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代一双人》黄金葡萄

5、夜谈

　　“嗯？我何时睡着的？”冷翊辉揉着额角看向身边好友。
　　“许是江湖奔波分外辛苦，回来便觉得乏了。”褚慕颜淡淡的回应。
　　“呵，我梦见了那年相遇时的事情。”冷翊辉用手勾起好友的长发，执在手心看得有些出神。
　　褚慕颜的动作有瞬间停顿，继而低声叹了口气：“并非你之过，何须如此介怀？”
　　“那时师尊告诉我有关你的事情，我还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冷翊辉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我没想到你会为了救我舍弃那么多。”
　　“有舍有得，并无孰轻孰重。”褚慕颜伸手将毯子往冷翊辉身上拉了几分。
　　“说的也是，恐怕只有你会说出这种话。”冷翊辉吃吃笑了两声，捞起酒壶对到嘴边仰头灌入，“然而我却没猜到你会那么爽快的答应师尊的提议，明明不知道他会让我们做两件什么事，从那时起我就看不透你啊。”
　　“你醉了。”褚慕颜拿过酒壶放在身侧，站起身搀着面露微醺的好友，“吾送你回房。”
　　冷翊辉转身搭上那略显单薄的双肩，低头附耳轻道：“我们有多久没有如此妄为了？”
　　“越发说什麽痴话！”褚慕颜扶着步履不稳的人回到房间，并未再答话。
　　窗外桃花影影绰绰，屋内青灯兀自妖娆，一年江湖之行让冷翊辉出落得越发精干，身高比离开时又长了几分，面容也更为清俊，干练中隐隐含着几分潇洒不羁。
　　褚慕颜将人扶上床榻，退去靴子，伸手拉过锦被替他盖好，转身欲吹灯离开，就在此时一双手滑出锦被，拉住飘然离去的白色衣袂。
　　“慕颜……”冷翊辉把白衣人又拉回床沿，“你要去哪里？”
　　“回房。”褚慕颜被拉回床边，心下有几分无奈，却又偏偏对这个人说不出狠话。
　　“还记得当年，我们睡不着的时候，总喜欢在一起秉烛夜谈。”冷翊辉仿佛想起什么趣事，眼中闪出一丝笑意，“你那时总说，若我何时能独挡一面，便应我一事。”
　　“……吾记得。”褚慕颜垂下眼眸，“你醉了，待酒醒后吾便应你。”
　　“我没醉，慕颜你知道麽，我一直以为替你行走江湖可以换你无忧的隐世生活，但是我错了。”冷翊辉眼中星华点点，“这一年我了解到很多原本不知道的事情，而这些却是你和师尊一早就知道的。”
　　“翊辉，吾……”
　　“听我说，这些话我已经反复想了半年之久，若不是当初你与师尊的约定，我或许早已成为漫漫黄沙之下的一堆白骨。”冷翊辉抬起手轻轻压在白衣人的唇上，脸上的笑容透出一丝疼惜：“我不知道你答应了师尊什么条件，才换来我们十年安稳，等到我能够独当一面。慕颜，告诉我你为何要为我做到如此？”
　　“……”褚慕颜叹了口气，“有些事并非如你想，师尊并无让吾答应特别之事，而十年之约亦并非只为你一人。”
　　“那就全部都告诉我，老实说，有时候我真的看不透你。”冷翊辉坐起身扶着好友的肩膀，话语中夹着几分不甘，“我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毫无自保能力的少年，无论是怎样的艰难险阻，我愿与你共同进退。”
　　“吾之内伤尚需时日调养。”褚慕颜缓缓说出的话如同一道惊雷炸在冷翊辉的心头。
　　“师尊不是说没有大碍？”冷翊辉一把抓住眼前瘦弱的身影。
　　“怕是永无痊愈的可能。”褚慕颜笑得很淡然，仿佛说的并不是自己的事情，“师尊曾对吾说——十年春暇易老去，大梦一场浪天涯。”
　　“浪天涯……对啊，我们可以浪荡江湖，凭你我的身手一定没问题的。”冷翊辉一拍手，脸上露出喜色，“怎么就没想到呢？总在某个地方容易被找到。”
　　“你可知有我相陪只会徒增风险？”褚慕颜看着一脸兴奋的友人愣愣发问。
　　“那又如何？”冷翊辉毫不在意的回答，“你不是说过‘轮回若无碧落相伴，便不再是轮回’麽？”
　　“你可知手中所执为何？”有那么一瞬，褚慕颜的心里暖暖地。
　　“原本是不知道的，当年你说是神兵，却一直没有给过我答案，我只当你是一时戏言，并未当真。”冷翊辉看着对面人眼眸中映出的自己，竟是渐渐漾开笑容，“这次我回来前绕去万古皇陵，就是为了确定心中的疑问。”
　　“既已知晓，就该明白跟吾一起只有危机。”褚慕颜静静拨开冷翊辉的手。
　　“呵，如果伏羲双剑出现在江湖，还是在我们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辈手中，一定会引来无数追杀吧。”冷翊辉目光如灼，那温度烫伤了三月微凉的夜，“我不是贪生怕死之人，绝影若不能与靑泓相伴，到不如都放在你身边，还落得我逍遥自在。”
　　“你明知吾会是你的枷锁，仍执意如此？”褚慕颜的声音微微发颤。
　　“比起当年搞不清状况的我，现在的你更该算是助力吧。”冷翊辉拍拍友人的肩膀，“就像小时候你拼命保护我一样，现在换我来保护你，无论要面对怎样的未来，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不足为惧。”
　　“你可知前路布满荆棘？”褚慕颜声音低的犹如叹息，“这又何苦。”
　　“是否荆棘密布我不在乎，但要让我丢下换命的朋友独自偷生却是没有半点可能。”冷翊辉轻轻抚摸褚慕颜柔顺的长发，“我这一年在江湖各处游走，得了个冷凝公子的称号。无论是飞花舞蝶的园景，还是古道浮桥的水乡，在我眼中的景色始终比不上青川。我一直以为那是我对这里的眷恋，直到回来后我才发现，我眷恋的并不是青川的景色。”
　　“吾……”褚慕颜低下头，不想让人看到脸上的情绪。
　　“碧落与轮回相伴，绝影与靑泓成双，谁让老天早就注定我们要成为朋友呢。说不定若干年后，街头巷尾的孩童与酒肆茶楼的说书人津津乐道的将是琴箫双侠的逸闻。”冷翊辉眼光温柔的看着床边低着头的人，“慕颜，答应我可好？”
　　“……好，若你反悔，吾即离开。”褚慕颜抬起头，眼中泛起涟漪。
　　“嘘……这天下虽大，却并没有人卖后悔药。”冷翊辉看着窗外微亮的夜色，“当日你在古墓救我没有后悔，今日我带你同行江湖也绝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