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尘砂》桃意

3、第 3 章

　　“砰----”前朝的古董花瓶被主人毫不留情抓过砸在了门上，应声而碎。

　　“唰----”波斯进贡的手工织画被主人狠狠地扯下丢在地上，弃如蔽履。

　　少庄主又开始砸毁东西了，白凤山庄里的众人面面相觑地聚在山庄后院少庄主白挽歌所住的忘情楼前，听着里面时不时传来东西破碎的声音。

　　三天了，整整三天了。

　　三天前白挽歌独自返回山庄时就阴沉着一张脸，周身所散发出来的冰寒之气让人难以接近，然负责洗衣的女婢在他的裘裤上发现斑斑血迹，可怎么看，白挽歌也不像受伤的样子。所以谁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竟能让一向静如止水的忘情阁阁主白挽歌情绪失控。

　　“怎么会这样！”

　　房里，白挽歌坐在铜镜前，盯着镜子里那张让他觉得陌生的脸。依然是美若桃李的脸，苍白的肌肤，漆黑的眼，红色的绛唇，看起来什么都没变。可是，原本在眉心位置的朱砂痣却消失不见，发丝下是光洁的额。

　　不甘心地运气，可胸腹间空荡荡的感觉，十成内力竟被化去了七八，剩下的几缕亦散乱无序，不愿驻留丹田而纷乱地游走周身。

　　“可恶！”猛地一掌击在桌案上，看着丝毫无损地桌案，白挽歌心烦意乱地在房里走动，终于忍无可忍。‘唰’银光闪动，寒剑出鞘，连续七式的忘情剑法却因为少了内力而显得华丽有余底蕴不足，‘铛----’掷剑在地，白挽歌倚门滑坐在地上，漆黑的眼眸滚落晶莹的泪水。

　　“少庄主！”门外传来左护法漠阡的声音。

　　“出去，出去，统统给我滚出去。”

　　“庄外有人求见少庄主。”

　　“不见，我谁也不见。”

　　“可那个人是雪音公子萧行远，他带着武盟的令牌，他……”漠阡的话尚未说完，就见房门一开，一道白影一晃而过，定睛再看，空荡凌乱的房间已失了白挽歌的踪迹。

　　心绪慌乱地冲入前厅，看见的就是坐在那怡然自得品茶的幽蓝身影，不是萧行远还能是谁，一瞬间火起，白挽歌一把夺过庄里护卫的剑就冲着萧行远劈了过去。

　　剑风袭来，萧行远后仰身子，避过白挽歌看似凶狠实则劲道不大的一剑，扬眉浅笑，“你要谋杀亲夫么？”

　　一刺不中，又听得萧行远调笑的话，白挽歌立时涨红了脸，又羞又怒，举剑再劈。

　　这一次萧行远没有避开，而是看准契机，右手食中两指牢牢地夹住了白挽歌的剑，微一发力，三尺青锋‘啪----’地一声折断在他手中。

　　“你----”

　　白挽歌气急，举起手中断剑再次发难，却被人扣住脉门，“铛----”断剑落在地上，人也落进一个怀抱，听得萧行远在耳旁问，“怎么哭了呢？”

　　温柔的一问击中心房最脆弱的部分，白挽歌的眼泪哗哗地落下来，他一面哭一面抓紧萧行远的衣襟，“都是你的错，你化了我的内功，你拿什么赔给我。”

　　萧行远用左手抱住白挽歌的腰，右手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在他耳边安慰着。

　　左护法漠阡和右护法漠遥赶到前厅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令他们目瞪口呆的画面。他们那个向来冰冰冷冷地少庄主偎在同是男子的萧行远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偏偏看上去是那么的合适，似乎比起和柔美女孩在一起，少庄主更合适的是被男子抱在怀里呵护。

　　“咳----咳----”

　　几声咳嗽惊了白挽歌，他迅速地抬起头来，一手抵在萧行远胸前，拉开彼此间的距离，漆黑的眼瞳眯起，盯住门边那不合时宜出现的两人。

　　“庄主回来了。”被白挽歌的视线盯着看，忘情阁的左右护法同时感到身处寒冬的刺骨冰冷，半晌后，右护法漠遥才上前一步，道。

　　话音才落，一阵桃花香就由窗外扑面而来，浓郁的香气中，四个手执花篮的婢女鱼贯而入，一面走一面洒落花瓣，很快铺出一条花道，然后一个白衣的女子赤足踏在花瓣上步入前厅，足上系着的银铃随着她的步子荡出清脆的声响。看似是踏在花瓣上步子其实每一步都轻若翎羽，她走的很慢，很美。

　　“凤湮师姐！”白挽歌惊了一下。

　　那女子听见了白挽歌的声音，美美的凤目扬起，带着幽幽的眼神，复又踏着花瓣继续走着。

　　“师姐----”白挽歌挫败。

　　那女子又看了白挽歌一眼，仍不说话，幽幽的眼神一转落到了萧行远身上。

　　“阁下是碧落仙子凤湮？”萧行远迎上那女子打量的目光，突然想起江湖上一句形容：白衣银铃无情仙，黄泉碧落白凤湮……

　　“雪音公子请回，白凤此番离开就不做回头的打算。”女子终于开口，饶是见识不凡的萧行远也一愣，这般的声音……可是，看起来明明是女子形态的凤湮，怎可能是这样的声音，虽不低沉，但丝毫没有女子的玲珑，却是少年的清亮。

　　“凤姑娘----”

　　“你叫我什么？是了，料想他也不敢对人说出我的身份，果然，一切都是我自做多情。”凤湮拧眉，抬起的视线落在白挽歌与萧行远交握的手上，续而又笑了，“又是宿命，最讨厌这些无聊的宿命。过来我身边，挽弟。”

　　白挽歌走近。

　　凤湮的手抚上他的脸，撩起他额前的发丝，半晌幽幽一叹，“果然，你散功了。”

　　“师姐----”白挽歌半闭着眼，软软地唤了一声。

　　凤湮似乎回过神来，抬起的眼，目光又落到萧行远身上，“散就散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跟他走吧，师傅那里我什么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