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萧楠篇(2) ...
-
我现在在卓阳大学的高中部就读。卓阳大学是卓阳市最好的大学,卓阳市最好的高中也是卓阳大学的高中部。所以这里的学生几乎都是优等生。
几乎是,但不都是,例如黎芗就不是。
我看过黎芗的中考排名,在卓阳市三万名考生中她排两万名以后。我很奇怪,像她这种成绩为什么会跑到卓阳来上学。但我始终没问,毕竟答应她要与她成为朋友的。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文章总是要做的。
放学了,我回到了家。
老妈在厨房里忙的热火朝天,我随口叫了一声妈,结果她没听见。
于是我径直走进房间。
书包往床上一扔。我开始做功课。
过了一会儿,有人敲门,然后我最亲爱的老姐走了进来,递给我一杯橙汁,然后冲我笑笑。
老姐永远都是那么了解我。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知道我最喜欢和橙汁,其他人都以为最喜欢喝可乐,因为我每次在人前都会说我要一杯可乐。
人就是这样,总会被一些表面现象蒙蔽双眼。
我喜欢喝橙汁,因为橙汁喝起来酸酸的,涩涩的,但是当你细细揣摩后,你会发现原来橙汁是甜的。就像我们的青春。
我很享受的喝完橙汁,顺便把嘴边残留的美味也舔干净,然后抬起头,看到老姐在对我笑。老姐的笑容是甜美的,如同三月明媚的阳光,是那样的满足。随着岁月的流淌,笑容中带有成熟的感觉,偶尔又会很深沉,如同徐徐升起的朝阳,或是缓缓落下的夕阳。在我的印象中,老姐的笑容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藏。
可是老姐只能用微笑来安慰、鼓励我。
她不能开口说话。
她是一个哑巴。
已经很晚了,爸妈老姐都睡着了。我望着窗外深蓝色的天空,突然想起了早上黎芗那没心没肺的笑容,于是我决定出去走走 。
蹑手蹑脚的穿上衣服,打开房门,关上大门,跑下楼。
我做这种事情轻车熟路。
夏末初秋的夜晚很好。没有了白天城市中的喧闹,空气很新鲜,偶尔能够听到蝉鸣,抬头望向天空,仿佛是一块巨大的布,上面缀满了星星,还有一盘类似于一个巨大的烧饼的月亮,我正为这个挺新鲜的比喻自豪呢,突然肚子“咕咚”一声,我知道了这个比喻的来历。原来我饿了。
卓阳市不愧是全国的先进城市,绿化就是做的好。在一个十字路口处,就是我昨天来的那个十字路口,有一大片白杨树,一望无际,感觉跟原始森林似的。森林中间有一座小亭子,仿古式建筑,我第一次发现它时,感觉就像遇见了小时侯童话里所描述的那种大森林里的小木屋。
童话里说小木屋中要么有慈祥的老奶奶要么有善良的落难公主,可是我面前的这座木屋里既没老奶奶也没公主,反而有一个我很熟悉的小痞子。
张霰。
他安静的靠着一根柱子,背对着我,我猜想他的手里应该拿支烟什么的,他现在应该在吞云吐雾。
可是我猜错了,我的直觉第一次对我说了谎。
他的手里空空如也,半握着耷拉在腿上。感觉到有人过来了,他侧过头,笑笑,对我说:“我就知道是你。”
在他刚才的那个笑容中,我看到了一丝寂寞。
我也对他笑笑,然后坐到他身边,问他:“你怎么知道是我?”
“直觉。”他的回答很简单。
“可直觉也有错误的时候。比如说刚才。”
“刚才?”他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疑问。
“对,刚才。刚才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在抽烟。可是你的手里什么都没有。”我低头看看他的手,修长,干净,没有一丝污染。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以为我在抽烟?”
“因为小痞子都抽烟啊。”我漫不经心的说。
“你真以为我是个小痞子?”他突然有些发怒了。
“昨天是这样认为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现在我不这样认为了。”
“为什么?”
“因为我看了你的双手。干净,清爽,皮肤细腻,光滑。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每天只懂得舞刀弄棒的小痞子呢?况且你和我同校。”我面对着他,目光却没有落在他身上,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看谁,也许是空气,也许是月光。
张霰听我缓缓说完,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沉思了一阵,突然抬起头,对我说:“你不当个侦探,是犯罪分子之福。”
我仔细品味着他的话。他的话里我听不出他是在夸奖我还是讽刺我。不过按照正常情况下,一个人的伪装的面纱被揭开后,应该不会高兴。既然选择了伪装,那就肯定有伪装的必要,或是说需要。
我不清楚张霰这样一个男生为什么会选择伪装。
我也不想知道。
好奇心可以杀死猫,我很早就明白了。并且我曾经为我的好奇付出了一辈子悔恨的代价。
月光静静的洒在张霰的背上,他的脸埋藏在黑暗里,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我能够感受出他身上散发出的忧伤。
那是一种看不见的忧伤。
那是一种令人心碎的忧伤。
那种忧伤不应该出现在我面前的这个男孩子身上。
可我还是看到了。
张霰突然抬起头,脸上有一种奇异的光芒,好象是在微笑。他说:“你是第一个发现我伪装的人,以前我总是掩藏的很好。”
然后他抬头望着月亮,自言自语:“月亮,你知道我的伪装吗?”
回家后,我躺在床上睡不着。一闭上眼睛,总会出现张霰的那种忧伤的样子,以及他最后留给我的那个忧伤的背影。
第二天,清晨。
一进教室我第一个看见的人是张霰。他对我很阳光的笑笑,摆摆手:“嗨,早上好。”
这简直和昨天晚上判若两人。
我望着窗外的白杨,眼前浮现的是昨晚张霰的那副受伤的表情。
“嘿,怎么一大早就发呆?”黎芗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我身旁,手指在我眼前晃悠。
“想你了呀。”说完,我露出了暧昧的微笑。
“肉麻死了。”黎芗尽情的作呕吐状。
老师进来了。她自己抱着一打教案,张霰没有帮她。
她很奇怪,从一进教室就看张霰。
我后面一直没有声响。
黎芗回过头,轻轻敲了敲他的桌子。
我听到后面一声叹息。
黎芗转回头,在我耳边小声说:“他睡着了。”
我突然想到一句话:所谓幸福,就是在任何情况下都能睡着。
可是张霰,那个忧愁的孩子,你,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