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枝金叶》anan

21、21

　　傅玉致刚走没多久，苏叶和苏妈也先走了，傅母一如既往，留下来给傅玉致收拾屋子。出租车上苏妈看女儿内衣都没穿只罩着条裙子的狼狈模样，一时间又气又心疼反倒说不出话来。下车的时候，苏叶对母亲道：“妈，我跟傅玉致的事没什么好说的，成年男女，你情我愿，他今晚上也不必特意为了这件事来做任何解释，你回去别跟爸多说，两家那么熟，别为了这点事伤和气。”

　　苏叶平时在父母面前都很孩子气，难得正经严肃的说事，苏妈看她脸拉下来对自己说话还都是为了个男人，就气道：“这点事？他傅玉致是玉枝你难道不是金叶，你也是我们从小手心里呵着蜜糖里灌出来的，凭什么你得巴巴的赶着倒贴？小时候话没跟你少说，做人要有底线，至少三观要正，女孩子要自尊自爱，你是下个月要结婚的人，小董对你怎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几十岁的人呢，怎么能做出这么。。。自甘堕落的事呢！！”

　　苏叶哼笑：“妈，我现在得去中南，跟董安修的事他晚上来了再说。你女儿虽然软弱惯了，却分得清是非，更从来不是个没有底线的人。”

　　很显然，傅玉致又迟到了，整整三十分钟。

　　傅玉致从会议室后门进去的，动作从容没发出半点声响，一桌子的人全都转过头来看他。傅玉致找到自己名牌前面坐下，旁边的居红娴侧过头来对他笑了笑。

　　台上焦点那边的人正在演示平面广告，大巴士上的宣传海报，演示人不是杨真月，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小伙子非常精神，思路清晰，口齿伶俐，傅玉致看他举手投足都是专业推销的架势，为苏叶暗松口气，那边射来异样目光，傅玉致转眼正好对上王新月，吃了记白眼，他转开头哭笑不得。

　　演示一直进行得很顺利，至少目前为止中南这边都很满意，这次的主题是中文的“仁”和“创”字，将中国文化里面的“仁”与现代已经完全商业化的医疗制度结合，在淡化商业气息的同时主推中南在同领域的开创精神，用数字说话，设备的更新程度，外科医生的执刀场数，手术成功的精度等等。。。手术和医院对在场大部分医生来说就是在生命边缘跟死亡争分夺秒的战场，当这个本来非黑即白的理性话题突然被一副副巨大的海报用抽象手法带着感性色彩重新叙述后，大家忽然间对这份付出巨大的职业产生了消失已久的崇敬和自豪。画面一副副闪过，海阔天空的想象，明亮的色彩，傅玉致知道中南案子很大部分是苏叶的心血，想起早晨她佝偻着背在他面前像个上了发条的机械玩偶，他开始好奇，她那副似乎一捏就碎的身子骨里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一面。

　　然后苏叶就进来了，注意到的人不多。傅玉致看着她换了身套装，脸上化着精致的妆从后门低着头进来，在末位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大屏幕上正播出系列宣传片，居红娴以代言的身份是唯一露脸的外科医生，被拍得非常漂亮，端庄大气却不失亲和力，智慧精干却不失美丽和吸引力。桌下居红娴轻轻踩了一下傅玉致，傅玉致没动，居红娴又踩他一下，傅玉致没回头，手指微捏打了个OK手势。下条是心外的，将优雅的传统刺绣和外科手术针的缝合画面结合，中间穿插剪接干净利落的记录片，起落间手术中的血腥化为平静的从容和淡定。那双带着手套十指灵活优雅却强劲有力的手是傅玉致的，场上或许很少人看出来，那段片子是苏叶自己剪的，她看得高兴，暗自有些小激动。

　　五个外科宣传片放完了，主讲的小伙子沉着且自豪的询问各位主任的意见。包括居红娴在内大家都比较满意，一位专程从洛杉矶赶来的董事问了个问题得到满意答复后，基本上定下来双方要签最后合同了。然后一直沉默的傅玉致道：“对不起，关于心外的那支宣传片我有个问题。”

　　主讲看了下他桌子上的名牌，忙道：“傅主任请讲。”

　　傅玉致道：“我记得提供资料的时候双方有过协议，任何跟病人个人隐私有关的信息，从姓名年龄照片到视频肖像都不能出现在这次方案中。如果没看错，刚才的宣传片中有三到五处病人不同角度的脸部特写，希望得到贵方解释。”

　　小伙子刚要发话，杨新月站起来道：“听说外科医生都有鹰眼狮子心，傅主任好眼力，不错，那位有脸部特写的病人叫薛幸童，07年生，今年四岁，是马氏综合症患者，傅主任你昨天亲自成功为薛幸童完成目前心外科难度最高的，最复杂的Bentall手术，也是中南马氏综合症手术中患者最年轻最具代表性的一例，我们慎重考虑后觉得这绝对是中南一个绝佳的宣传机遇,在场各位认为呢？”

　　在场不少人慢慢点头。

　　杨新月接着说：“更何况我们也确实有考虑到病人隐私，片中截取镜头总共五处，每处都经过精细处理，相信播出后并不会给病人带来不便和困扰。”

　　傅玉致道：“贵方这个说法并不成立，好比在商店买东西，不论一件或是两件，但凡没有付钱都是不问自取，是为窃也。我昨天签的同意书里面，很清楚没有授权任何公开病人隐私的行为。”

　　杨新月道：“我想请问，如果薛幸童父母授权同意呢？”

　　傅玉致道：“如果薛山夫妇同意，我自然无权过问，不过请贵方得到授权书后再把心外的宣传片放入推广方案。”

　　杨新月笑：“好，我们。。。”

　　这时候角落的苏叶起身道：“大家好，请听我说一句。”

　　众人一致望去，一个个子娇小，脸色稍显憔悴，看起来像学生的女孩儿。

　　苏叶忍疼挺直腰背，抬高声音道：“我是焦点的苏叶，这次中南宣传案的主设计师。关于傅主任刚才指出的问题，首先我承认是我们的疏忽，不该在未经客户授权的情况下起用跟病人隐私有关的任何资料，即使我们的出发点是为了我们的客户，中南医院。再有，关于薛幸童这个案例，我同意杨总监的说法，是中南一个非常好的宣传机会，但同时请各位不要忘记，我们这次的卖点客户是海外客户，是一个非常重视隐私的群体，请各位不要忽视隐私的重要性，这是中南第一次海外试路，我们没有必要顾此失彼，即使保守一点也不能承受没有必要的风险，所以我们会把薛幸童的画面从宣传片中删去，各位还有问题吗？”

　　杨新月在旁边听得只差没吐血而死。片子是拿到王小姐资料后连夜剪出来的，之所以敢剪是因为得到中南上面的同意，苏叶昨晚根本不知道在哪里鬼混，居然还好意思说是焦点的疏忽。偏偏她那段关于隐私的说法又很有道理，不论她是为了中南还是傅玉致，总之就是一个见色忘义，为了傅玉致那个猪头连灵魂都可以出卖的白痴女人。

　　然后就是将近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休息的时候杨真月把苏叶领到外面狗血喷头的骂了一顿，苏叶知道自己理亏也不敢多说。那边厢几个董事和公关部的还有杨副院长聚在一起商量了半天，重新回来的时候决定采纳专业人士建议，将薛幸童的画面剪去。然后双方又讨论了半个小时，最终在一片友好气氛中握手签订了最后一道合同。

　　合同签完，毕竟是个忙了大半年的大案子，杨真月心头大石落地，对苏叶的怨恨也稍微压下去些，打算把她拉出去回公司跟一干人好好庆祝，顺便继续教育让她离傅玉致那个死脑筋大祸水远点。结果苏叶坐在外面长椅上说有事让她先走，杨新月一口气骂道：“傅玉致那个祸水是给你灌了迷汤了？老实说你昨晚上跑哪儿去了，你妈打我家电话都要打爆了，每次都拿我当挡箭牌，估计董安修那儿也知道了，你下个月要结婚了，怎么还鬼混？”

　　不提董安修还好，一提苏叶就气，“又是董安修，他才是给你们所有人都灌迷汤了，我跟他完了，他在外面鬼混那么久我还给他守贞洁牌坊不成？”

　　杨真月愣了愣，“你确定？董安修！？什么时候的事？”

　　“我昨天下午亲眼看见的。”

　　“跟谁？哪个小三，我找人去做了她！！妈的！”

　　苏叶头都大了，“做什么做，你说话正常点好不好。”

　　“所以你就玩失踪上傅玉致那儿找安慰去啦？”

　　“没有，我只是。。。”

　　“傅主任！”杨新月忽然提高声音，“傅主任，好久不见，最近好吗。”

　　苏叶转身一看，傅玉致站在门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傅玉致对二人点头笑笑。

　　杨新月对傅玉致刚才挑她的刺还耿耿于怀，不想多说，再说看情形人家是来找苏叶的，就告辞先走了。

　　苏叶一边担心傅玉致听到刚才的八卦多心，一边腰疼，愁眉苦脸的低着头不敢看他。

　　傅玉致道：“走吧。”

　　苏叶继续低头，闷闷道：“去哪儿啊。”

　　“外科。”

　　“不去。”

　　傅玉致嗯了声，“什么？”

　　苏叶不情不愿的站起来，哭丧着脸，“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