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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提亲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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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有很多人,口是心非,嘴里说的是一套,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套。
虽然之前清楚说过他与莫凡之间并没有嫁娶情意,可兰诺这几日的郁郁寡欢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就算司徒邢的神经已经被兰二公子锻炼得无比坚韧,他也还是为大儿子担忧起来,他可以允许兰诺择其心头好,但并不代表他会由着兰诺下嫁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江湖中人。
而现如今唯一能斩断兰诺这些不该萌生的情思的办法,似乎就只有尽早为他择一门亲事。
七月下旬,三伏假结束,公子堂开堂,就算兰枫百般不情愿,他还是得回去。
第一天结束的时候,他没被留堂,一出来就看着依旧亮堂的白天感慨,“原来公子堂下堂的时候天还是很早的。”
“要不要上我家里去坐会?”
“好啊。”
他和萧清两人一起挂着书袋走在路上,萧清突然伸手指着前方,“咦,那不是你四弟吗?他怎么也往这里走,从公子堂回兰府走这条路不是在大兜圈子吗?”
“大概他也去哪里串门。”兰枫兴致缺缺,萧清斜了他一眼,正要再说话,突然又咦了一声,“那个女人好面熟,是你大表姐是不是?”
可不就是司徒烟,兰竹走到她面前站定,低下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她替他拿过书袋,两人一起朝前走,兰枫一扯萧清,“跟去看看。”
“这不好吧。”
“哎呀,有什么好不好的。”
两颗鬼鬼祟祟的脑袋一路隔着一段距离跟在司徒烟和兰竹身后,她两人走了没多远,转进了一家门面宽敞的店铺,兰枫仰起脑袋看去,“老貔貅,她们到金铺去看什么?”
“小枫,别告诉我这你还看不出来?”
“看出来什么?”
“这,这还用得着说吗?”萧清伸手来回指了指铺子,兰枫一拍脑袋,“我突然想起来了,百家宴那天,我就说我好像看到小竹上了司徒府的轿子,原来真不是我看错,她们两个真的…”
他一时词穷,只能连连摇头,“这个司徒烟真不是个好东西,她和紫哥哥才成亲不过几个月,真是,真是…”
“多情总是薄情。”
“什么?”
“对新人多情,对旧人薄情。”萧清叹了口气,兰枫又扯了他一下,双眼怔怔愣愣,手指又指了指金铺,“那这又算什么?”
萧清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不是你大哥吗?还有宇文少主。”
“大哥他是哪根筋搭错了,他都拒绝宇文冰这么多次了,怎么突然就和她一起来逛金铺了?”
“既然得不到心中最爱,能有一个真心相待之人,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萧清突然弯了弯唇角,一半苦笑一半哀伤地转过了头,兰枫当头懵了一懵,“清儿,你到底是在说我大哥还是在说谁?你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没事,小枫,我想回家了。”
“那,那你先回去吧,我今天就不去你家了。”
萧清点了点头,兰枫不放心地又叫住了他,“清儿你真的没事?”
萧清转过了身的背影摇了摇头。
处暑已过,白露将至,名副其实的秋天已经来了,所以连清儿都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吗?兰枫不明白,他在老貔貅金铺外站了好一会,先出来的是宇文冰和兰诺,看样子宇文冰是想送兰诺回去,不过被兰诺硬是拒绝了。
她大概也觉得如今已经进了一大步没必要逼得太紧,点了点头和他分道,兰诺走得很慢,就和大多数闺阁公子一样,他走路的时候通常都是目不斜视的,所以那道人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被惊了一跳。
“小枫,你从哪冒出来的?”
“我会遁地术。”
兰诺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继续朝前走,兰枫紧追在他身边,“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
“宇文冰。”
“爹已经口头应允了宇文府的提亲,这几日,大概也该下聘书了。”
“那你呢?”
“我怎么?”
兰枫急了,“你答应了?”他扳开手指,一根根伸出来,“她都有一二三四五五个侍君了。”
“都休了。”兰诺伸手轻轻拍了拍兰枫的肩膀,“小枫,其实嫁一个你不爱的人,也不一定是件坏事,至少,你不会为她神伤。”
***
“白露一过,就可以开始动工了。”
“司马浚一个人负责会不会不够?”
云子轩卷起桌上的卷轴,抬起头来,“慕容怀瑜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风无月耸了耸肩,“自从百家宴一过,她就真的是已经和皇城四少齐名了,说不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些日子大概都在躲媒人吧。”
“带她去碧涛坞,还有…”
“什么?”
“你知不知道,城里哪家的媒人好一点?”
风无月双唇一弯,正要说话,不远处一阵被风吹来吵嚷声传入耳中,对两人来说,虽然声音已经很细微,还是能听得清清楚楚。
云子轩的眉峰挑了起来,难得来趟闲云阁还不是来找她,居然跑去找别人。
***
“你果然还在闲云阁没走。”
莫凡显然对这不速之客始料未及,怎么闲云阁现在都随随便便放人进客人的院子了,“二公子。”
“你别叫我。”兰枫挥了挥手,“你说,你既然都没打算要和我大哥一起,你为什么要去招惹他?害得他难过自己又拍拍屁股走人,你,还有那个司徒烟,那个宇文冰,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
“宇文冰怎么?”
“你别打岔,别以为你打乱我我就不记得我要骂什么了。”兰枫瞪了回去,突然发现他憋了一路本来已经很顺口的话被她这么一打断,真的突然接不上来了,“反正,反正都不是好东西。”
“二公子,宇文冰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她怎么了,管好你自己的事。”
“你说她不好,为什么?”
“我干嘛要告诉你?”
“二公子,我离开,是因为我没有能力给他幸福。”莫凡终于难得爆发拉高声音盖过了他,兰枫愣了一愣,她又渐渐缓和了下来,“和我在一起,就意味着他不得不经历刀光剑影,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过这样的日子?”
兰枫愣完了,他又活过来了,“高闵烈都能为了琴公子洗白她的烈火帮,你就不能为了我大哥放弃你的江湖。”
他一口气骂完,觉得他要说的话都说了,又愤愤地瞪了突然间呆在当场的莫凡一眼,甩手离开了那院子。
***
“高闵烈是谁?琴公子又是谁?”
兰二公子出了莫凡的客院,还没离开闲云阁,就听到了云大庄主不耻下问,烈火帮?还真的是闻所未闻,就和他那楚良源分山裁水一样。
兰枫回过头去,“唔,大书里的人。”
她就知道,云子轩摇了摇头,“天色不早了,你还在外面瞎晃。”
“哎。”兰枫拽了拽她的袖子,云子轩看着他,“你确定你要一直哎哎哎的叫我?”
“那我怎么叫你?难道叫你妻主吗?”
她勾起唇笑得好不暧昧,“原来你都这么迫不及待了。”
“那你什么时候娶我?”
可怜的云子轩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到,果然真不愧是她的小貔貅,这种事都能问得这么理直气壮。
见她没反应,兰枫又扯了扯,“我叫你轩好不好?”
“随你。”
“你怎么知道高闵烈?你听到我说话了?”
“刚好听到。”
“你说她是不是很混蛋?”
“不觉得。”
“为什么?”兰枫不理解地抬起脑袋,云子轩叹了口气,“小貔貅,你不明白,让一个女人放弃她的世界,是一种什么样的代价。”
兰枫蹙起眉,摇头。
“就和你折了一只鸟的翅膀一样。”
“有这么严重吗?”兰枫挠了挠头,突然想到什么,又抬起脑袋来,“那要是你,你会放弃吗?”
“不会。”
半点都没犹豫,兰二公子觉得很挫败,低下了脑袋,“那你就不要我了吗?”
她伸手轻轻擒住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脑袋,“小貔貅,我会不择一切手段把你拉入我的世界,明白吗?就算是地狱也会拉着你一起下,你最好有这点自觉。”
她以前笑得就很邪,可兰枫没见过她笑得这么邪魅张狂,他心头一咯噔,难得的生出些沉溺其中的小男儿情怀,跳得飞快。
好半天,她已经松开了手,他缓了过来又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娶我?”
***
明日,宇文冰就会过府下聘书。
皇城四少之一,又是所有世家中财力势力都数一数二的宇文世家,还为他休了所有侍君,所有作为他的替代品的侍君,他没什么好不满足了的,不是吗?
所以,别再去想那个女人了。
她总以为赛马会是她们的第一次见面,却不知道,他第一次见到她,是早在之前的水云舫。
他还记得当时那一瞥,五官疏朗,神情刻板,还有那淡淡的草莽之气,就连他这个养在深闺的男子也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她并非皇城中的小姐。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赛马会上她没能驯服的马冲撞出来伤了他,他还能认得出来是她。
究竟是什么时候有了情思的?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在他知道她就是那个总是在他养伤的日子里夜探兰府的黑影时?还是那日在百家宴千钧一发被她救起时?
其实,是前者吧。
那装着袖箭的小小箭囊,他抚过上面绣着的字。
一夜又一夜,他知道,在他冷冷清清的院子里,有一道黑影一直在陪着他。
从开始的心慌到疑惑,再到习惯,原来他自己是个这么奇怪的人,竟会对一道影子萌生出依赖。
今夜的月色很明亮,兰诺夜不能寐,手里拿着那小箭囊,站在窗前推开了窗,那道许久没有出现的黑影,竟然,会在那里。
***
“你…”
莫凡走到了窗前,兰诺开了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幸亏他院里的公公小侍都睡下了,没有看到她。
她看了他许久,低下头,再抬起时,像是下定了决心,“如果我放弃我的世界,远离江湖,我会变得一无所有,你愿意接受我吗?”
兰诺安静了许久,“我记得,你的手下叫你少主,你的家族,其实并不小,对吗?”
她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
“你可以放弃吗?或者说,值得吗?”
这次,她笑了,“你觉得你值得我放弃吗?”
“我当然值得。”兰诺斜了她一眼,故意合上了窗,手里的箭囊紧紧捏着,秋夜风凉,却已经满是手汗,他背倚在窗上,面上潮红淡淡,终于,勾起了这么久以来第一个释然的笑容。
***
兰府前厅,桌上有两份聘书,司徒邢看着一左一右两队人马,转向了右边,不客气地看着那女人,“你还来干什么?”
“提亲。”
“我不可能把诺儿嫁给你,你走吧。”
不等对面宇文冰有反应,莫凡几步上前按住了他想要撕毁聘书的动作,“主君,你为什么不问问大公子的意思?”
“诺儿已经答应了宇文府的亲事,你不用再多说了。”
“就算我愿意入赘也没得商量吗?”
司徒邢愣了一愣,“什么?”
“我入赘兰府,兰大人膝下无女,总要有人入赘的不是吗?”她压低了声音,“主君只有两子,您是希望将来其他人的儿子招赘在府,接掌兰家吗?那将来主君在兰家,岂不是…”她的话没有说完,司徒邢的脸色已经微微有些变了,虽然他一向对那几个侍君出的儿子不薄,但她确实说到了他的心头患,再怎么样,也不是亲生的。
兰枫是不可能招赘在家的,难道,真的只能是兰诺吗?
“兰主君。”宇文冰也走上了前,“您日前已经应允了这门亲事。”
一左一右被两个身量都很高的女人堵着,都是不依不饶,司徒邢突然间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厅外突然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咦,怎么这么多人在?”那声音的主人踏入前厅,突然怒起来,“你们干嘛都堵着我爹?”
司徒邢突然觉得,他从来没有哪一次,这么高兴见到那个从公子堂逃课的小兔崽子过。
就在兰二公子前脚刚进门,后脚门房的小厮又过来通报,“主君,又,又有人来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