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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决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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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聆隐忍着手腕传来的痛楚,抬起另一只手,将齐顷的手从自己的手腕处掰了下来,决绝的说道:“我不会喜欢你的,无论是以前,现在,还是将来。”
齐顷抚上吃痛的手腕,面孔在烛光下忽明忽暗,却又忽然笑了起来:“呵呵呵……这封信到底要交到何人手上?”
“太子觉得臣女会连一个奴才都不如吗?”兰聆脸上浮出一抹冷笑。
“哼!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是谁了吗?”齐顷阴冷的微笑着。
兰聆撇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齐顷转过身,背着光,脸孔被黑暗笼罩:“兰聆,你要知道,你不总是一个人,有很多办法可以让你乖乖听话”
兰聆内心苦笑,微闭双眼,睫毛微颤,出卖了她心中的不安。
“等等!”兰聆出声阻止齐顷离开的脚步,说道:“请太医来,她需要止血。”
“那是自然。”
齐顷回身又说了一句:“别怪我没提醒你,她现在只剩下九个指头,我知道你的剑术不错,你可以试试她的手指头够不够砍的。还有那秦卷的性命……”后面隐晦的话停得恰到好处,话毕转身快步踏出门槛。
兰聆压制着怒意,快速将香蓉抱到榻上,解开她的衣服,查看伤口,除了口中的伤,斩断的小拇指,身上还有些鞭痕,所幸鞭刑没有伤及内脏。
齐顷对一个弱女子都下如此狠手,秦卷眼下的情况恐怕更是……兰聆已不忍再想下去。
不过一会,太医进来为香蓉上药,然而太医看到一个女孩子伤成这样,像是见惯了,面上没有留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嘱咐了服药的事宜,便走了。
香蓉受了这么重的伤,半夜紧接着开始发热,一直昏迷不醒,兰聆一宿未合眼,为她敷着热巾,希望以此减轻她的痛楚……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亮昏暗的房间,香蓉终于有了动静,兰聆忙俯下/身探看,问她想要什么。
香蓉喉咙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手在空中比划着什么……
兰聆见她痛苦的样子,心中实在难受,安抚着她:“别急!先把药喝了,才能快点好起来!”
香蓉还是不断挣扎,嘴里发出呜呜之声,像是要说什么。
兰聆起身找来纸笔,递给她,香蓉用完好的左手握着笔写下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我什么也没有说’
“我……我相信你!”兰聆双肩克制不主的颤抖,泪水打湿了两人紧紧相握的手背,哽咽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做任何危险的事情了。”她用衣袖擦拭着香蓉满脸的泪水:“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香蓉扑倒在她怀里,大哭了起来,却又发不出声音,兰聆轻抚着她的背,劝慰着:“不哭了,好吗?我们都要坚强,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兰聆扶起香蓉,让她靠在软垫上,端起床头的药汤,舀起一勺反复吹着,生怕药汁的温度会触痛她的伤口。
终于香蓉勉强吞咽完最后一勺药汁,躺下安静睡了。
兰聆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外面一阵吵闹声……
“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让开!我是公主,你们敢拦我!”
兰聆起身将门拉开,冷风灌满衣袖,像是要乘风而去。
玉柔看到兰聆出来,急问:“聆妹妹!你和顷哥哥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让侍卫将你关起来!”
兰聆冷冷回道:“你应该去问他。”
“问他?”玉柔不解:“他今早带着贴身侍卫出去了!”
兰聆身影晃了晃,闭目皱眉,悠悠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将门又合上。任凭玉柔怎么在门外叫喊,里面都没有动静了……
刑部大牢
墙角的火把在阴冷的青石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背光的地方一片幽暗,一角青色衣摆随着风口吹进的冷飞微微飘动。
铁链禁锢在骨肉均匀的手腕处,白皙的肌理磨出丝丝血痕,长眉飞扬入鬓,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秦卷低垂着头,唇边那一抹淡笑亦如往昔,脸颊虽苍白却又一点不显落魄,依然那般优雅闲适。
“弓箭手倾尽全力一射,竟然被你劫至离心脏只差半寸,没想到你腕力如此深厚!”齐顷放下手中的茶杯,双手合十交叉,食指轻触下唇,目光中一片审度探究。
秦卷不置一词,像是没有听到他的问话。
“别以为不说话,我就查不出你的身份。”齐顷起身一步一步度到他的面前,一把勒住他的脖子,他尖锐的目光就刺在他的脸上:“竟敢独自一人赴约,一个女人就让你乱了心智吗?”他将那日的话原封不动的奉还给他!
秦卷微闭双目,仍是不置一词。
齐顷松开手退后一步,展开手臂仿若天下就在他怀中:“你能入她的眼,或许……是因为你的这身皮囊,毕竟俊俏的男人哪个女人不爱呢?!但!兰聆和这天下所有女人都一样,都渴望通过男人带给她们无上的荣耀和地位,只是……她更有权利这样要求,因为她身后有富可敌国的兰家作为坚实的后盾,而你!”他直指秦卷,满目轻蔑之色:“只是一个阶下囚,命如蝼蚁,你说……兰聆会选谁呢?”
“那样的女人,只有你会视如珍宝。秦卷终于有了反应,笑声从他嘴里轻轻流出犹如清泉涌动,他虚目打量着齐顷,目光悠长,墨黑的眸子中闪动着只可意欲的含义:“你……杀不了我。”
“噢?”齐顷挑眉,再次逼近秦卷:“你到底是何人?”
“你会知道的。”覃陌央轻轻吐出一句,幽兰之气散在空中化浓成雾……
就这样平静的过了两日,每日都有人按时送膳食和汤药进来,兰聆都照单全收,尽心照顾着香蓉……
这日,兰聆正在吃午膳,侍卫们打开门,拥着齐顷走了进来。兰聆看了眼他,没吱声,低下头继续优雅地吃着鱼。
齐顷屏退左右,侍卫关上门,把手在屋外。
“表妹的心智,真是令人敬佩啊……”齐顷走过来,坐在兰聆的对面。
兰聆将筷子收好放在一侧,看着他,不答话。
齐顷挑眉看着兰聆,拿起杯子,为自己倒了杯茶,微启双唇轻吹着热茶,“怎么……不担心你的那位秦卷吗?”
兰聆也拿起一个茶杯,填满茶水,抿了一口,看似悠闲地回问道:“担心又如何?你会放了他吗?”
齐顷见她仍是如此关心秦卷,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失,在冬日阴霾的光线下,更显阴郁:“真是小瞧表妹了,居然勾搭上了那样的一个人物。”
“他的确是个人物。”兰聆敷衍着。
齐顷隐晦着一丝笑意,说道:“看来你还未猜出他的真是身份。”俯身上前,脸停留在兰聆很近的距离,迫使兰聆直视着他,幽幽说出四个字:“他是覃王!”
兰聆没忍住,大笑起来:“荒谬!既然你说他是覃王,他怎么会来齐国?”
“原本我也不信,眼下五国割据混战,堂堂覃王,怎会身边只带个小厮,就敢前往他国。”齐顷击掌,侍卫送过来一幅画卷:“你的伯父兰崇纬告诉我,秦卷是覃国万户侯秦廉愈的独子,但是安插在覃国的眼线回报,覃国都城雍城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兰聆轻咬下唇,用审视的眼光看着他,分析着他话语中的可信度。
“你应该知道,我的一位姑奶奶,远嫁覃国,现在是覃国的太王太后,我这儿正好有一幅几年前送来的覃王画像,你可以好好欣赏欣赏……”话毕便将画卷展开。
画卷上的人,约莫十四五岁,单手撑着下巴,正在聚精会神的看书,和秦卷却有七分相像。但是兰聆知道古人作画以写意为主,不比外国素描那般写实,说道:“漂亮的人总有几分相像。”
齐顷没有从兰聆那里没有得到满意的反应,将画卷一收,说道:“目前看来……只有杀了他,才能让你回心转意了。”
听到秦卷会有危险,兰聆心有那么一瞬间停止了跳动,但却没有显露于色:“既然你说……他是覃王,冒贸然杀了他,不怕挑起两国战争吗?”
“当然担心!但是为了得到你,虽然会冒些风险,只要秘密处理干净,就不会有人知道。”话说到最后,齐顷嘴角上扬,似乎现在只是打算杀死秦卷,都让他无比痛快。
兰聆因为思绪紧张忽然感到寒冷,忍不住地咳嗽了几声。
“不……过”齐顷靠近兰聆,拉住兰聆的手,轻抚手背,用着威胁又带点诱惑的语气说道:“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他就可以安然回到覃国。”
兰聆巧妙抽出手,眼神中隐含着悲痛和绝望,笑得妩媚:“悉听尊便!”
“我已经请求父王为我们赐婚了,谕旨明日就会传达下去。”
“我知道了……”兰聆低垂着眉眼,不知是看向哪里。
齐顷脸上的笑意加深,很享受兰聆此刻的温顺,“今夜早点休息,后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兰聆福了福身,说道:“不送!”
随着关门的声音响起,兰聆抬起头,目光如一把利剑盯着紧闭的门,紧咬银牙,双手拳实,指甲陷入掌心,随之而来的刺痛之感,刺激着她紧绷的神经。
榻上传来响动,原来是香蓉醒了,她睁着双眼,担忧的看着兰聆。兰聆侧目对她微笑着,坚定地眼神,让她安心不少……
齐顷刚走出随香园,一名近卫便近身禀报:“殿下,牢狱中的秦卷突然不翼而飞。臣等翻遍了牢房都不见其踪影!”
“什么!”齐顷大惊失色,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会凭空消失,难道在着朝堂之中也有覃国安插的细作?想到此处,齐顷更是心生寒霜,他沉声吩咐道:“派兵守住各方要塞!”
“诺!”近卫领命,急忙下去安排。
虽是这样说,齐顷已知抓住他的机会已经微乎其微,虽是在齐国,覃国的势力却能渗透入宫内牢狱,足见覃王的实力,区区要塞又如何能阻挡他归覃?!
眼下控制兰聆又少了一个筹码,接下来的事他还需要细细谋划。
兰聆彻夜无梦,夜晚仿佛就是一闭眼和一睁眼的距离,像是早就在期盼这一天的到来……像是结束也像是开始。她安静地斜倚在长椅上,房中的炭炉早已熄灭,兰聆微吐一口气,眯眼看着雾气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吱——”得一声,有人推门进来。
几个侍女走近兰聆跟前福了福身,其中一个年长的嬷嬷说道:“郡主万福,请郡主更衣!”
兰聆见她们每人手上都端着华美的衣物和首饰,轻冷而笑,抬手收了收散乱在肩上的发丝,猛地揭开棉被,只着中衣站在侍女们的面前,抬起双臂,俯视着她们,脸上带着鄙夷,笑道:“还等什么?梳妆吧!”
一层层的衣裳套在兰聆的身上,领襟处各式颜色相互重叠着,像是一朵盛开的莲花,青丝梳做高髻,上面插着镂空飞凤金步摇,脸上淡饰粉黛,整个人显得清雅高贵。
“腮红不够!”兰聆抚摸着自己脸颊,命令道:“多抹点!”
“是!”侍女又加厚了些胭脂。
兰聆又看了看铜镜中自己略微模糊扭曲的面容,有些自嘲的叹了口气:“可以了。”
漫长的梳妆完毕,嬷嬷引领着兰聆走进齐国王宫正殿之上,殿内地面光滑如镜,上面倒映着几个人的身影,兰聆抬眼看去,王座上坐着年事已高的齐王,臃肿的身体,如溃败的荷叶,瘫在王座之上,左侧坐着王后赵氏,依然风韵犹存,右侧站着的自然是齐顷,他俯瞰着兰聆,眼神中满是爱意,兰聆不自觉偏头回避着他透骨的目光,看到殿下还站着上次夜宴上和楚忧离一起的焦庙郎。
“当真是国色天香!”赵王后开口赞叹道“更有国母风范!”走下殿来,拉着兰聆的手,将她带到齐王面前,说道:“您看,真是万里挑一的太子妃啊!”
齐王努力睁大模糊不清的眼睛,打量着兰聆,点点头说道:“果然绝色!”对着站在殿下的焦庙郎,吩咐道:“大典事宜就由你来操办,选好吉日再回报与寡人!”
“诺!”焦庙郎大声接旨。
齐王满意地点点头,拂拂宽大的袖摆,似是困倦,对齐顷说道:“不是要去兰家吗?快去吧!”
“诺,孩儿这就带兰聆去。”齐顷向齐王一拜,拉着兰聆的手,带着她往宫外走。
一路上,兰聆一语不发,任由齐顷拉着她的手,既是在马车上,齐顷的手抚摸上她的脸,她也像木偶般端坐在那里。
刚下马车,就看到兰家一众人在门口迎接,太监上前宣读兰聆将要成为太子妃的圣旨,众人谢恩,拥护着两人,走进正屋。
一进屋,兰崇纬便带领着众位叔伯婶婶,兄弟姐妹上前道喜,兰崇纬对齐顷更是殷勤备至,主动为齐顷解下外袍,亲自端茶倒水。
兰聆心中冷笑,好个兰崇纬!想必就是他告诉齐顷,自己和秦卷的事情,他日自有慢慢算账之时!
直至用过午饭,众亲友才各自散去。
“一会儿就回宫了。”齐顷像是在施舍:“去多陪陪你的父母吧。”
“多谢太子体恤……”兰聆福了福身,在几个侍卫的跟随下走到了父亲的书房。
侍卫把手在书房外,书房内只有兰聆和兰崇轩两人。
兰聆正要开口,兰崇轩用手势止住她的话,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的侍卫。开口说道:“我兰家今日有幸得到王室荣宠,今后你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能丢兰家的脸!”说着将宣纸铺于桌上,将笔交给兰聆。
兰聆边回话边在纸上写着字:“女儿谨遵父亲教诲,女儿日后定当在宫中日日夜夜为您和娘亲祈福!只求您二老身体安康。”
兰崇轩用余光扫了扫纸上的字,点了点头:“我们就不用你来操心了,好好侍奉大王和王后才是正事。”
兰聆将纸握于掌心,使内力将其震成粉末,合于花土之中。
“女儿这就去了。”兰聆福了福身,将书房门大启,扫了眼在门口伸长耳朵的侍卫,淡然一笑,随后目不斜视的走在众人的最前面。
齐顷以兰聆要在齐宫学习宫中礼仪为由,将她带回宫,一路上他都闭目养神,兰聆也在一边安静的坐着,终于……她开口问道:“秦卷逃走了,对吗?”
齐顷轻笑一声,睁开双目,里面闪过一丝讶异,但如今掌控全局,胜券在握,他自然也不掩饰,点头直言:“表妹是如何得知?”
兰聆见齐顷这几日再不提秦卷,心生疑惑,也只是随口一猜,没想到真被言中,她压抑住心中奔涌而上的喜悦,盯着他的双眼,不动声色回道:“我刚刚知道的!”
齐顷脸上浮出一抹意欲深长的笑意,这次目光再也不只是留恋在她那清丽的面容上,他细细打量起她,好似连一根汗毛都不肯轻易放过。
“有表妹如此聪明的女人伴我左右,在今后耳鬓厮磨的漫长岁月中必定精彩非凡。”
“一定……”唇边同样扯出一抹高深笑意,兰聆的眸子越发深邃,犹如寒潭,最深处涌动着暗流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