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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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云山，玄宗，演武场。
演武场旁，数位传剑长老肃立，平素弟子勤习阵法武艺的场地内空无一人。场地外，玄宗弟子零散着各自组队，打坐入定。
江楼月与殷血离、慕容展三人组队，和众人一样，打坐入定，等待即将开启的副本。
时间一到，副本开启。
演武场场地周围玩家身形纷纷消失，显然全部被传送入副本之内了。
演武场周围人影不见，一片寂然。
江楼月等了又等，周围场景没有一丝变化的动静，自己还是停留在原地，纹丝没动。
江楼月有些诧异，站了起来，四下一看——就自己一个人了。于是给殷血离和慕容展分别发了个信息，信息发送出去后，接到提示：信息已发送，对方正在副本或特殊场景内，请耐心等待。
“奇了怪了……”
江楼月莫名其妙，查看了一下自己的状态，自己确实是玄宗弟子没错，没有开错其他小号啊——再说了，就算是开了其他门派的小号，和慕容展和殷血离是一个组队的，也该能够进副本的呀？
江楼月想了想，莫非师尊的禁足令，还包括自己不能下副本？
一想到此处，江楼月呆不住了——要是今天开的还是那种大型历史副本，要是自己错过了，也太可惜了！
江楼月有点怵他师尊，有点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去找师尊求情，急的在原地团团转了好几圈。最后他转念一想，就是拿着这个由头，去看看师尊也好。想罢，不再犹豫，御剑而起，直奔师尊平时常在的“观涛云台”。
“观涛云台”处在封云山较高的一个侧峰悬崖之上。云台雕栏玉砌，极为开阔，可容数百人演练阵法而不拥挤。人立其上，视野既高又远，凭栏可见群山叠翠间江河蜿蜒，宛如玉带环绕，涛涛云海在云台下起伏生灭不息，让人心生出世之感。
江楼月御剑来到侧峰，在通往观涛云台的台阶下，停住身势，收剑下地，步行前往云台。
待他踏上云台，果然看到了那个身穿蓝白道袍的背影。
那人头戴青玉道冠，一头长长白发收拢于身后，山风掠过，白发微拂。江楼月见他负手而立，遥望着群山大川、苍茫云海，背影似乎有些寂寥。
江楼月发呆了一阵，张口几次都没能出声打扰，莫名地有点小紧张。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喊了一声：“师尊……”
白发道长没有转身，只是略略侧了侧脸，开口问道：“你，为何在此？”
江楼月忙道：“弟子有些事情，想向师尊请教……”
白发真人转身，神情淡然，略带冷意，注视江楼月：“所为何事？”
江楼月被他师尊盯得有点心虚，虽然知道师尊向来就是外冷内热，可还是低了头，道：“师尊……弟子闭关已有一月，自觉境界已有所稳固，请师尊……厄……指点。”说完，心内忐忑。
其实江楼月的意思就是——我闭关了那么久了，禁足令也差不多该解了，今天可是每月一次宗主开的大型副本，错过了太可惜了。但他又觉得，自己这么一说，又好像带了点自满的意思。这心里就有点不安，唯恐师尊说他为人急躁，道心不稳，心境修为不足。
白发真人神情淡漠，并未开口斥责，只注视着江楼月，道：“原来如此……拔剑吧。”
江楼月听了，先是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腿一软——师尊这还真是要考自己的修为？顿时悔死了——说什么指点不指点的，直接问师尊自己还有什么不足不就行了！对师尊拔剑？借他俩豹子胆也不敢啊！
江楼月迅速退后几步，道：“弟子不敢！”心内惶恐，恨不得就势滚下山去。
白发真人见江楼月不进反退，略略皱眉，语气里似乎略带了点怒意：“勿需赘言！拔剑！”
江楼月瞬间内牛满面：“师尊，我自觉修行不够，自请再去闭关一月……啊不，闭关一年可好……”
“江楼月……拔剑。”这次，白发真人的语气平和舒缓了一些，但是江楼月知道，师尊这种口气一冒出来，自己要再不听从——师尊可是真要怒了！
江楼月咬了咬牙，横下心来，踏前几步，把灵剑醉月拔出.
白发真人运转真气，剑意流转于周身，形成剑墙，严密防御，在江楼月眼中，白发真人的防守简直就是固若金汤，毫无破绽。
醉月神兵握在手中，自鸣不已，似乎也是觉察到对手的强大。
以江楼月的实力，在玩家中算得上是上流水准了，但和先天高人相比，还差得远。
江楼月以前挑战过玄霄，下场凄惨，完全是送菜的份。因此，面对师尊的时候，江楼月虽然第一时间考虑的是如何留手，以免误伤了师尊，但他也知道，这种想法对自己来说还是“想太多了”。
江楼月持剑，虽然紧张，但也大着胆子道：“师尊，请恕弟子不敬之罪！”
白发真人素来不喜啰嗦，开口道：“出招！”
江楼月运功御剑，醉月犹如蛟龙出水，如电飞射，向白发真人绞去。白发真人手略扬，数道剑气轻松挡下来势汹汹的灵气醉月，另外分出数十道，急速袭向江楼月。
江楼月忙抽出拂尘，心分二用，脚踏七星步法，尽力在云台有限的场地上腾挪闪避，真气灌注于拂尘，运使拂尘剑法，挑、点、拨、抽，格开袭身剑气，剑气强大，每成功格开一次，都会震得虎口发麻，行动稍迟，一时间险象环生，江楼月不敢怠慢，立即趋使醉月回援。
白发真人哼了一声，又是数十道剑气发出，分别袭向醉月和狼狈闪避的江楼月。
回援的醉月被暴雨般猛烈迅疾的剑气所击，在高空中哀鸣回环，不得靠近江楼月半分。江楼月勉励抽开数十道剑气，但撑到此刻已经是极限，仍旧被随后袭来的数道剑气袭身，眼一黑，瞬间趴尸。
到此为止，白发真人连一步都未曾挪动。
江楼月解脱一般趟在汉白玉的云台地面之上。平素跋扈惯了，此时在师尊手里挂得如此轻易了，心情有点复杂。他看着天上流云，怅然了一下，略一转眼，就看到了师尊长长的，纤尘不染的道袍下摆，头脑一昏，瞬间诗意满腔：师尊剑下死，做鬼也咳咳……
醉月剑自动飞回剑匣之内，江楼月迅速起身，抬头看了面色冷然的师尊一眼，和那双似乎能穿透一切的眼神一对，又迅速低头，扮起鹌鹑。
白发真人注视江楼月，道：“这，便是你之全力？”
江楼月道：“师尊剑术通神，弟子受教了,日后弟子定当加倍勤勉。”拍马屁加保证，潇湘说过，这是当晚辈最强的求饶利器。
白发真人为人严厉，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一点不留情面地开口批评道：“满心顾虑，一心杂念！如此，便是你闭关所得之成果？”
江楼月看了看师尊的脸色，默默哀叹……惨了……
对他来说，就没什么比让师尊失望更可怕的事情了。他见师尊脸色不虞，连忙补救，道：“弟子惶恐，请师尊赎罪！”
白发真人真气运转周身，气势袭人，道：“再来！此战，你当全力以赴！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江楼月周身一凛，于是再不敢怠慢，情势所逼，也容不得他犹豫留手，于是干脆豁了出去，道：“师尊，请小心了!”
真人冷然道：“本该如此！”手捏剑诀，微微一引，万千剑气纷纷扬扬而来，犹如天降骤雨，声势浩大，震慑人心。
江楼月知道，这是师尊最强的一招剑招“万千残光剑”。
面对此招，任何人都是没有退路的，也容不得江楼月再心存任何侥幸和念想。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江楼月深陷绝境，反被激发出一些底气，临阵反而不慌，剑招已经演练过无数遍，水到渠成般运使出来——“万引天殊剑归宗！”
双方剑气交接，一阵炫目白光伴随着轰然隆隆之声耀起，江楼月被震飞数丈，后背狠狠砸在崖壁之上，又重重弹到冷硬的平台之上，一阵昏头转向之后，发现自己没挂，欣喜之下支撑着醉月，按着腰，勉力站起，有些自得和期待地抬头，美滋滋地望向对面——能支撑过师尊此招而不败，应该能得到表扬了吧。
尘烟散去，对面的白发真人一手捂嘴，半蹲于地，脚下是触目惊醒的红色缓缓蔓延。白发真人的身形渐渐淡化，最后如同一阵轻烟般完全散去。
江楼月被这一幕骇得浑身发冷，瞳孔微缩，正感觉天塌地陷的时候，身体却如同鬼上身一般，不由己地摆了个帅气的收工pose。
眼前的空气中还非常应景地出现了“战斗胜利”四个龙飞凤舞的墨色大字，视界上方，一窜格式陌生的提示出现：战胜XXXX，战斗评价特等，得到经验XXXX，获得……
江楼月又惊又怒又茫然，身不由己地摆完了pose，得回身体控制权，立刻收了那个可笑的pose，狠狠摔了拂尘，怒吼一声：尼玛这是啥！坑爹呢！
江楼月扑前几步，站在观涛云台之上师尊方才所立之处，茫然四顾——刚才是怎么回事师尊呢？方才貌似……师尊被自己给刷了？一冒出这个荒诞的念头，江楼月就想放声大笑，这绝对不可能，连尸体都没有——所以这绝对是假的！
但这毕竟是款游戏，虽然江楼月足够理智，能区分游戏和现实，可是在江楼月的意识里，师尊却是绝对不能够用游戏数据来亵渎的存在！江楼月心生出一种绝望的不详之感——刚才发生的是难道真的？
江楼月觉得这简直是太荒诞了——自己失手把师尊给杀了？他简直不敢去想，但刚刚发生的一幕却在脑中反复回放，不由得双手微微颤抖，醉月哐啷一声掉到地上，却恍若未觉。他在荒诞之余，竟有点万念俱灰的感觉。
自己当初明明是为了能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才进了这个游戏。什么时候开始迷失了自己，一味地追求起武力和装备的强大？早知道是这样，是不是只做个资质平庸的普通弟子，和殷血离一样，只要能偶尔看到自己仰慕的人一眼，就好了
江楼月跪坐在地上，仍不敢置信，伸手捂住双眼，酸涩的感觉渐渐淹没喉咙，漫上眼睛——太荒诞了，师尊明明是那么遥不可及的永远强大的存在，这简直太荒诞了……
师尊收自己为徒，将一身修为倾囊相授，不止赠剑给自己，还为自己的灵剑铭刻，自己却用师尊所铭刻之剑，师尊所传授的修为，在师尊指点自己的时候，把师尊给杀了……
江楼月茫然地想，既然师尊都不存在了，那自己在这个游戏里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有心就这么强制退出游戏，从此把客户端和相关统统删除，但又想到，既然要彻底离开，也该给师尊一个交代的。也算给自己一个交代。
江楼月拾了醉月，把剑缓缓横在自己脖子上——虽然如此动作，自己也觉得自己可笑——玩家怎么死也不会彻底死亡，就算自己抹脖子，还是会原地复活，真是好方便……不过，这一身修为是师尊所赐，自己来的时候是白丁一个，走的时候，全部还给师尊了罢。
想罢哈哈一笑，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掉下，啪地砸在剑身。江楼月手一用力，却发现醉月坚若磐石，纹丝不动，江楼月大怒，握剑用力，往自己脖子切去。
“师弟！凝神内敛！抱元守一！”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江楼月脑子翁地一声——大师兄？
江楼月转头，发现师兄双指紧紧扣住醉月剑身，神情肃然，望着自己。
江楼月被骇得魂飞魄散，一时间亡魂大冒：“大……大……大师兄！”自己自杀是一回事，但是被大师兄视为叛徒，出手清理门户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妄境由心而生，只需收敛心神，自然不会被幻境所扰，师弟进阶不久，根基尚浅，境界不稳，此次幻境试炼对师弟而言，果真是太勉为其难了了。”
说罢，陵越真人松开双指，江楼月先是茫然，继而恍然，醉月又一次哐啷掉地，江楼月抓住陵越真人的袖袍，使劲摇晃：“大师兄！这……刚才……是幻境对不对！师尊好好的对不对！”心头一阵狂喜，只感觉天也宽了地也阔了，这还用说嘛！自己怎么可能有那个本事伤到师尊！
陵越真人平静地看着江楼月，道：“正是。”
江楼月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嘿嘿嘿嘿。
陵越真人转身，道：“你我尚在妄境之内，但你既已击败心魔，试炼也算通过，且随我来吧。师尊在紫霄殿内等你。”
江楼月忙跟上，醉月剑低鸣一声，自动回鞘。
江楼月紧紧跟着陵越真人，一步不敢稍离，紧张还没过，此刻叽叽喳喳，话特别多，从自己闭关这一个月的饮食起居问到师尊这一个月的饮食起居。陵越真人看着严肃，也不是话痨，但生性宽和仁厚，耐性地听江楼月絮叨，只偶尔应上一声。
江楼月最后问无可问，看了看大师兄身侧，问道：“大师兄，一直跟着你不吭声的那个弟子是新来的嘛？”
陵越真人脚步顿了顿，跟在他身侧的那个人也顿了一顿，江楼月却没这么默契，脚步收势不及，差点撞上陵越真人的后背。
陵越真人没有回答继续前行。
江楼月看陵越真人身侧之人，跟着陵越真人亦步亦趋，如影随形，但并不开口说话，那人也从来没回头望江楼月一眼，仿佛当江楼月并不存在一般。
江楼月心里觉得奇怪，陵越真人也不向自己解释，要说是玄宗弟子，那身打扮也不像啊……这种奇怪的气氛是什么呢？
江楼月突然领悟——其实并不是对方当自己不存在，应该是——那个跟着陵越真人的人并不存在？不然大师兄怎么好像毫无察觉？想罢，他怎么看怎么觉得那跟在陵越真人身侧，眉心有颗红痣的人面貌太过俊美，以至于让江楼月怎么看他都不像个好人。
江楼月捏了一把符咒在手，暗暗提防。只待那个神秘人稍有动作，便收拾了他。
陵越真人似有觉察，顿住身形，稍稍侧脸，对江楼月道：“不必担心。他……并非外人。”
江楼月讪讪地收了符咒，问：“大师兄，他是谁呀？”
陵越真人沉默了一会，继续前行。
江楼月见陵越真人没有回答，想想，估计他们有些故事，也不敢多过问，只在心里默默把那个神秘人的面貌记下，打算回头去问问儒门的那群移动百科全书。
江楼月跟着陵越真人，估摸着走了约有小半个时辰，陵越真人忽然再度停下，开口道：“妄境出口，就在此处。”
江楼月一路上提着的心总算妥妥放下。自己在妄境所遇的师尊是幻境，在妄境遇到的师兄是真的。
可以见到师尊了，太好了……太好了……
江楼月迟迟不见陵越真人有所动作，刚想提问，一阵没来由的感觉，阻止自己贸然出声。
陵越真人身侧，那个年轻神秘人站着，既不出声，也没有任何动作。神色平静，没有在看陵越真人，也没有在看江楼月，好像就是那么一个人站着。
江楼月突然觉得，陵越真人的背影，看似有些孤寂。
江楼月暗自揣测之时，却闻听陵越真人说道：“我们回去吧。”
江楼月张了张嘴，到底没再多问什么：“是，大师兄。”
陵越真人掐了个法决，周围空气如水波一般漾开，环境变幻，江楼月闭了闭眼，再度睁开之时，自己已身处演武场之旁。
江楼月原来自己一直在演武场，未曾挪动半分。
江楼月看着演武场旁，熟悉的传剑长老们依旧肃立，终于放下心来，不顾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种幻境他真是第一次碰到！太阴险了！
细细想来，其实也不是没有破绽可循。
江楼月进入的幻境副本里，虽然周遭环境和平时一模一样，但并没有传剑长老。个人幻境副本数据不会特别庞大，场景也许非常大，但场景内的NPC以及NPC的数据库要是也包容进来，那就不可能是但为一个人所开的幻境副本了，只能是那种多人参与的大型的历史副本。
江楼月一路御剑飞去观涛云台之时，一路上也没看到任何人影，连只鸟都没见着。当时他只想着：大家都进副本了，就自己一个人没进，当时尽觉得自己老委屈了。现在想想——难道玄宗上上下下连洒扫的小道子们，包括那些传剑长老们都不见了，全都进副本了，这可能么！
江楼月上当，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众所周知，玩家在副本内，无法接到副本之外的玩家系统短讯所传的信息；在副本内，即使是同一个副本，玩家彼此之间也无法用系统短讯通信。
看看那信息提示多坑爹：对方在特殊场景或副本内，请耐心等待。为什么不提示：玩家你在特殊场景或副本内呢？让人没法借用任何系统手段检测自己是否身处副本内或副本外。
这很符合纵横GM一贯的风格作风——把一切能用来钻漏洞的地方设计成心理陷阱。要么别想着钻漏洞，要么活该吃亏上当，这简直就是阴险！
因此，在江楼月用系统短讯和慕容展、殷血离联系的时候，就已经陷入了一个常识陷阱。然后，江楼月又去拜访了自己最为崇拜敬仰，对之不敢有任何怀疑的师尊，最后，他毫无提防地被幻境所迷，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对此，他除了感叹几声不是我军太无能，而是GM设定太阴险外，江楼月也没能有别的念想。
江楼月都有种劫后余生之感：只是幻境，太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 4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