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西平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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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锦进门时，心中虽然已经抱定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心境，但是待红衾打了帘子进门来之后，她还是略略吃了一惊。
高坐在锦阳宫正殿之上的，乃是个身材丰腴，脸色圆润，身着华服的高贵女人，她高坐在锦阳宫的面南正座上，身边站着一个面色凌厉的老嬷嬷和一个表情平顺的小宫女。小宫女手里捧着茶盅，在洛锦进门之后，那丰腴的女人立时就把茶盅丢回到小宫女手里的托盘上。
洛锦看到面前高坐的人，立时就跪下去道：“参见西平太妃。”
西平云太妃坐在那里，把手里的茶盅一放，上上下下地仔细地打量了她一通，然后语气很高傲气地说道：“那日你大驾回宫，哀家没有在宫里，也就无缘得见，上次平成宫里走了水，也未和公主见上一面，所以今日一早，哀家就特意来和公主会上一会，希望也能和公主促膝长谈一番；没想到公主这一大清早便外出了，哀家还得在这里等了这许久，才能见得公主面。公主果真是受了皇帝的宠爱，在宫中肆意而为呢。”
洛锦听了西平太妃的话，立时低下头去，很郑重地道：“锦阳不知太妃驾临，今日不过早起了，和两个宫人出去清晨散而已。让太妃久待，实乃锦阳之罪。”
“哼，你又何罪之有呢？”西平太妃很不满意地冷哼了一声。
你道这西平太妃是谁？正是当今皇帝洛弘治的生身母亲，当年云昭王的嫡妻正室，在洛弘治过继到褚皇太后名下，以继皇子的身份登基为帝之后，云昭王在永汉二年暴病去世，皇帝为了安慰失夫的生身母亲，特意加封生身母亲为西平云太妃，由当年的昭王府搬进宫中居住。虽然名义上是太妃，但实际上与褚皇太后平分后宫，即便是后宫之事要凭褚皇太后作主，但是作为皇帝的生身母亲，说起话来还是很有分量的。
洛锦不知道如何会引得西平太妃突然到此，对于是长辈又是身份特别的西平太妃，她态度理当卑恭而谦让。
西平太妃看着她跪在脚下，没有再像平素里听说的那般张扬而狂妄，所以她放下手里的茶杯，也只是上上下下地把洛锦打量了一通。
“果然不错，长相端正清秀，眉眼间也没有戾气，身姿柔软，身形纤瘦，难怪皇帝这么疼爱你。不过，听说你已经在民间流落了三年，所以连宫里的规矩都快忘记光了吧？宫中盛传你因皇帝的宠爱侍宠而骄，哀家既然是皇帝的生身母亲，那么特来教育一下你这个皇家的公主，也是应该的。关嬷嬷。”
西平太妃叫了一声，立在她旁侧的那位面色凌厉的老嬷嬷立时应道：“太妃娘娘。”
“从今儿起，你就留在锦阳宫里，这位从民间归来的锦阳公主，就由你亲手调教，十日之后，哀家要看到一个乖顺懂事的，知道皇家礼仪，又明白自己身份的锦阳公主。”
“是，老奴明白。”关嬷嬷立时答道。
洛锦心头却是微微地一凉。
她想到西平太妃突然驾临，必然是有何事要整治于她，但是却没想到，她竟然要留下一位老嬷嬷，特别“教授”她宫中规矩？！这“教授”二字可是可大可小，还要十日后，见到什么“乖顺懂事，知道自己身份”的锦阳公主？！
洛锦还来不及说什么，西平太妃已经扶着那个小宫女站起身来。
洛锦也连忙起身，西平太妃微挪着丰腴的身子走过她身边的时候，态度微冷地眯了眯眼睛，冷声道：“关嬷嬷，无论何事，你只管去做，做多了，做错了，都有哀家。要是公主有何不服气的，也只管来找哀家。但是请公主记得，皇帝可不只是你一个人的皇兄，皇帝尚还要日理万机，可没有闲功夫听你哭嚎什么小事，所以公主可是给哀家记住了。”
洛锦一听西平太妃这句话，她心里又岂会没数？
红衾在旁边有些气不过的直想要开口说什么，洛锦却按住红衾的手，只低首道：“是，太妃娘娘。锦阳知道。”
西平太妃扶着小宫女去了，留下那位关嬷嬷，就站在锦阳宫里。
洛锦看了那位关嬷嬷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自顾走进寝宫里去更衣。红衾跟在她的身后，招呼两个小宫女帮洛锦打扮。关嬷嬷也跟进了寝宫，一看到洛锦所更换的衣物，那般华丽而明亮的衣装，一层层地套上身去，把洛锦略显纤瘦的身形都裹到了那般华丽而繁复的地步。
关嬷嬷站在屏风后面，有些阴阳怪气地说：“公主殿下，不是老奴多言，公主应该清楚，现在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先帝爷当年再怎么疼爱您，您也是先帝爷的五公主，现在论资辈来说，您是皇上的表姐妹，乃是被称为‘长公主’的，即是公主，而不是后妃，公主就应该有公主的气质，公主的地位，公主应该守的规矩和礼仪。老奴没别的意思，只想和公主说一句，但凭着皇上的宠爱，就整日在宫里穿黄戴金，那可是不成规矩的。但凡是皇上临幸过的妃子，贵妃娘娘才有资格在重大礼节时穿黄，而且淡黄、鹅黄、明黄，均要以身份，册封的品阶而定，没有一个可以跟公主一样，想穿什么就穿什么的。更何况公主常戴的凤尾钗，统领后宫的皇后娘娘尚没有日日簪在头上，且问公主，又有何等身份品阶，要每日戴在头上呢？”
红衾一听关嬷嬷这些话，性子急的她已经霍地站起身来，马上就要冲出屏风外，跟关嬷嬷一较个高下。
洛锦却立时拉住她。
什么也不说，只是慢慢地把身上的衣装都一件件地穿好。
然后慢慢地步出屏风之后。
关嬷嬷还站在屏风之外，脸色一点惧意也无，甚至看到洛锦走出来，连礼都不行。
洛锦也不生气，微微地眯了眯眼睛，走到关嬷嬷眼前，微微地拽了拽自己身上华丽的明黄衣装。她淡声笑道：“嬷嬷真是多虑了，难道锦阳还不知道这天下是谁的天下，这天子的位子，是谁在坐？不过嬷嬷也是错了，皇兄虽然是西平太妃的亲生，但在登基之前，总是先过继给褚皇太后的，太后娘娘乃是先帝的正宫皇后，所以这天下虽然是皇兄坐了，但谁又敢说，这天下不是先帝的天下？！难不成我父皇去了，便由得底下的人胡噙了？！”
洛锦猛地一提声音，眉宇飞挑。
关嬷嬷被洛锦这一句话骂得心头一跳，不由自主地就低了下头。
“嬷嬷你也不用怕，本公主也没有把你究查法办的意思，毕竟太妃叫你在这里指训本公主，也不过是为了本公主好。锦阳知道，但从锦阳回了宫，不知惹了多少人眼气，但锦阳自幼在宫中长大，公主、后妃们的礼仪，锦阳心中还是有把尺的。莫说锦阳头上的这凤尾钗，皇后所戴乃是九尾，贵妃所戴乃是七尾，公主只能用五尾，不知道关嬷嬷是否年纪大了，眼睛花了，到不如到本公主的头上查查，这究竟是五尾还是九尾？！本公主所戴不过五尾，丝毫不曾逾了公主的规矩去，再说，虽然凤尾钗是盛世大妆时才戴用的，但本公主就爱这金钗，喜欢在素日里簪戴，又有哪门哪路哪条后宫的规矩说明，本公主在素日里，必须不得簪带呢？！”
关嬷嬷被洛锦呛白，脸色有些不大好看，洛锦看了她一眼，也不管她，只径直往外面走过去。
扶摇正从外面回来，她的身后跟着膳食馆的女官，女官身后自然还是跟了一整排来给洛锦送吃食的宫女们。在进门看到洛锦之后，女官立时对洛锦行了个礼，然后道：
“公主，早膳时间到了，请公主进膳。”
洛锦坐在那里未动。
女官已经招唤那些捧着食器的宫女们进门来。
宫女们手里捧着各色各样的食物，有热气腾腾的海鲜肉粥，香甜润滑的南瓜玉米汁，再加上各色的小菜，尚膳间精心制做的各类小点心，以及饭后的三四样水果，足足摆了一大桌子。
关嬷嬷站在旁边，一边看着那一样一样端上来的饭食，一边就道：
“公主的确是大受宠爱，不过是个早膳，这吃的可是比太后娘娘、太妃娘娘更好呢。”
洛锦坐在桌前，并未动筷，却微斜着眼睛，看着站在身边的关嬷嬷。
关嬷嬷看到洛锦的表情，还略带嘲讽的笑：“公主深受宠爱，比别人风光些是自然的，但是这般奢华，传出去实在不像样。公主也不必生气，老奴也是为公主着想，深宫里的女人们都各有各的地位，各有各的想法，公主若是想要一直如此深受宠爱，不如更是多加洁身自好的才好。”
这句话，刺得洛锦心头微微地一疼。
她看一眼放在自己眼前的那碗热气腾腾的玉米汁，她表情冷漠道：“嬷嬷，你是不是也饿了？讲了这一早上，想必也是饥肠辘辘了。扶摇，把这碗玉米汁，给嬷嬷端过去。”
扶摇听这话，还是愣了一下，但是她看了一眼洛锦，立时心中有数的，上前来端起这碗热气腾腾的玉米汁，转身道：“嬷嬷，你可是辛苦了，这碗，可是公主赐的。”
关嬷嬷立时摇头道：“公主太客气，老奴可是没福享用。”
扶摇却笑道：“嬷嬷不必客气，公主既然赐了，嬷嬷就且快拿着！”
说着，扶摇就执了关嬷嬷的手去捧。
关嬷嬷连忙推脱：“不必，老奴不是锦阳宫的人，自然不会在锦阳宫所食，老奴还是……啊！”
扶摇居然趁关嬷嬷还在说话时，已经把那只热气腾腾的碗往关嬷嬷的手里一塞。关嬷嬷还来不及握住，就被滚烫的碗沿烫得一声大叫，手里没有捧住，碗就已经砰地一声摔碎在地上！滚烫滚烫的玉米汁狠狠地溅上关嬷嬷的脚背！
“啊——啊——好烫！好烫！”关嬷嬷被烫得大声叫起来，痛得她简直要弯下腰去，用力抱住自己的脚背。
这时红衾在旁边喊道：“嬷嬷，你太不小心了，被烫到了吗？我来帮您！”
红衾手里提着一只铜水洗，不等关嬷嬷反应过来，红衾已经一扬手就对着关嬷嬷泼了过去！
关嬷嬷还在抱着自己的脚左右跳，忽然就听到红衾大喊，她且一抬起头来，哗——
兜头一大盆冰冷的冷水就已经把她从头灌到了脚。
关嬷嬷立时就被淋成了落汤鸡。
冰冷井水从她的额头衣角滴滴嗒嗒地流下来，头发也蓬乱成一条一条，衣裳湿透……真是说不出的狼狈，说不出的邋遢，比起刚刚的高贵凌厉，不知道差了多少。再加上刚刚烫伤的脚背，关嬷嬷又疼又窘迫，再加上红衾和扶摇两个人在旁边的偷笑，关嬷嬷气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洛锦到是不动声色地坐在桌前，看着这一幕，她还微微地板起脸来，训斥道：“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嬷嬷。还不快叫人来，送嬷嬷回西平宫去更衣梳洗！”
“是，公主。”扶摇忍着笑，对旁边的小宫女们使个眼色。
关嬷嬷气得都快要撅过去了，但又看着洛锦，没有办法发怒，只能狼狈却冷声道：“公主，你们锦阳宫中的人，实在太过无法无天！老奴且就回去更衣，但老奴还会再来的！”
洛锦面上依然平静无波：“嬷嬷随意。”
关嬷嬷全身湿嗒嗒的，就由两个小宫女搀着，匆匆忙而去。
红衾和扶摇看着关嬷嬷出了门，两个人在洛锦的身边可就笑成了一团。
“扶摇，你看到她那狼狈之样了吗？”
“当然看到了！哼，就凭那么一张嘴，还想调训我们公主，实在是太自不量力！”
“说的对！”
两个小宫人笑成一团。
洛锦坐在桌前，慢慢地吃了一勺已经冷下来的海鲜粥，听到她们两个人的话，却是微微地挑了挑眉：“你们不必这般高兴，既然她回去了，会有更多的事，在后面等着我们呢。”
扶摇和红衾都有些不满地噘了噘嘴：“难不成我们还会怕她们不成？宫中的这些老嬷嬷们，大多仗着自己年纪长些，所以倚老卖老而已！”
“没错！就让他们来好了，公主，我们自会保护你的。”扶摇连声说。
洛锦没有应言，而是微微地抿了抿嘴唇。
三日之后。
洛锦在锦阳宫的后花园里作画，红衾和扶摇都在侧服侍。
时到中午时分，洛锦略觉得有些疲倦，便对扶摇说：“你去前殿里取冰镇汤来，我有些疲倦，要喝一点清清神。”
“是，公主。”扶摇放下手里的团扇，连忙去了。
红衾在旁边接了扶摇的团扇，再给她轻轻地打着。
洛锦放下手里的画笔，在旁边拿起丹青颜料，放在细白瓷碗里慢慢地化开，碗里的清水从浅到浓，从青到深，渐渐化成了洛锦最需要的那种颜色。
就在洛锦看着这颜料化开，她转身去挑一只细毫笔的时候，突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一只小尖嘴翠鸟，一头就撞上颜料碗，整个碗里的颜料立时就啪地一声全部泼在地上！
小翠鸟转身就扑啦啦地飞走！
红衾一见，立时说：“公主，这是训化的鸟！我跟过去看看！”
洛锦眨了一下眼睛，红衾已经一抽身就向亭外疾奔出去。
洛锦看着泼了满地的丹青颜料，手里握着那只来不及蘸满墨汁的狼毫，微微地抿了抿嘴唇。就在她转身想要再拿一块丹青颜料的时候，忽然觉得颈后就一阵冷风传来，有轻微的脚步声在她的身后袭来！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西平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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