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红线》小羊

21、恐慌与不安

　　沈于沛有两天连夜里也没有回家。数数时间距离离开只剩下短短的几天，麦琪急需同马维通话。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回到度哈门星了，虽然他对革命没什么兴趣，对母星的回归感也几乎为零。但不知道为什么，从姜锦煜口中得知有回去度哈门星的途径后内心就在骚动。无论是为了排斥现在这种暧昧不明的生活也好，还是为了从低下的身份中解脱也好。总之，麦琪的脑子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离开。关于离开后的生活却丝毫没有憧憬过，好像只要逃离这里就可以了。
　　从图书馆下班，莫先生已经等在出口处。沈于沛没有时间来接麦琪的时候，莫先生忠实的履行着接送的职责。
　　莫先生：“今天的工作顺利吗？”
　　麦琪：“还好。”
　　莫先生：“今天少爷会回来。”
　　麦琪微微的笑了一下：“是吗？”
　　梭车在轨道上留下残影，很快的到达A3住宅区的停靠点。回到家中，沈于沛还没有回来。
　　麦琪：“沈于沛有说他几点回来吗？”
　　莫先生：“那倒没有。你可以和少爷通讯，顺便问问他晚餐回来吃吗？”
　　麦琪想了想：“好。”
　　他打开视讯联系沈于沛。通讯很快接通，视讯又稍稍迟了些才接通。
　　沈于沛大概正在工作，严肃的面容还没有变换过来：“麦琪？”
　　麦琪：“恩。”
　　沈于沛：“有事？”
　　麦琪：“你今天回来吗？”
　　沈于沛：“要。”
　　麦琪：“什么时候回来？”还没等沈于沛回答，又说：“莫先生问你回来吃饭吗？”
　　沈于沛：“晚餐是什么？”他的面容变得有些温柔，不再那么严肃。
　　麦琪：“……等一下。”麦琪小跑到厨房问莫先生菜单。又跑回来：“莫先生说有汤，还有蔬菜。”
　　沈于沛的面容更加柔和，介于平静的注视和微笑之间：“你觉得怎么样？”
　　麦琪：“什么？”
　　沈于沛：“晚餐。”
　　麦琪：“很好啊。”
　　沈于沛：“那我会回来晚餐。”
　　麦琪点点头，等着沈于沛挂掉视讯。
　　虽然说是回来吃饭，但到了时间沈于沛仍然没有回来。麦琪坐在客厅里发着呆等待，莫先生对麦琪建议让他先吃晚餐，但麦琪摇头拒绝了。
　　麦琪是那种一旦决定什么就会认真执行的人，他在行为上很容易被他人影响，但是只要决定了又不会更改，这点连他自己也并不清楚。
　　开门的声音响起，麦琪的视线不自觉的就转向玄关。沈于沛手上拿着钥匙走进屋。看见麦琪坐在客厅，向他走过来。
　　沈于沛：“吃饭了吗？”
　　麦琪摇摇头。
　　沈于沛：“饿不饿？”
　　麦琪：“还好。”
　　沈于沛：“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麦琪还是摇摇头。
　　晚餐有一种温馨的安静。餐厅的灯光很柔和温暖，莫先生自觉的没有再守候在一旁，就只有麦琪和沈于沛安静的坐在餐桌前进食，耳旁时时能听见餐具碰撞瓷碗的声音，叮叮咚咚。
　　晚餐后，沈于沛领着麦琪到卧室。用通讯器拨通了一个号码将通讯器递给麦琪，之后，他打开卧室的隔音装置，然后关上卧室门，留麦琪单独与马维通话。
　　麦琪把通讯器放在耳边，接通通讯前电流形成波段的小小噪音让时间仿佛变得缓慢下来，麦琪在床沿上坐下，等待接听。
　　“你好？”微微低沉的声音伴随着通讯器小小的波段噪音一起涌入麦琪的耳中。
　　麦琪：“马维吗？”
　　马维：“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什么大人物一定要和我通话呢。”
　　麦琪：“马维……”
　　马维：“怎么样？婚后生活幸福吗？”
　　麦琪：“……”
　　马维：“不好吗？他对你不好吗？”
　　麦琪：“不是。”
　　马维：“那就是很好了？莫非……你现在在害羞？”马维在通讯器的另一边狭促的笑了两声。
　　麦琪：“……马维”
　　马维：“恩？”
　　麦琪：“马维，我想回去母星。”
　　马维：“度哈门星？”
　　麦琪：“恩。”
　　马维：“为什么？”没等麦琪回答，他接着问：“你生活的不好？他对你不好？”
　　麦琪：“不是。”
　　马维：“把话说清楚。”
　　麦琪：“生活很好，沈于沛也很好。是我自己的问题。”
　　马维：“因为生活很好你不能适应？”
　　麦琪：“我觉得很恐慌……”
　　马维：“你喜欢上他了？”
　　麦琪：“我觉得我把自己关进了笼子，正在寻找办法出去。”
　　马维：“麦琪！麦琪，你听我说。你是不是爱上了沈于沛？”
　　麦琪：“我不知道……”
　　麦琪的声音低沉下去。
　　麦琪：“马维，我准备回母星了。这是我唯一想出的解决办法，这场婚姻或许根本就是个错误。这个错误和沈于沛无关，也和身边的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我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但如果一定要找到为这个错误负责的人，除了我不会再有别人了。”
　　马维：“你确定自己没有做错决定？”
　　麦琪：“谁能确定自己永远不做错决定？”
　　马维：“因为你现在做出的决定不光是你自己的，也有沈于沛的。你如果离开了，他就失去了你，而这种失去是你一个人做出的决定。”
　　麦琪：“……”
　　马维：“麦琪，再想想。”
　　麦琪：“可是我要怎么办？马维，我真的想回去了。就算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不对，其实我什么都没有拥有。所有看上去像是属于我的，包括自由，浪漫和各种充实的精神欲望，并不是真实属于我的，我抱着它们，却在心里预计它们的归还时间。很痛苦。”
　　通讯器另一边的马维过了很久才回答：“你的快乐和痛苦我不能感同身受，除了你，没有别人能了解。我想我不能劝说你。可是你的路子安全吗？”
　　麦琪：“我不知道，试一试。失败了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马维：“也是。反正星际没有死刑。”
　　麦琪：“并不好笑的幽默。”
　　马维：“你紧张吗？”
　　麦琪：“很紧张。”
　　马维：“或许你可以想一想，你离开后沈于沛泪流满面的样子。”
　　麦琪：“他不会。”
　　马维：“如果他也爱你，那有什么不可能。”
　　麦琪：“他不会……他不爱我。”
　　马维：“人最悲哀的是自己骗自己，这句话是你以前对我说的，现在还给你。”
　　麦琪：“马维，我只剩下你了。不要让我动摇。”
　　马维：“好吧，祝你一路顺风。”
　　麦琪：“再见。”
　　马维：“再见”
　　挂掉的通讯器握在麦琪手中，他坐在床沿发呆。试图整理自己的内心，却无法理清楚一条条的感情线，无法认真的想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咚咚的敲门声在安静的房间内响起。麦琪打开门，沈于沛站在门外。
　　沈于沛：“怎么样？”
　　麦琪：“通话了。”
　　沈于沛：“他还好吗？”
　　麦琪：“应该还不错。”
　　沈于沛随意的点了点头，走进洗漱间。
　　躺在床上，麦琪向沈于沛靠近，被他揽在怀里。沈于沛的怀抱对于麦琪来说像一种脱离现实的空间，只要紧紧依靠着它就会变得很安全，是个适合麦琪藏身的地方。但是空间太狭窄，时间也有限制。只要离开沈于沛的怀抱，就会回到现实世界，心中莫名的不安定和恐慌就会成倍增加。所以，麦琪并不常常倚靠在沈于沛怀中。对于他来说，这里很好，却不得不离开。
　　12月13日一早，麦琪和莫先生说，有朋友约他出去。他身上带着远程定位的胸针，带着通行证。拒绝莫先生送他。从A3住宅区步行到达高速电车车站。麦琪穿着白色的毛衣，下身是一条黑色卡其布的裤子，肩上背着黑色的单肩小包。看上去还像个学生一样。
　　麦琪站在电车站的自动储物箱旁，看身边经过的人如何储物取物。他也学着用票据号码登记后打开一个储物柜，512号储物柜。麦琪把肩上装着通行证和金卡通讯器的背包放进储物柜，从胸前取下‘小海怪船’的胸针，也放进储物柜。关上箱门的声音有些大，哐啷的一声。
　　12号线的电车驶来，麦琪手上拿着票据走上电车。早晨的电车里乘客很少，麦琪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电车在嗡的声音后启动，窗外可以看到倒退的首都星风景。电车开出A区后有些带着孩子的家长上车。几个孩子互相挤眉弄眼一番就彼此熟悉了，电车的车厢很宽，孩子们都不肯老实的呆在座位上，在车厢里玩起追逐的游戏。车窗外的风景也不再是镂空的金属框架结构，成片成片的绿地从窗外流过，有些地方还有些小小突起的山丘，细小的河流从山丘上流下，隐没在绿地中。
　　麦琪的头轻轻靠在窗框上，耳边传来小孩子嬉闹的声音。从A区到B区，孩子们和家长彼此结伴下车，车厢又安静下来，只剩下带着金属气息的广播声音，解说B区的有名的儿童游乐场所，然后解说接下来到达的C区。电车在嗡的声音后再次启动，广播声音也停了下来，整个车厢只有麦琪一个人。麦琪仍然保持着靠在车窗的姿势，只是手紧紧握在一起。害怕吗？麦琪在心里一遍遍的问自己。恐慌、害怕、毫无依靠漂浮般的感觉。如果到了这个时候还要欺骗自己，麦琪知道自己做不到。非常害怕，早晨车厢中冰冷的空气，像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的嘈杂气氛，还有不能预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