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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貔貅之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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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枫,好了好了,你又不是第一次被留堂,干什么这么大反应?”
兰枫还是一下一下地用自己的脑袋撞着石桌,虽然没用力,也还是发出砰砰的声音,听得萧清胆战心惊。
“爹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我老是被留堂。”
“嗯?他以前不知道吗?”
“不知道,因为以前没人和我在一堂,现在,大哥和小竹都在青衿堂,大哥不会告我的密,肯定是小竹去告诉爹的,可恶可恶可恶,我这个月的月钱都被扣光了。”
兰枫吸了吸鼻子,下巴磕在石桌上,脑门上已经有些发红,“水云舫的家宴,爹也不许我去了,还有…”
“还有?”
“流云绣庄新出了一种云锦,叫做日月绸,日绸软,月绸滑,家里所有的男眷都去量了一匹布做新衣,就我没有。”
“可怜的小枫。”萧清拍小狗一样拍了拍他的脑袋,“下次还有机会的。”
“流云绣庄的云锦那么贵。”
萧清安静了一会没说话,也叹了口气和他一起把下巴磕在石桌上,兰枫转过脑袋,“你怎么也叹气?”
“小枫。”萧清扭捏了好一会,“我,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兰枫哦了一声,没甚反应,萧清不解地偏头看他,他突然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清儿,你是说,想嫁人的那种,思春了?”
“小枫。”萧清把脑袋埋在了手里,“拜托你别用这个词行不行。”
“那你告诉你爹了,是不是要去请媒公的?”
“哪有那么快,她都不认识我,一会把媒公回绝了,我丢死人了。”
***
青衿堂的日子很不好过,兰枫无比地想念陈夫子,哎,以前那个会被他气得面色发青的陈夫子多么可爱,比眼前这个总是一副平板表情却老是找各种借口罚他的男人可爱了不知道多少倍。
终于,就在三月中旬,陈夫子病好了,兰枫回到了青佩堂,他开心得一整天都无比的乖巧,乖乖听课,乖乖回答问题,甚至乖乖地给陈夫子去泡茶水。
冒着热气的茶水看上去很诱人,陈夫子看了一眼,没敢去碰,一转头正对上兰二公子清亮的眼神,他结巴了一下,“花,花间词你们也在青衿堂学了,不如我们接着来上,虽然你们的底子差了一些,不过我要求也不高…”
日头渐渐西斜,茶水由暖变凉,陈夫子有些口渴,伸手端起了茶杯,眼角正看见兰枫满眼期待,噗的一声,茶水全都喷了出来,真是好险好险,他差点喝了这么闯祸精的茶水,谁知道这一口下去明早还起不起得来。
“兰枫。”
“嗯?”
“你以后别碰我的茶杯,茶水会有小厮给我送,还有,你可不可以,那个,稍微正常一点,我会比较习惯一点。”
兰二公子很生气,他再也不要当乖学生了。
***
“闺房旖旎,美人对镜梳妆,眉目含情,秋波暗送,写不尽体态丰盈,述不清□□焚身…兰枫,你给你死过来。”
堂下传来几声暗笑又被很快地掩去,几个妙龄少年面色潮红地捂着嘴,闹声中传来一道不解的声音,“陈夫子,又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没有词牌平仄混乱我也就不和你计较了,反正也没指望你能写得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可是交这种淫词艳曲给我,几天没被罚你又皮痒了是不是?”
那声音煞是委屈,“明明是那个岑夫子说花间词落笔闺房,词风旖旎的,写了你又骂人家。”
“闺房,男儿家的闺房,写的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闺房生活,男儿家的衣饰妆奁,慕春心情…”
“那不就是思春嘛,说得这么好听。”那声音含在喉咙口嘟哝了一声,还是被耳尖心细的陈夫子给听了个清清楚楚,气得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兰枫,你…朽木不可雕也。”
***
“小枫,你别老是气陈夫子了,也就不会沦落到这地步了。”
石桌上的宣纸被风撩起了一角,还好有玉石镇纸压着,宣纸不下十张,一列列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细看的话还有那么几个错别字。
埋头苦写的少年哼哼了一声,头也没抬,一手捏着毛笔,一手抓过琉璃水晶盏内的精致糕点往嘴里塞,“明明是他针对我,我好好上课他说我不正常,现在又罚我,我又不敢回家抄书,只能躲到你这里来,你说,他自己说什么院内春意盎然,百花齐放,俏公子在书房内觉得心头痒痒悸动,诗意一起落笔而下,然后要我们写一首花间词,那不是思春是什么?”
“那你可以,委婉一点。”萧清低头用素净的手帕按在嘴角掩去笑意,兰枫撇了撇嘴,“敢想不敢认,思春怎么了?我就是想要个好妻主怎么了?”
手帕按上了他还沾着糕点碎屑的嘴,“小枫,别说这么大声,被人听见了会说你寡廉鲜耻,不守闺仪的。”
兰枫唔唔了好几声,一手指着自己的嘴,萧清松开了手,他大大松了一口气,“清儿,你想闷死我。”
萧清啐了他一口,“我是怕你乱说话被下人听了去嚼舌根,丢了面子。”
“那你呢,你不想吗?”
萧清低下了脑袋,侧颊飞上两朵红云,“你明知道我…”之后的声音低如蚊鸣,再也听不清楚,兰枫嘿嘿笑着把脑袋凑过来往他脖子里靠,“知道什么?我不知道啊。”
萧清拍了他的脑门一下,“你别闹了,快点抄书吧。”
兰枫撅着嘴闷闷地坐回去又开始奋笔疾书,萧清看着他,安静了半晌,“小枫,你怎么突然会想,会想…”
“会想什么?”
“就是妻主的事。”
兰枫抬起眼咬着笔杆,“我想过了,嫁了人就不用上公子堂,月钱妻主会给我,不是比现在要好很多?”
“小枫,你搞混了,上公子堂的目的就是希望我们能够才德兼备,能嫁的一户好人家,相妻教子。”
“没差。”兰枫摇着头,“反正我也学不会。”
“那后天是旬假日,不用上公子堂,你是待在府里还是…”
“才不。”
“那我们去一趟安远庙好不好?”
“去那里干嘛?你不是上个月才去捐过香油钱?”
“求签啦。”
“姻缘?”
“你说呢?”
“原来清儿你比我还急。”兰枫满眼堆笑,“行,我陪你去求姻缘签。”
“那你呢,你不求吗?”
“我才不信这一套,我早晚会找到我的好妻主的。”
萧清敛眉浅笑,“是啊,只希望她不要被你吓跑。”
***
“小枫,你也求一个。”
“不求。”
“来都来了,快点,说不定求一个你就能遇上你的好妻主了。”萧清推了推他,诱惑着,“想想,你的好妻主啊。”
兰枫眼神瞟过来扫了他手里的签筒一眼,很有骨气地又猛地转开脑袋,“不求。”
“小枫,求一下,你要是不信你也没损失对不对?”
“那万一求了一根烂签,弄得我自己难受,才不求。”
“那就这样,好签就信,坏签我们就不信。”
兰枫挠着脑袋,萧清已经求完了签,两人的小侍都在大殿外等着,他又推了兰枫一把,“快点,解签处人还挺多的,我听说这个解签人算得特别准。”
兰枫终于抓过他手里的签筒,晃了好几晃,一根签从筒里掉出来,在地上弹了好几下,兰枫伸手抓过来,上面是一个数字。“这是什么意思?”
“到了解签处,自然就知道了。”
***
“求什么?”
“姻缘。”
“这个数字,我看看。”那中年女人捏着萧清的签,抽出一张短笺,“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
“什么意思?”萧清探着身子,那中年女人伸指敲了敲桌子,“这签,求姻缘的话,不好,不好呐。你的命定之人,想必是朝堂中人,官位不低,三五皆为单数,不得成双,不得成双。”
萧清面色一僵,那女人又道,“不过这命数天定,事在人为,一切皆有变数,就看你作何决定了。”
兰枫抽过她手里的短笺,“这你都看得出来?瞎扯的还差不多,清儿,我们走了,浪费香油钱。”
“小枫,你的还没看。”
“不看了,有什么好看的。”
“小枫,来都来了,说了坏签不信的,我不会往心里去,看你的吧。”
兰枫还要再说,手里的竹签已经被萧清抽出来递给那中年女人,那女人翻了好一会,“这支签,倒是少有人抽到,在这里。”
短笺上只有寥寥四字,天禄辟邪。
“这什么意思?”
“貔貅。”
“什么?”
“貔貅,天禄辟邪都代表着瑞兽貔貅,也就是招财神兽,公子乃是貔貅之命,招财进宝,注定了财运不断。”
“切,还说你看得准,让你求姻缘你说财运。”
“公子,我说的正是姻缘。”
“姻缘关财运什么事了?”
那中年女人淡淡一笑,“为何无关?也许公子命定的妻主,乃是财神之体。”
“要真的是,我回头给你庙里的佛像全镀上真金。”兰枫撇了撇嘴,压根没把她的话当回事,拉过萧清,“清儿,我们走了,早说了别信这些,说我是貔貅,我还麒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