那句话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可是你的那句话却彻底把我感动了，也就是从那之后我对你就充满了好感，然后一点点了解你，发现你那么率直，那么可爱，你的生活那么多姿多彩，那么快乐，就越来越喜欢你了。”乔苒看着我，我终于体会到了他的那份对美好生活的憧憬。

　　“可是后来你还是跑了，这就是你，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行事原则，我的话是我的立场，你做事还是要你的立场。”我似乎体会到了乔苒阳光外表下的处世之道，有点心疼的说。

　　“对，我跑了，但是我心里是暖的，因为你的那句话！”乔苒那么直接的眼神，有点让我不知所措。从来没想过自己无心的一句看似平淡无奇的话，却可以透过那么厚的层层包裹，温暖到一个七尺男儿的心房。这就是无心插柳吗？还是只是我们都太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