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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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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危流觞血脉都沸腾了,难以置信地问:“萧辑锦?!”
萧辑锦,曾是启国属国璃国的贵族,但他从小随父母在启国中原长大,少年时就做了十三曼陀罗花馆的凤凰花主,司暗杀。他百分之百是忠于花馆的人,她比任何人都再清楚不过了。
尹祀祺被她过大的反应吓了一跳,连一直淡漠的陆苍蓝都抬眼微妙地望了她一眼。
“姓萧的人,除了萧辑锦,你就想不到更多了吗?”尹祀祺道,“还有一个人,比萧辑锦更负担萧这个姓氏带来的荣耀与压力……”
这回她的血液凝固了。
“你是说萧长音……”
“对,就是萧长音,璃国的储君。”
璃国的储君。能让属国的储君为自己效力,可见陆苍蓝究竟多厉害。不过危流觞已经完全不在意这个了,她在意的是萧,长,音,这个人!
他见过她!三年前他去花馆探望堂弟萧辑锦时,她也在场。三年来她外表轮廓的变化不大,萧长音一定会认出她来的,到时候就麻烦了!
她的混乱明显到不可能看不出来的地步,尹祀祺张口想问,陆苍蓝却摇了摇头,示意他别问,自己开口道:“楼主?”
危流觞勉强笑道,“好了,我信服你的才华了。还有什么,尹公子你继续吧。”
“……”尹祀祺按捺下心中疑惑,“殿下的优势是能力出众,假以时日定会让朝臣信服,但劣势也十分明显,那就是殿下的性子,实在有些过于淡漠了。我敢肯定,如果他不是生在帝王家,不是恰好对帝位有些兴趣,那他绝不可能会逼自己说这么多话,关注这么多事……知道吗?从前的殿下,一天不会说超过五句话,每句话不会超过七个字。”
危流觞被吓到了。
她从小就是半个话痨,一天会说的话一定是他从前的好多倍……看来她以后不能再嫌他对她冷漠了。
“……若是殿下能像龙冠华,晋岚音,凉停风那样,既能让人信服,又有霸主之气,会为了目标努力争取的话,那么想必早几年殿下就能展露才华夺得皇上的注意,而不是我们现在这样,临时抱佛脚,头痛无比。”
对啊,在西合门叛变之前,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七皇子有什么卓绝之处。等等,她想她找到重点了……“你的意思是,殿下是前不久才想要做太子的?”
尹祀祺冷笑,“你自己问他。他一句话要让多少人为他拼死拼活!”
陆苍蓝为自己斟一杯茶,语气里没有半分愧疚,“要选太子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做皇帝不错,所以就下了决心。”
这个决心下得好!说不定几年之后,她就是后宫之首,就是堂堂皇后了!小时候听说书,书里的皇后各个心狠手辣,对着别人颐指气使,而她从来都爱这一套。危流觞突然觉得真是没什么能比这个位子更适合自己了!
“你说他这个人!”尹祀祺恨铁不成钢,“他要是有龙冠华一半决心,我们现在也不至于要从头布置。”
危流觞笑得开心。
当今江湖,三分天下。为首一分,是实力最为卓绝的十三曼陀罗花馆,简称花馆,主要盘踞在浮光和都邑两地。馆主名为龙冠华,下设十三花主之位,每位花主各司其职,皆身负绝技。龙冠华此人,十六岁之前默默无闻,毫无背景,十六岁那一年,他以少年之姿连战江湖数十位排名前五十的高手,声名鹊起,并创立了花馆。十九岁那年,他约见当时天下第一的雁风对战,两人在红玉海上战了一场,在夷则山上战了一场,最后比试轻功,一直比到启国境外伊若河的源头,才算是打完了这一场架。而从此以后,天下第一之位易主,直至今日。就算风袖宫后来以雷霆万钧之势拔起,魔教一直横亘江湖,依然不能撄花馆江湖第一的锋芒。
实力上,魔教可算作门派中的第二。魔教百年来一直以晋北为据,几乎掌控晋北大势,据点在道成和建和。启国中原武林与其斗争百年,始终未分胜负,足可见其实力强劲。十几年前中原武林曾经几乎将之灭门,但几年前上代教主长子凉停风却继承了其父的武艺,甚至掌握了砚南最深奥的蛊术,集齐旧部,卷土重来,其气势锋芒雄霸一方,而花馆和风袖宫相互牵制,至今还腾不出手来彻底讨伐魔教。
风袖宫宫主晋岚音在瀛洲长大,也是十六岁时踏足中原,从此声名大噪,可说是与龙冠华并称的江湖传奇。他比龙冠华小四岁,还只是个稚子的时候,花馆已经如日中天。晋岚音容貌绝美,虽为男子,却美名闻世,当初他开创风袖宫时,慕名加入的人存的都是玩笑甚至轻侮的心思,但他之后仅凭一人扫平沧浪江上水寇,又灭了好几个江湖中最难缠邪恶的门派,自此再无人敢轻视他,并获得“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风袖宫据点在耀金和若水,但花馆的属地浮光它也略有涉足,虽然比花馆和魔教势力稍弱,但可能仅仅是因为晋岚音最晚成名,根基最为不稳。江湖上人人揣测,若晋岚音与龙冠华生于同时,现今的江湖又会是什么样子?
“我说龙冠华好话,你笑那么开心做什么?”尹祀祺莫名其妙地盯着危流觞,“不过,人太厉害就容易树大招风,像龙冠华这样的人,会有那种传言传出也并不奇怪。”
“启国明日,源寻花馆。”这句话不知什么时候传遍了启国,暗指龙冠华将来可能会谋反夺权,而龙冠华也的确像是那种野心无穷的人,所以当皇帝也知道这个传言后,立刻对龙冠华起了疑心,下令严格监视龙冠华,并且不允许花馆中人踏入雪朝一步,违者立斩。
如若不是朝廷阻挠花馆的发展,当年晋岚音崭露头角时龙冠华正全力与朝廷周旋未曾分心顾他,否则风袖宫可能就不会有今日的盛势了。
危流觞喝了一口茶,道:“尹公子,你有没有想过,除了让你家殿下得到皇帝注意,还有一个方法让二皇子没办法参与这场太子之争?”
尹祀祺盯着她。“天啊,危楼主,你竟然能以‘天仙’的姿态说出这种血腥的提议……难怪世人都说美女心肠如蛇蝎。”
她气到快内伤,连反驳都无力。拜托,杀人灭口这种蠢事太容易被怀疑到皇子身上,她才不会做这么没有气质的事。“殿下,把今天的情报告诉他听听。”
陆苍蓝拿出写有情报的那张纸,递给尹祀祺。后者迅速浏览,并没有欣喜于二皇子的破绽失策,而是指出了其中的疑点,“你们是觉得二皇子已经提前知道了大皇子的行动,并且早就准备好了要在这次叛乱中立功?”
“难道不是吗?”危流觞问。
“那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我可不觉得他会有比你们楼里还强的情报网,而就算是你们也只是在叛乱前不久才得知消息。”
危流觞沉默了。
“好吧,假设他无意间知道了,但是像向城南军队求救这种事,你不觉得太冒险了吗?很容易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怀疑他事先就安排好了一切——但是反过来,若他出门求助的时机再延后一点,别那么心急从而暴露破绽,而我们殿下不是刚好在城门的话,那么他的计划一旦成功,就会愈加稳固他的地位,到那时夺得太子之位对他而言就不过是探囊取物那么简单。”尹祀祺无意识地将长长的腰带缠上自己的手臂,“这么有风险却又大手笔……依我对二皇子多年的观察,绝不可能是他的计划。”
“所以?……”危流觞屏息,等待尹祀祺接下来的猜测。
“先别所以,我们继续分析一下,”尹祀祺眼里闪着光,“当时他本来已在半路上了,为什么又折返了?当然是因为出现了让他始料不及的因素,而这个因素必定就是殿下。试想,若已经有一个皇子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那么就算二皇子真的搬到了援兵,他在这场叛乱中的功绩也不会那么耀眼。相反的,皇帝还会怀疑一个晚上怎么会这么巧合刚好有两个皇子各自立功,而其中一个还远在宫外离数里的地方——不只如此,这与他平日谨小慎微的行事风格大不相同,太过冲动,皇帝势必要暗自调查一番。你们是这样认为的吧?”
“没错。”危流觞点点头。
“那么,二皇子人在半路上,而宫里被封锁,没有人能出来报信,他又如何能得知叛兵攻势被阻,而领头人是殿下呢?”
“所以?”危流觞好像明白点儿了,再次问了所以。
“所以——二皇子背后有人,而且还是高人。能挑唆大皇子叛乱,得知叛军战斗时的详情,却又能在背后辅佐二皇子,利用大皇子铺二皇子的路——这难道还不是高人?”尹祀祺大胆猜测。
“你是说,有个人告知大皇子他真正的身世,并挑唆他叛乱,参与叛乱的计划;但这一切其实是为了给二皇子扫清路障,甚至让他在这次叛乱中立个功?”危流觞有些转不过弯,“这就是为什么二皇子会早就知道有叛乱并能事先做好安排,而且半路上还能得知战场情形的原因?”
这会不会太过假设了一点?
陆苍蓝终于出声,“这只是个合乎情理的假设。”
“但你不能否认它是有可能的。万一真存在这么一个人,我们的麻烦就大了。”尹祀祺早已将腰带全部缠在了手臂上,此时又慢慢把它解开,“所以危楼主,我们需要借助风烟霜月楼,去查探更多的详情。”
危流觞喜欢这种勾心斗角,互相察测,其波澜壮阔,诡谲新奇会让她觉得有趣。虽然她自己不愿意费脑筋去想,但是做一个局外人看看戏,她可是相当中意的。当年身边有人玩心计的时候,她还太小,看不懂其中精彩,现在赶上这场好戏,她绝对不能再错过了。
她心情飞扬地走回花朝街,顺手就挽上了身边男人的手臂——她以前常这样挽着自家家人。而因为上次夜里没送她回来所以决定这次补上的男人只是淡淡瞟了一眼她挽着自己的手,没说什么,随便她去了。
——花朝街全体震惊。
天啊!那是风烟霜月楼楼主啊,怎么能这么光明正大地挽着男人的手走在这条街上!就算现在是白天没几家楼接客,但毕竟还是有路人的啊!若是风烟霜月楼楼主已心有所属的消息传了出去,天下不知会有多少人会为此伤透心,而风烟霜月楼的生意最近几天也定会受到影响的!
而且,而且,风烟霜月楼楼主穿的是白衣裳,他们可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一时间,花朝街各楼各阁热闹滚滚,画师齐聚,全扒在窗台上拼命画着街上那两个人的样子。
“唉?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危流觞兴高采烈地说了一路,直到身边的人停在风烟霜月楼院子里的繁花锦池前才意识到原来已经回来了。
这一路,她倒是开心,虽然陆苍蓝一共就只说了“我知道”“好”“嗯”“然后”这几句话而已。
陆苍蓝抬头静静看着那满院的桃花梨花,终于开口说了句很长的句子,“楼主,你觉得风伎慕喜爱会怎么对待你?”
危流觞一下子就焉了,有气无力开口:“哼哼,也许会把我油炸红烧,顺便用我的春水刀在我脸上划上几下,让调味料再往肉里渗点儿入味。”
他笑了,“这方法不错。”
“不过这还不是最狠的,”危流觞贪恋地望着他的笑容,认真开口,“我最怕的就是以后若是我又生你气,或者你生我的气不愿意见我,她不会再帮我传递消息了。”
陆苍蓝敛起笑容,不说话,似乎在探究她这风尘女子所说的话究竟几分是真。他太高,危流觞非得抬头看他不可,仰着头好一会儿,她突然笑了,不是那种单纯的赧然的笑,而是颇有些冶艳意味的笑容。她好似一瞬间变回了当初那个在台上跳胡旋舞的红衣舞姬。
危流觞伸手环上陆苍蓝脖颈,将他向下拉,自己凑了上去。男人并没有拒绝,但神色似乎有些犹疑。
“危流觞!”
这声大叫彻底破坏了她美好的计划。危流觞停下动作,放弃了这个吻,气得简直要磨牙:“慕喜爱!你鬼叫什么!”
“我鬼叫什么?”从楼里冲出来的女人不仅怒不可遏,还相当痛心,“你说你做了什么?简直是见色忘友!偷偷摸摸!发疯一样的疑神疑鬼!”
慕喜爱一把揪住危流觞,怒火全被隐藏在一脸冰霜之下,她朝陆苍蓝微一点头,“七殿下,不介意我就此送客吧。”
陆苍蓝面色不变地看着两位美女私下互掐,眼神里一抹无奈,“楼主,告辞了。”
“告辞……啊慕喜爱你个死女人!”不要扯她头发啦!
眼看风伎大人把楼主揪进了主楼,陆苍蓝才收回目光,慢慢抬手点住自己的唇。
明明并未触碰,但……
她的气息却好似萦绕其上,久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