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陆行风

8、第 8 章

　　(八)
　　午后的光阴正是乘凉避暑的好时光，街上的人也难得的稀少，到了光明大道偏东一家不打眼的铺子，风常青轻轻放下三儿。
　　风常青不经常下山，更少在九首逗留，在他看来，九首每次都是陌生的，这种陌生偏偏让他感到熟悉。
　　谢秋庭满脸疲惫的从里侧走出，正好看见他们。
　　“师傅！您怎么来了？”
　　谢秋庭大叫一声。
　　“没什么，过来看看你，张大富他人呢？”
　　风常青微微笑道。
　　谢秋庭一听到张大富，脸色又耷拉下来。
　　“张大富自从当了老板，整天找不到人影，这会儿估计还在赌场。”
　　两人领着三儿进了屋子，在一处干净的角落坐下，谢秋庭为风常青倒着茶，讲述自己近日的经历。
　　那日，谢秋庭下山后，并没有马上去找张大富，而是先到街头寻了一个卖字画的书生，几番口舌下来，总算把人给说动了。
　　张大富看看他带来的人，没说话，朝他勾了勾手指。
　　两人来到一旁，张大富望着那人，悄声道。
　　“你瞧着，这人的胆子大不大？”
　　谢秋庭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他怔怔的看着张大富。
　　张大富摇了摇脑袋。
　　“我要出去进货，店就剩下他一个，生意兴隆起来，我怕他不敢接。”
　　谢秋庭眉头微皱，究竟是什么生意还要练胆子的？
　　“你做的什么买卖？”
　　张大富哈哈大笑，拍拍谢秋庭的肩膀。
　　“棺材铺啊！”
　　谢秋庭的表情固定在脸上。
　　张大富混若不觉，继续说着自己的生意经。
　　“江湖人士经常路过这里，这些人成天打打杀杀，死个人肯定跟砍瓜切菜似的，好不容易死一回，怎么也得厚待一下给口棺材吧！死人最大，谁也不能计较这笔钱，这买卖不但好做，又省心只等着生意上门！我想去外地购些棺材板去，给我看店的，胆子不大怎么行？”
　　说着说着，到了兴头上，还一下一下拍着谢秋庭的肩膀。
　　“到时候，你们也得多照顾照顾生意啊！”
　　谢秋庭朝天翻了一个白眼。心道，我也是江湖的，怎么就从没见过死个人就跟砍瓜切菜似的？而且，这位嘴里说出来的都是人话吗？什么叫好不容易死一回？尤其是最后一句，人家死了人，听到你这么一讲，把你剁了喂猪的心都有！
　　这棺材辅要是开了张，估计张大富没卖几口棺材，得先把自己给整里面。
　　谢秋庭立刻把那人招过来，打发走了。
　　一家字号“顺天”的当辅，就这么悄然出现在九首街头。
　　谢秋庭讲到这里，抬头一瞧，风常青凝视着门口，他也随着回头。
　　门口脚步作响，进来一人，正是张大富，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高大的汉子。
　　“阿爹！”
　　三儿张开手臂扑向门口，张大富喜出望外，抱起孩子亲了又亲。
　　那个高大的汉子笔直从他们身边走过，此人眼眶深陷，衣冠不整，面现病态穿着困窘，但他的眼睛，从进来起就直勾勾的盯着风常青。
　　风常青坐在座位上，淡淡的味着茶，始终未看那人一眼。
　　“这里不做生意吗？”
　　那人张口，嗓音沙哑难听，谢秋庭忙站起来招呼。
　　“您要当点什么？”
　　此人咧嘴一笑说不出的诡异，看得谢秋庭背上生寒，“咣！”的一声，他将剑丢上了台子。
　　“一百两银子。”
　　谢秋庭抽出剑，从上自下细细看过，将剑放回，摊了摊手。
　　“不值……”
　　“不值？”
　　“不值。”谢秋庭斩钉截铁。
　　“什么样的剑才值？”他问道。
　　“削铁如泥。”谢秋庭回答。
　　他笑了。
　　寒光一闪，剑锋翻转切向风常青，快的难以至信，待人们看清，那人已经抬腕收剑。
　　风常青手里的茶杯悄然错开，杯底被齐齐削去，茶水立时泼洒了他一身。
　　那人朝谢秋庭轻笑道。
　　“我的剑不值？”
　　“不值。”
　　这回却是从风常青这里发出的。
　　那人回头，只见风常青放下茶杯，抬眼微笑道。
　　“阁下的剑不值，手却值，阁下要当这一百两银子，请把右手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