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六章 真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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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二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看到花奈垂头丧气地趴在吧台上，撅着嘴，眼里满是委屈和失落。为了哄她开心，片桐三月给她表演怎么砌出七种颜色的鸡尾酒，花奈想看很久了，此时也没能引起她的兴趣。千代则在一旁看着她难过，帮不上忙。
“怎么了？”英二做口形问奈落。
奈落看了花奈一眼，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没好气地反手指了指天窗。
英二不懂他的意思。
“笨死算了。”奈落白他一眼，小声嘀咕道。他看了眼三月，试探着问道：“三月姐我们借个阳台。”
“啊？”三月正专注于兑第四层酒，随口问他干什么。
“……抽支烟。”
三月的手不小心抖了一下，红紫蓝黄四色的酒即刻混了颜色，成了一杯毫无光泽的暗色液体。她脸上的笑容淡下去，若有所失地放下吧勺，从口袋里拿出楼上的钥匙丢给奈落，“……别着凉。”
奈落接住钥匙，勾勾手指示意英二跟上。
“抱歉，再来一次。”三月略带歉意地对花奈笑了笑，倒掉那杯浑浊的液体，重新准备杯子和器具。
“没关系。”花奈抬眼看她，声音倦倦地没有精神，“今天唯独不缺时间。”
楼上是片桐三月的住房，奈落没带英二去二楼阳台而是卧室外面的走廊。轻轻地开一扇窗，立刻就有小片的雪花被风吹进来。奈落撇过头去，反手指了指窗外，“自己看，真气死人了。”
楼下，两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并排坐在路灯下，旁边倒着几罐喝完的啤酒，细碎的雪花落了两人一身。其中一个男孩倒在另一个怀里，说些什么听不清楚，似乎是在哭。另一个人静静地，一语不发。
——神佑哲哉。英二还是认得他的。
“难怪。”
奈落关上窗，锁好。他无奈地耸耸肩，说：“女孩子失恋了都这样，过几天就能好吧，希望如此。”——回身准备下楼却发现英二在专注地看着自己，搞得他心里毛毛的，“看我干吗？”又把他当珍稀动物了？
“嗯……眼妆好漂亮。”英二愣了一下，想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为了让他相信不住地点头。当然，奈落的眼妆着实惊艳，这点不假。
骗人。奈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一说假话就爱点头自己还不知道。谎话说得再真，骗得过他千鸟英二自己也骗不过山崎奈落，才半年不怎么熟络居然连这个都忘了，真是。
两人这么僵持了一会儿，楼下响起了倒数声，而后一楼的大钟响了，十二下，一片欢呼。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除此之外，别无他话。
两人匆匆下了楼，英二去找翊学长对他说新年快乐，奈落忙着安慰花奈。
那天花奈趴在吧台上一直等，直到散场。千代跟涉要回家了，她说要等。夕正跟珉之把地板拖干净了，她说要等。到最后神佑哲哉都发来简讯说不来了，她还要等。
“别等了，他本就没打算来。”奈落摸摸她的头，“我们回家吧。”
“他会来的，他答应我他要来的……”花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却硬是撑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奈落劝不动她，也只好在她睡熟后，轻轻地背起她，回家。
翊跟莜穗回家的时候问英二要不要回去，奈落请他留下帮忙送花奈回家，他答应了。
不得不说，正在长身体的女孩子，尽管不胖也真是有够沉的，两人轮流背了一路肩膀都酸了。
送花奈回千代家后，奈落怕英二不敢走夜路，于是送他回家。
“麻烦了。”
“没事。不送你一会儿也得出来晨跑。”
回家的路上，路灯把两人交叠在一起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最近过得怎么样？”奈落踢着路边的石子，慢悠悠地走，“抱歉我一直忙着打工。自习室的桌子挺硬吧？”
又被他毫不掩饰地说穿了心事。
英二选择回避这个问题。
“你一个男生画什么眼妆？工作需要？”
“你，嘴巴什么时候变这么毒？”奈落瞪了他一眼。
“跟你学的。”
“……突然喜欢上了而已。”奈落一脚把石子踢进绿化草丛，“花奈说很好看。”
“的确很好看。你本来就生得漂亮。”
“谢谢。”
“……”
沉默，良久。
“……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想说吗？”说啊，问我这半年过得好不好，晚上都做什么，有不会的功课都问谁。分明就想知道为什么不问？这半年你都怪怪的，在闹什么情绪啊。
英二低下头，踌躇一阵，小声地呢喃着，似乎是在说给他自己听：“妈妈的姓氏改回沢井了。从她带着我搬到东京，都已经三年了，终于还是和爸爸离婚了啊。……可是邻居们还是叫她千鸟太太，家里的门牌也没改。要是我没有偶然看见她的名片，她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了？”
“……”
奈落看着路灯打亮的英二的侧脸，呼了口气。如果英二不肯先和解，那么他自己来说。
“花奈跟千代感情，非常好，亲姐妹似的，她俩才是真的一见如故……”
英二惊讶地看他，他低着头，继续说：
“花奈喜欢神佑哲哉，妹妹对哥哥那样喜欢。她就是个孩子，喜欢哥哥也会到吃四枫的醋的地步。她待我真的很好，她待每个看顺眼的人都很好，跟神佑哲哉一样，当然，神佑哲哉一般很少能看顺眼谁。
“她说的没错，我原本的生活糟糕得一塌糊涂，跟个机器一样每天按时做一样的事，不会玩，不懂怎么好玩。坦白说她来之前我真的没觉得过。可是她闯入我的生活后，整天玩玩闹闹，拉着我做好玩又刺激的事，我才明白一个人过有多难受。她不在的时候，晚上我一个人睡，怎么都睡不踏实，会有想念妈妈的冲动。
“很可笑是吧？我又没有妈妈。
“……其实也不是没有。我‘死’过一次的，小时候被同学捉弄推到海里，恶作剧，他们不知道我是旱鸭子。长时间休克脑供氧不足导致记忆丧失，醒来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即使有妈妈，也不记得。即使她就站在我面前，也没有妈妈的感觉。
“我想我大概懂得你为什么怕黑一个人就睡不着了，以前总是笑你真是对不起。
“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我保证，尽管我的誓言，并不是我自己说了算。
听到奈落这番话，英二愣了好久。这大概是两年多来他说话最多的一次了。他敏感又古怪的性格，是因为经历过那样令人悲伤的事吗？
“不知道为什么啊……”英二摸摸头，不好意思地笑，“突然好想抱抱你。”
“你当我是花奈的玩具熊吗？”
奈落被英二吓到，两人都被他这怪诞的念头逗笑了。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英二家楼下。
英二进家门前，回身向奈落张开双臂，“来抱抱吧。”
奈落尴尬地摸摸头，还是凑上前去接受了这个拥抱。
经历过不好的事，奈落终于能敞开心扉面对这个世界，真要祝福你啊。
“谢谢。”奈落微笑，有些拘谨地摆摆手，“我回去了。晚安。”
“晚安。”英二看着他的走远，才转身进门。
“抱歉，妈，我回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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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这一晚的奈落的表白并没有让两人恢复从前的亲密的挚友关系，至少英二没有再躲着他，花奈不在的晚上他愿意陪自己出去吃宵夜、帮他讲功课了。如片桐小姐所说，一切都要感谢上帝，嗯，也感谢花奈。
十月的球赛帝嘉夺冠，千野翊身为校队成员直升高等部。英二陪奈落写了一个寒假的习题集，终于把他这个稳上B班的偏科生拉进了本校高等部A班，最后一名，好险。
帅气又会打球的千野翊，注定要成为校园里光芒四射的一号人物。每每看到篮球场外犯花痴的女生如云，奈落都忍不住要吐槽。“躲在他姐背后的娘小子一个，有什么好崇拜的呀！”
“你这是嫉妒。”帮班导抱习题册去办公室的路上，英二这样说奈落。
“嫉妒？对，我嫉妒，我嫉妒死他了！”把手里的一摞习题册往英二怀里一塞，奈落转身就要走。
“呀！”两摞习题册摞在一起没了英二的头顶，突然这么一下，他重心偏了，摇摇晃晃地，习题册眼看要倒，“回来！”
奈落伸手扶住英二，摆正他抱着的习题册，哼了一声“找千野翊去”，神气地走了。
“山崎奈落你这个臭小子——！”
“狄野，快过来帮我一下！”
奈落真的变了，慢慢地，越来越像个人类了。
樱吹花奈，不愧为一个神奇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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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的六月，期末体育抽测，作为“班上最好欺负的男生”英二被迫好心地帮女生搬跳箱，没想到其中一女生突然脚滑跳箱脱手飞出去，正砸在英二身上，当场砸倒，右脚骨折。
奈落虽然跟翊学长互看不顺眼，不过两人对此评价实在是出奇得默契，一个字不带差：“笨死你算了。”
结果就是英二在医院里住了一星期，期末考拄着拐来了学校。考完试同学们将他团团围住，一个劲地戳他的石膏脚玩，让他很是尴尬。
医生说小孩子好得快，伤得也不特别重，骨折超不过一个半月肯定能好，家长不用担心。
什么话！暑假也不过才两个月！这样一来他不是白白浪费了半个假期宝贵的青春年华？
翊学长安慰他，塞翁失马。
为了充分证实这句谚语的真实性，英二熬着夜在一个星期内写完了所有假期作业，包括两篇读书笔记。看他顶着黑眼圈炫耀他的光辉事迹，奈落一边切黄瓜片给他敷眼睛一边说你是憋在家里憋疯了整出病了吧真疯了就帮我把作业也写了好了。
“在家好闷呐。”英二躺在沙发上扯着嗓子哀嚎，“好不容易把妈妈盼回来了，结果才两个星期不到她又出差了啊。无聊透了！又不能出门，在家都是坐着转椅，真是要人命啊……”
“她本来就是出差期间临时请了假跑回来，能提前三个月见着她你就偷着乐吧，还不知足。”奈落用力推了下英二的脑袋，起身去门厅换鞋。
“要走喽？不多陪我会儿啊？我帮你写作业啦。”
“晚上我把作业给你带来，陪着你做好吧？打工时间到。”奈落敲敲手表的表盘，微笑。
“啊，一走又是一天。我挤零用钱给你缴房租吧，你别去了。”
“你白天睡觉，晚上我回来你就不会困了。”拿出小镜子照照，确定无需补妆，奈落摆摆手，开门，回身抛了个媚眼给英二，“乖啊，房租花奈会帮我缴的，打工我要自己去。”
“嘭——”
门应声关上，家里又陷入了真空一般的寂静。
望着天花板发呆，良久。无事可做。
“呀！”英二轻声呼唤了一句，好像家里除了他以外还有别人，他感觉整栋房子都在震动。
“呀……”他又唤了一声，声音发颤，在空荡荡的家里回响。
然后他直起身，捂着嘴巴抽泣起来。
房子里过于闷热而不流通的空气终于降了些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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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子不能哭，哭也不可以哭得太大声。
千鸟英二是个乖小孩，从小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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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野翊来给英二送午饭的时候看他眼睛红红的，知道他哭过，坦白地问他是不是想山崎来。
“总是得不到的东西、难得能见一面的人，才显得弥足珍贵。”翊这样说着，摸摸英二的头安慰他，“没事的我不生气。山崎他那个人你也知道，总是有事要忙，没事也有事要忙。虽然作为朋友的朋友，这么说不太合适，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太接近他，会受到伤害。”
“他也这么说的。他要我离学长远些，会受到伤害。”
“他说的没错啊，你被夕正吊在钟楼、扔下来，就是因为跟我混太熟啊。我是半妖，救过杀人犯，间接害死了水沢响，哪里算好人啊。他讨厌我是正常的。他就好多啦，只要不说谁看得出来他跟人类有什么不一样？可他待人处世的方式也真的是……你能忍到今天还没被他气死，我真的挺佩服你。”
“学长不是坏人啊，奈落也不是。你们人真的都很好啊。我一个人在家闷得难受，只有你们肯来陪我，还有比你们更好的人吗？”
“英二啊，英二这么乖这么善良人这么好，英二才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呢。”
“肉麻死了。我哪是善良，是弱！”英二指着自己的石膏脚，说话的声音高了些，“弱到连女生都欺负我，才会骨折的！我这么弱，哪会有人喜欢？还有比我更弱的男生吗？”
“有啊，夕正。”
翊认真地点头，回忆道：“康晴刚走的时候他把自己窝在被子里哭了好几天，眼睛肿得跟胡桃一样，那时候他是……十三吧，好像是。那以后每次接到康晴的电话，都能让他激动地哭一场。他现在十八了，还因为哥哥打电话给他就哭，珉之都受不了他。跟他看上去反差很大是不是？一个人内心有多幼稚多弱，其实根本看不出来，很多时候是相反的。英二表现得这么弱，心里该是很坚强才对，你自己不觉得罢了。”
“哪有啊。不要为了哄我开心就唬我。”
“乖，不准顶嘴。”翊拆开便当盒子递给他，“来，吃饭。莜穗难得下厨，虽然手艺是差了点，都是她的心意啊，反正吃不死人……”拜托救救我吧！
吃不死人，但是不吃一定会死人。英二明白，接过便当，满怀期待地吃了一口。
真的……吃不死人呀。
——但毕竟是学姐的心意！男人，就是不能伤女孩子的心！
翊从英二家出来的时候，撞见刚推开铁门正要进来的奈落。翊顿了一下还是反手轻轻关了门，锁上，递上钥匙，“他睡着了你轻一点。”
奈落接过钥匙，把铁门又推开了些让翊过去。
分明宽度足够，翊走过时还是撞了他的肩膀。
混小子！
英二他……哭了？
奈落带了作业来，在二楼房间，英二帮他写作业，奈落看着他睡着了。
四枫柯南搬去神佑家后，花奈整天忙着挑刺跟四枫吵架，不亦乐乎。说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有时候只是为了抢包洋芋片两人都能闹着家里鸡犬不宁，神佑君多次表示极有压力，不得不出去打工避难。
所以奈落的空闲时间一下子就宽裕了。
能清楚地听到你每一下心跳和呼吸，哪怕将我们团团笼罩的是最黑的黑色，都不会害怕了。
英二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用“我们”。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六章 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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