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续心缘》作者米粒

25、再世为人

　　一连几天，晴川都在医院里照顾尚未苏醒的素言，却又担心医生通过抽血化验之类的检查，发现素言的体质与现代人不一样，随即办手续转移到了普通病房，每天只由护士进行日常的检查。

　　因了最近古董店新进了一批价值连城的古董，胤寺一直在忙着处理工作而很少到医院里来，倒是良妃偶尔会过来带一些煲好的鸡汤，顺便陪晴川随便的聊些什么。

　　“晴川那，”良妃这两三天一直是欲言又止的，“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恩，”晴川颔首，她有些预感到了良妃要与自己说些什么，终于要来了吗，她的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妈想把胤寺接回自己家住，你怎么看？”一开始她曾以为胤寺与晴川住在一起，终于开不了这个口，后来与晴川聊天才知道，原来他们两个的事并没有向晴川妈坦白，甚至还没有住在一起。

　　晴川心中有些不舍，胤寺虽然不住在自己家里，却也与古董店离的极近的，周末的下午两个人可以窝在一起谈天说地看电影，但这是他的额娘，而且尽管胤寺自己不说，她也能看出来他心中对额娘失而复得的依恋。

　　她淡淡的一笑，道：“妈，你这是说的哪的话，一会儿我们就跟他说去，他一定会很开心的。”晴川面容上依旧保持着暖人的微笑，却也泛着一丝不惹人注意的苦涩。

　　“水……水……”微弱的声音从病床上传出来，晴川寻着声音望去，“素言，你醒了？”听到她要水，忙倒了一杯递上前去，良妃把素言慢慢抬起，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饮了一些水后，素言神智渐渐清晰起来，“我……我是这是在哪……”记忆慢慢恢复到她的脑海中，她明明记得在她听知小春，也就是年羹尧被皇上披枷带锁的押送到京城时，自己万念俱灰，已经病得下不了床的身子却忽然有些了力气，随即跑去火场投入井中。

　　她恨，恨四爷对年家的弃之如敝屣，恨四爷的排除异已，恨四爷的罔顾夫妻间十几年的情分。

　　明明……自己明明是投入井中的，这里是哪？她恢复意识的微微睁开眼，看清眼前人的模样。

　　“晴川？”她喃喃的道，嘴唇干裂，声音低哑的从喉咙里传出来，看来，自己已经死了吗，呵呵，还有缘看到前世的姐妹。

　　不，自己根本算不上是她的姐妹，她凄惨的冷笑着，自己手段用尽，连与自己最要好的姐妹之情都不顾，到头来落得如此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素言，你醒了吗，还要水吗？”耳旁传来晴川关心一般的话语，她怔怔的四下里微探，自己躺在一个白色房间里，雪白的床单，白细的窗帘，太阳透过细缝照了进来，暖暖的很舒服。

　　这里是哪里，人死了不是要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重新转世为人吗，难道她连重新转世的资格都不配有么。她又看到眼前的另一张脸，奇怪的装扮，“我是良妃，八阿哥胤禩的额娘，”良妃看到她转向自己，笑着向她解释道。

　　“良……良妃？”她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一般，猛的坐了起来，却又虚弱的无法自己立起来。“素言，你现在还没太恢复，你不要起身，好好躺下。”晴川见她向下倒去，忙用手揽住她，然后轻轻的把她放倒在床上。

　　感觉到晴川的触碰以及她手上的温度，素言一愣，“晴川？良妃？”她分别看了两人一眼，“我已经死了吗？”

　　“呸呸呸，别动不动就死不死的。素言，还好我们抢救及时，你已经被我们救回来了。”晴川扶在素言身上的手微微发抖，“医生说了，你现在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知道吗？别的什么都要担心。”

　　素言脸色一白，耳边除了那“被救回来”四个字外，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了，还没死吗，还要活着受到折磨吗？

　　不，不可能，晴川不是早已经跳井自尽了吗……良妃娘娘不也是跳井消失了吗……她们，她们怎么回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素言突然瞪大眼睛，沙哑的声音响起：“你们……你们不是死了吗？我这是在哪里……”晴川与良妃对视一眼，顿时都明白了素言是为何无措与慌乱。

　　晴川抚了一下她的手，道：“素言，你别害怕，我和良妃娘娘都没有死，”她一边望着素言的神情，一边缓缓的道出口，“这里是二十一世纪，与清代是两个不同的时代，因为九星连珠的天文变化，把我们都带到了这个时代里。”

　　素言怔怔的沉默不语，却依旧苍白着脸，二十一世纪，与清代不同的两个时代吗，这样是不是就可以逃离他的身旁了……是不是，自己就再不用活的那样的累了。

　　“你不要害怕，也不要担心，我和良妃娘娘都会好好照顾你的，我们已经很熟悉这里的生活了。”晴川安慰着，却隐瞒了自己和良妃本是现代人的事实，她不想让素言感觉到难以容入的孤寂。

　　她微微点头，心底却混乱一片，真的，与过去的一切都隔绝了吗？颤抖的眼睑上，沾染了些许的泪痕。

　　为什么，为何老天不让自己一死了之，却又给了自己重生的机会，让自己这么苟且的活着。她恨他，亦更恨自己。

　　身体颤抖的厉害，晴川见了，赶忙伸手去抚，良妃也把她揽在怀中。

　　“晴川……”轻颤的声音，她仿佛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伤与殇倾泄而出，“皇上……是我终尽全力也摸不透的男子，他的心，他的眼，是我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的……你知道吗……”

　　她哽咽着，泪尽满面，“这些年来小春为他赴汤蹈火，立尽战功，我明白，他对我好，只是政治需要，需要年大将军为他卖命……”

　　良妃看在眼里，苦笑了一下，自古帝王皆薄情，也因是康熙选了胤禛而没选胤禩继承王位的原因之一。胤禩再通晓世故，广得善缘，心中始终有情，而且一位帝王最忌讳也最不需要的，就是一个情字。

　　她也自是知道年贵妃之前深得帝意是出于政治目的，后来不得圣宠也是为了除掉帮助他挫败对手的最大功臣。

　　雍正甚至在千方百计的编织罪名，用民间谣传来向年羹尧发难。历史上记载的他自恃功高，骄横跋扈，无人臣礼，又有谁来证实这些只不过是皇帝用来除去他所安插在他身上的罪名呢。

　　素言恨自己为了他，背叛对自己一心一意的晴川，恨自己为了他，机关算尽迷失了自己，却更恨自己，依旧的放心不下他。

　　病重的那几日，她知自己的身子已经无法坚持过这个冬天，心心念念的盼着他能来看自己，却一日又一日的失望，等来的，除了皇帝指责小春的罪行，就只有空荡荡的皇贵妃名衔。

　　一日她身体尚好，曾为他煲了汤亲自送到尚书房，尚未进门就见他微扬着头看向自己的方向，唇中含笑，他，竟然笑了。

　　素言心中一动，赶忙把汤端进去承上，得到的却依旧是他冷冷的一句，“放下，出去吧。”她回头的那一刹那，身子一颤，脸色惨白，只见她迎面的墙上，晴川的画像挂在那里，刺得她泪在眼眸中打转。

　　这么多年了……他，依然放不下忘不掉晴川么，那，自己又算什么。

　　她突然转头去看晴川，眼泪依旧如脱了线的珍珠般，颗颗的坠落。

　　晴川本就熟读雍正历史，自是知道年羹尧与年贵妃的悲惨命运的，有些心疼的搂住她：“素言，一切都过去了……这里与清代是两个时代，是两个世界……老天既然给了你重生的机会，你就要好好的活着，知道吗？”

　　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即病房门被从外打开。胤寺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已经清醒过来的素言，怔在那里。“八王爷？”素言也愣在哪里，说不出话来。

　　原来，八王爷并没有死在宗人府里，而是与自己一样，穿越了过来，怪不得皇上曾下令任何人不许探望他。

　　她定定的望着他们三个人，幸福美满，能同家人、心爱之人在一起，即使不当皇帝，不是王爷，却依旧幸福的让人羡慕。

　　“胤寺，”晴川轻轻的叫了道，让他回了神来，他尴尬的冲着素言笑了笑：“素言你醒了，这几天晴川担心坏了，天天在我耳边叨咕着你什么时候能醒呢。”

　　素言淡然的笑了下：“谢八王爷关心。”“素言，我们这里是人人平等的时代，再说了，”晴川故意斜着上下打探着胤寺，“他才不是什么王爷呢。”

　　胤寺伸手点了点晴川的脑袋，也笑道：“是啊，可别这再这么叫我了，我都不习惯了。而且，”他板起脸来严肃的道：“现在她是主子，我是奴才。”

　　良妃和晴川听着都忍不住笑了，素言的笑意里却淡淡的泛着一丝苦涩。

　　也好，忘了他吧，也放了自己，眼角上，却悄然划过一滴眼泪。

　　良妃突然轻推了下身边的晴川，晴川眼下一暗，却依旧含笑的对胤寺说道：“胤寺，既然你跟妈已经相认了，不如你就去跟妈一起住吧。”

　　胤寺讶然，他知道额娘这些年来并未重新嫁人，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却因着现在住的地方离古董店，舍不得远离了晴川。

　　“这……”他犹豫着看向良妃，“胤寺啊，跟娘一起住可好？娘自你打小就没有尽过做母亲的责任，与你刚刚相认却又来了这里……娘想好好弥补你。”良妃一脸期盼的望着胤寺。

　　望着额娘期望的表情，他没有办法拒绝，只能颔首点头，却在低下悄悄的伸手拉住了晴川的手。“额娘，但我可不可以继续在古董店工作？”他迟疑的开口，如果娘让他离开这个工作，他是定然不会允许的。

　　“傻孩子，我只是亲自想照顾你，又不是想让你连工作都不要了。”良妃看着他，好笑的开口。

　　“妈，”晴川突然有些难为的开口，“我想让素言先住在你那边，我这边……我不好跟我妈解释……”

　　良妃理解的点了点头，又望向素言的方向，这个孩子，她亦是心疼，不像晴川那般幸福，却与自己一样，都嫁与了无情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