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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六章 难下的决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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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志伟到的时候,看见韩夏独自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昏暗的灯光下她垂着头。
他加快了步伐,“还好吗?”
韩夏抬起头,双眼微眯,有气没力地说,“你来了。”
顾志伟蹲在她面前,“要喝水吗?我去买杯热饮。”
韩夏摇摇头,田以蓁放翻自己,也灌了她不少,“没事,我走走就好。”
“田以蓁呢?”顾志伟四周看了看,没见到人影。
韩夏说,“她被人接走了。”田以蓁执意要和洪雪峰走,韩夏劝了半天她也不听。
顾志伟打心眼里不喜欢田以蓁,每次都喝酒,醉醺醺的有什么意思。不过这些先不说了,他想扶韩夏,却被她摆手拒绝,“我真的没事,就是得走一会,坐车的话可能要吐。”
“我陪你。”他毫不犹豫地说。
韩夏昏沉沉地觉得此话似曾听过,想了会才记起公司起火的那次,顾志伟陪她走了二十多公里。那时,她和他还没说透彼此的心意,她还让他说话要有诚意。
难怪老板喜欢用年轻人,单纯,没有杂念,韩夏对自己摇头,干吗这么想。她笑了笑,明明自己年纪也不大,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心态却总是像他们的长辈,起码也是大师姐的姿态。
“过去的一年格外长,倒像过了三年似的。”她自言自语。
顾志伟也有同感。先是经济衰退,部门冷落下来,接着被派去越南,堪称勾心斗角的一段时间。也是在那时,韩夏的邮件陪他度过每个难熬的白天黑夜,坚持着自己的信念向前走不要停。回来日子变好了,终于确定感情,工作上也是从来没想过的高度。
他想了又想,郑重地说,“韩夏,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没有意见。”私下里他会叫她夏夏,或者跟着长辈叫她小夏,但谈正事时他还是叫她韩夏,像以前,带着尊敬。
韩夏没马上回答,安静到两个人之间只剩呼吸声。许久,她才开口,“我不知道。”什么样的决定对他和她都好?她是该结婚生育了,可不甘心,仿佛爬山才到半山被人劝下来,“别爬了,上去也就这样,不如……”是啊,非常不甘心,尽管连她自己都知道可能峰顶也就这样,并没有特别的风景。可尚未尽全力就退场,尤其在坚持了那么久后,她不情愿。
“别急,事缓则圆,现在不知道,也许明天会知道,也有可能是后天,哪怕再过十年八年,我总是陪你。”顾志伟缓缓说道,“我想过了,不是轻易说出口。”
韩夏颊上发痒,伸手一摸才发现是泪。该如何庆幸,他是如此年轻,有足够的青春等得起,愿意也有能力给出如此久远的承诺。她踉跄了一下,顾志伟反应迅速,及时扶住她,“笑话我好了,但我习惯听你指挥,谁让我入门就是由你带的。”
“我也不总是对的。”韩夏喃喃道。比如柴晓薇的事,假使时光能倒流,她应该能处理得更好些。
“嗯,比如现在想得太多。”顾志伟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老实交待,是不是有点懊悔,不应该和我谈恋爱,一个人就不用顾虑重重了?”
韩夏点点头,有种被束缚的感觉,不能想说就说,想不干就不干。
顾志伟重重吐口气,“我就知道。”
韩夏按着太阳穴,“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办?”
又回复到静悄悄,顾志伟牵着韩夏的手,两个人晃晃悠悠向前走,身影扯在一处。三步五步的,树影投进来,又渐渐被他俩扔在后面。
“我可以辞职。”顾志伟刚说出口,顿时感觉韩夏的手动了动,他连忙用力握住,“我明白,从客观的角度来说不算好选择。”不管他走不走,韩夏在公司已经是比较尴尬的位置。“你辞职的话,……”公司也不是没有女高管,就是这分可能性,才让无数韩夏、田以蓁心甘情愿付出努力。坚持才有可能,而辞职代表着完全放弃。
“不辞职,我们结婚,生孩子,用事实证明家庭没成为你工作上的负累。”
韩夏沉默,很久才说,“我没信心。”早已有人证明这条路不好走,不是没照顾好家庭就是身心俱疲,或者两头没着落。人只是人,不是特殊材料制成的。顾志伟明白她的意思,女性,确实难,选择其中一样的人有福,不必经历进退维谷的挣扎。要是没有他的出现,可能韩夏会坚定地在一条路走到底。
察觉到顾志伟的情绪变化,韩夏抬头对他笑道,“我乐意。”在每个空隙,突然想到他,然后心里暖洋洋的。在并肩工作的时候,感谢有个人志同道合,让她不孤单。她耸耸眉毛,“是我太贪心,样样都不肯放弃。”她用力握紧顾志伟的手,“别看我不说,白天还蛮……怨气冲天的,其实想想也没什么,世事哪可能按着自己心意来,难免要有所侧重。”
看着顾志伟唇角的笑意,韩夏也笑道,“现在我还没想好,不过我会做出抉择的。”
顾志伟把她的手贴在自己嘴边重重吻了下,“听你的。”
话虽这么说,接下来的十几天韩夏反反复复,总是下不了决心。不过,可能成了习惯,再烦恼也不影响她做好手头的事。
这天雨意绵绵,输煤带又出了点故障,新来的一船煤下得很慢。按照合同条款,要等全部煤卸下来,由第三方检验公司来现场取样,再按第三方检验报告的大卡数结算货款,韩夏和林恺作为负责人员,只好在煤场等待检验公司来人。
天黑时田以蓁来了,她经常隔三岔五会到现场参与取样,所以和林恺处得也熟了。
林恺吃坏了东西,连跑了几次厕所。他捂着肚子,“两位领导大人,煤已经卸好了,只等检验公司来人,我去医务室领点药,不然真的不行了。这里就麻烦你们看着。”
他脸色蜡黄,坚持到这会也不容易,韩夏说,“你去吧,我们两个在。”
林恺走后,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些,韩夏替田以蓁可惜,她脚上那双鞋陷在煤泥里,可以说算报销了,“下次帮你领双工作鞋,像我脚上这双,鞋底有铁片,比较安全,脏了刷刷掉泥又能穿。”
田以蓁笑,“谁要像你,难看死了。没了就重买,又不值多少钱。”她朝外看了眼,黑压压的什么也看不清,码头和辅助设施都被雨雾掩住了,漫不经心地问,“最近哪堆煤烧得比较好?”每天的日报表都会反映煤的实际热量,煤好不好,烧了就知道了。
韩夏指指取料口旁边的两堆,“那些还行,其中有堆是洪雪峰那边供应的,他做生意还算老实。”黑暗中她看不清田以蓁的表情,光听见对方轻声说,“生意人哪有特别老实的,还不是好好坏坏掺着卖,不然亏大了本哪还会做下回生意。”
“那倒也是。”韩夏随口应道。她动了下脚,站久了腿麻。
田以蓁问,“你怎么了?要不去站里喝口水再来。”
韩夏谢过她的好意,但职责所在,按流程规定取样时必须有公司不同部门的两人以上在场。林恺走开了,她就不能离开。
“傻瓜。”田以蓁嗔道,“我和你是什么交情。走开一会,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韩夏只是笑,突然想到老话,还有天知道。
田以蓁的眼睛在黑暗中亮闪闪,“韩夏,帮我一个忙,仅此一次。”
韩夏隐隐觉得不安,却还是说,“什么事?”
“今天这船煤也是洪雪峰的,他有两个公司。进煤时他上了当,等装船后才拿到检验报告,大卡不达标。”田以蓁的声音越来越低,“要是按合同走,他亏大了。你知道,做煤生意的也是左手来右手去,资金一套牢就没办法活了,所以,帮我一个忙,保证没有下次,取样时换个堆,反正检验公司并不知道哪堆才是新到的。”她几乎快凑在韩夏的耳朵了,“我们会好好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