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成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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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个女人吗？”
乡间的习性自然比不得宫廷礼仪。故而，花林所有的礼仪几乎从零学起，她每天在沛凝的指挥下，仔细地做着每一件事，务必做到最好。这时，她正头顶一碗水，在屋中练着碎步，却听见有人在说话，不由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身着华丽妆扮的女子和她差不多大小，随性地靠在门框边观察着她。花林一走神，头上的碗“哐珰”一声就掉在了地上，精致的细瓷顷刻间碎作几片，水漫了开来。华衣女子瘪嘴，讽道：“母妃真是，光找个和我长得像的起什么作用。笨手笨脚的，到时候露出破绽怎么办？”
花林讶然，眼前这位就是真正的晨珠公主？她欠身福礼：“花林参见晨珠公主。”
晨珠不耐地向旁边的小丫头抱怨：“我以为多有趣，原来也不过如此。”睥睨说道，“你既然想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就该快点把这些学会，凤凰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说罢，大摇大摆地走了。
花林蹲身把地上的碎片捡到手中，食指却开始流血，一直滴个不停，她却像不知道。宽大的裙袍成了她的依靠，她把自己的脸深深埋在其间。
那日，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浍河宫内人影穿梭，整个皇宫张灯结彩。花林坐在镜前就像个傀儡，任由那帮人打扮。宫里的姑姑身手真是巧，花林几乎认不出镜子里的人。
那是她吗？花林静静地看着那个鲜艳欲滴的粉人，可是，这辈子要完了。她即将嫁给一个一面也未曾见过的男人，那个人却不知道。唉……就作报恩吧。每当想到这里，她便有些说不清的沮丧。
有丫头来催：“姑姑，接公主的花轿来了，快些吧。”
眼前一红，一块喜帕盖在她的头顶上，身上的凤冠霞帔不知道有多少斤两，压的花林全身酸痛。由沛凝和小宫女青儿扶着，众人簇拥着她向百官朝贺的大殿上走去。走不多时，就到了门口，她看见喜婆把把花球的一端递到她的手里。花林从帕子的一边看见前面那个人的脚，像是为了等她，每迈一步，都会略停一会儿。一直走到殿中，她才看那双脚停了下来。
两人站成一排，向金銮殿上的皇上和皇后行礼。花林趁着帕子下垂的瞬间，脸看向旁边的人，不偏不齐，那人也正好看向她，不过他只淡淡地瞟了一眼，便转过头去。花林却是略微有些吃惊，她从来没有见过突厥人，可是常常听人提起，脑海中突厥人的形象应该是魁梧，高大，粗犷。但是，身边的阿史那云峥彻底推翻了突厥人在她心中的形象。
此人眉目淡淡，颇为儒雅，谈不上帅气，可他眼中的随意仿佛不屑一顾。
只听一个公公高声宣道：“吉礼：黄金两百万两，白银八百万两，玉器六千件，丝锦二千匹……”
这庞大的数目，引得花林暗想，沿路的乞丐和贫民数不胜数，这位皇帝出手可真是阔绰，紧紧是嫁一个公主，就想把无数百姓的性命搭上。怪道说国体微弱，突厥一来，便吓得割地让田。
吉时一到。按照规矩，出了殿门，新娘子的脚便不能沾地。阿史那云峥抱起花林的时候，手些许不稳。莫名其妙地，两人似乎都不愿挨着对方的身体，一个往外倾，一个若有似无地抬高自己的双臂。幸而花轿不远，等花林上了轿子，她这才松了口气。
浩浩荡荡的人群向着北门而去，百姓膜拜地跪在道路的两旁，感激这位大义的公主牺牲自己，换来天朝和平的局面。
所有的人都是陌生的，被传颂的晨珠公主仍呆在华丽的皇宫享乐。
亲爱的故乡，花林与您告别。
出了城外，她被侍女扶上一辆豪华的马车。突厥离明国的都城数千里远，行走了不知多少时日，花林在途中却开始生病，喉咙时而发痒，咳起来便没了节制。
突厥人的对待，让花林感觉自己，不像是出嫁而是囚犯。阿史那云峥非但不管不闻，而且派来士兵严加看管，限制她的行走。陪嫁的小宫女青儿看花林恹恹的样子，终是忍不住报了阿史那云峥。可那人却只在车门外简单地问候了两句，便走了。好像花林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一个不熟络的陌生人。
待到风沙漫天的时候，花林靠在车窗旁才发现，南方的一切景观都已是梦中之景。绿意变成了荒沙，一阵风过，都会招来粉尘。她不觉又咳嗽了几声，青儿看见，不免伤感：“公主，要不奴婢去把王子叫来？”
花林捂住嘴巴止不住地咳嗽，好半天才缓过劲来，笑道：“你昨天请他来，他是什么态度你又不是不知道，难道今天还要去撞人脸色不成？罢了，只是水土不服而已，过几天安定下就好了。”
话罢，又是急咳，青儿赶忙递上一方手绢。花林双手接过，猛地一咳，手上的绢子竟然带着几滴血迹。青儿惶急，微微哭腔：“公主，您都咳出血了。”
花林看见绢子上的血点，心里已然灰了大半。小时候，香满楼的玉玉姐也是这般咳出了血，没过多久便死了。她笑着劝道：“我还没说什么，你倒先哭了。不过心内淤血，咳出来反倒好了许多。”
“真的？”青儿带着满眼的泪水问道。花林平日待她就像姐妹一般，就算她做错事，也只笑笑而过，并不苛责。这可比原先那位刁蛮的公主好得多，人又长得漂亮，青儿自是尽心。且说她今日咳血，倘若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哪有这般好的运气，再遇到这样好的主子，所以，心里是万般不愿花林出事的。
正在这时，不平的道路上突然一阵颠簸，青儿和花林险些被颠到车外。一个盒子恰好从她坐着的凳子下滑了出来，想这许是陪嫁之物，花林把它揽到身边，撑到窗子旁查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会如此多的蒙面人？花林看见那些人手持大刀，几乎是一刀一个，想来个个功夫都是极好的。青儿惊怕，躲在她的背后直嚷嚷：“公主，这么多刺客。”
花林以为定是来抢钱财，可那帮人经过后队的马车未作任何滞留，所有的人都向前面围来。她的马车外围得人最多，阿史那云峥也拿着长剑在她车外勇猛杀敌。金色的狼头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白盔甲上沾了点点血红，阿史那云峥临危不惧，仍显得气定安闲。
一个蒙面人的身手特别敏捷，花林看见他杀掉周围的士兵，向她的方向冲来。阿史那云峥立即护到花林的车前，花林心里有丝感动，这个男人在危难关头竟然在保护她。可是，蒙面人的武功显胜一筹，只见他挑剑跳起，轻功极好，俯身一冲，阿史那云峥不得不闪开。在这当口，蒙面人一下跳上车上，迅速打开车门。
他看见两个女子缩在车后。后面的瑟瑟发抖，前面一个身穿喜服、粉白黛绿的女子却一眼盯着他。他登时流露出诧异的眼神，身后却传来冰冷的刺痛，回头一看，是跟上来的阿史那云峥一剑刺到他的肩上。“嗉”一声，阿史那云峥拔出剑挥刀向他砍向第二刀时，花林以掩耳盗铃之速，抽出身上的匕首，挥地一刀刺进阿史那云峥的右胸。
就在刚才慌乱的时刻，她清楚听见蒙面人轻声说：“皇上被禁。”
这厢的阿史那云峥一脸的不置信，他低头看自己身上那把小巧的匕首，身体晃了晃，便倒在了车内。花林这才看见蒙面人也是污血满背，显是失血过多，有些站立不稳，却仍蹲下身子在车内寻找着什么。
花林白着脸问：“你是在找这个吗？”她把小木盒推到蒙面人的跟前，那人看了她一眼，抱着木盒就准备走人。
顿时明白，阿史那云峥刚才为何那般急切地守在车边，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走开的蒙面人却折身抓住她的手腕，带她一起跳下马车。青儿在后面追道：“公主，您不要把奴婢丢……”花林随即一把拉上青儿。
车外还是一番刺眼无比的血腥，残缺不全的尸体比比皆是。突厥的士兵刚想围上来，蒙面人却一把扼住花林的脖子，那些人不敢轻举妄动。花林突地想起八岁那年的情景，虽然早已物是人非，可在今天看来却非常相似。不过，现在的她，亦不是那个遇到危险只会哭的小女孩儿。
蒙面人小声道：“委屈。”
得到同伴的支援，他立即松开花林：“青叶，给公主找一匹马，赶快撤！”
“我……我不会骑马。”花林低声道。
士兵越来越多，皆向他们靠近。蒙面人未待花林反应，一手扶在她的腰上，朝着身旁的一匹黑马就跳了上去，身后的一伙人带了青儿一起跟了上去。
大家没命地奔跑了一整天，抄小路翻过几座山后，花林感觉又像回到了京城的方向。晚间人困马乏的时候，后面没有追兵再跟上来，身后的人渐渐趴在她的背上。刚想发作时，才觉得不对劲，手一挥：“停——停下！”
身后的马定住，前面的人往后看。立即有人跳下马，奔到花林的身后扶那人下来。花林跟着跳下去，发现周围的人正紧张地看着他，青叶伸手解他的衣服。花林走上前推开青叶：“你这样不行，都让开。”
语气不容置疑。空气凝滞，青叶与大家面面相觑，皆退后两步。
她有些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这个人显然是和阿史那云峥一样，为着那个盒子才会带她走，可她在车上已救了他一命，现在还……花林叹了口气，欲把蒙面人的面罩取下，立即感到周围一片杀气腾腾。 “若不把这面罩取下，他会窒息。”说着，一把扯掉。
入眼处，竟是个模样清秀，脸蛋儿漂亮的年轻人。像剑的眉毛微微蹙着，估计是伤势过重，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也是青白。
解开那人的前襟，花林的脸上不觉有些发烫。她让他趴在青叶的腿上，继而揭开他背上已经濡湿的衣服。“啊！”周围齐齐惊呼。那上面是一条长长的刀伤，不用想，也知道它有多深。
青叶递上来一小瓶药粉，她小心翼翼地撒在这人伤口上，复又撕下自己衣裙的内衬，帮他好生包扎。一干人看她熟练地操作，皆傻了眼。“好了。”花林起身，青叶这才回过神，随即与两人把他背到一旁。
害怕引来敌方的注意，因此，场中的空地并未生火。花林与青儿两人蹲坐在一棵树下，偎依在一起。山林之中，尽是些奇奇怪怪的鸟叫和猛兽的哀鸣，阴森逼人。青儿靠在花林的肩上打盹儿，花林却在想那个木盒。是什么东西，值得那么多人为它卖命？
“门主，真要带那公主回陇月门？可是，瞧她身手……”
花林隐约听见说话的人是青叶。长久的沉默后，一个清亮的声音道：“有何不可？”
是他的声音，花林侧耳。
“可不怕她是那女人派来的奸细？”
“我自有主张！”
……
“咳咳……”花林压在心中的烦闷一燥，日间的咳疾又复发了。她止不住地猛咳，身体的颤粟惊醒了梦中的青儿。
“公主，公主……”
她似乎要将肺咳了出来，青叶过来递给她们一壶水。青儿接过，送到花林的手边，却被她一掌打掉在地上。
“你……”青叶皱眉，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她拉着青儿起身：“青儿，我们走吧。”
青儿尚未搞清状况，就跟着花林向另外的地方走去。
“公主，何不等等？”
是那个人在说话，青儿小声劝道：“公主……”
“山中老虎洞中狼，您何必赌气？”
花林止步，冷冷道：“你怎知我在赌气？但说我被虎狼撕咬，又与你何干？”说罢，丢开青儿，“你若害怕，便跟了他们去，我自己一个人走。”
她气冲冲地往前面走，一直走了很远，青儿终是没有跟上来。她扶着宽大的裙摆，走起路来甚是不便，又是天黑，小路越走路越窄。风吹的树林哗哗作响，一群乌鸦争吵，落下几片叶子掉在她的头上。
“嗷呜……”磨长磨长的狼叫声恰在这时响起，花林直觉自己的汗毛皆竖了起来，毛骨悚然。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花林看见四个绿幽幽的眼珠缓缓向她靠近。此时，她赤手空拳，病中又无力对抗。
天要亡我！
花林平息肺中的燥热，悄悄向后退去。对面的绿眼似乎发现她的心思，居然向她小跑过来。花林一急，反而顿住脚。绿眼肆无忌惮地跳跃。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对绿眼处发出一声惨叫，生生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后面的一对接踵而至，眼看来不及，一个人影从花林的头顶跃过，狼立即首尾分家。
此番搏斗，没料到会引来更多的绿眼，皆气势汹汹地朝他俩围拢。
叶子间投下的月光，照在花林的脸上，显得越加苍白，细细的汗珠布满了她的额头。那个人影揽着她的腰飞身跃上身后的高树，一只狼飞来的瞬间，爪子刚好搭在花林的裙摆，锦布被它狠狠地撕下一角。
两人站在树枝间后，花林低头看见下面密密麻麻的绿光，仍旧心有余悸：“你是待泫公子。”她没有问，而是肯定的说。
身后的人一愣，随即了然地笑道：“我也知道，你叫花林。”
花林一把推开待泫，脚下突然一滑，待泫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下面的狼越来越多了。”
花林道：“我是细作。”
可是待泫笑笑，找了一处地方，拉着花林一起坐下。花林挣不脱，犹自气鼓鼓的样子，就听见待泫仿似不经意地说道：“本月二十八，江湖上中人尽皆知的夜公子，将会和有名的美人碧半槐成亲。”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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