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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合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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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穆在4岁的时候,有天晚上,爸爸摸着他头问,你想是要个弟弟还妹妹。
豆丁大的展穆在拖鼻涕的脏糊糊的小鬼和有着香香味道的小妹妹之间仔细而慎重的做了思考,几分钟后,展穆小朋友下了结论,说,要妹妹,要漂亮的。
大伙都笑,这小子行啊。展穆抿着嘴巴,专心的看着妈妈的肚子,喜滋滋的想着将来漂亮妹妹喊自己哥哥的美好场面。
几个月后,展穆陪着爸爸站在产房外头,等了整整一晚上之后,医生阿姨跑来说:恭喜啊,是个男孩。当大家围着那红通通的一团肉看的时候,展穆呆一边委屈的哭了:他漂亮的妹妹没有了。
很久很久以后,当展老爹再提这茬的时候,展昭倍儿委屈的在那砸墙:哥,原来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啊,你早说你是妹控,我就牺牲点变个性满足下你了。展穆嘴角抽抽,一脚豪迈的踹过去:滚!
在反复认识到带把小子是不可能缩掉小JJ成漂亮妹妹这个惨痛的事实之后,展穆同志也认了命,哎呀,谁叫那冒鼻涕泡,一笑就俩门牙朝着你眦的小子第一句学会的话是哥哥呢。没法啊,既然叫咱声哥,咱就得罩着他啊!谁叫他是我弟啊。
于是,怀着熊熊兄弟之爱的展穆美美的睡了过去,于是,展穆就一去傻大哥之路不回头了。
接下去的日子就和平常兄弟一样,吵架有时,打架有时,互爱有时,热热闹闹的,兄弟俩个子越来越高,爸妈的个子越来越矮。时光就像手里的沙子一样,哗啦啦的从指缝里滑掉了。
展穆要上班了,展昭考上军校了。
等到展穆一路拼杀从复印小弟做到部门经理的时候,展昭从军校毕业了,那年展昭终于在家里过了个囫囵年,年一过,又屁颠颠的走了,临走的那晚上,兄弟两个对着坐了一晚,从小时候的鸡毛蒜皮说到战友同事,从当年班花说到曾暗恋过的姑娘,一路唠叨,嘻嘻哈哈之间,兄弟之间似乎从未有过分别。。
快到走的时候,展穆摸摸展昭的脑袋,然后目送那小子昂首踏步的走开,摸了摸鼻子,唏嘘长叹一声:靠,居然悄没声的长的比老子都高了。。
谁想这一分,又是好几年没见,展穆也只是从平时大节里的那嘈杂的电波中弟弟的声音中知道,这小子提干拉,这小子去参加什么什么选训拉,这小子又扎哪山窝窝里头秘密去拉。
没办法,当兵的人嘛。展穆摸摸鼻头,国家国家,国就是家嘛。一面这样想着,一面下手把弟弟的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也许今年春节,那混小子就回来了呢。
许是兄弟之间真有心电感应这个东西的存在,前脚展穆还在嘀咕会不会回来,后脚展昭就风风火火的提着行李回来了。
笔挺的一身常服,剪裁贴身,一毛三的肩章在朝阳下闪闪发光,小白杨一样戳在门口。展穆才从床上爬起来,顶着一头鸡窝样的乱毛看着站在门口的弟弟,呆了几秒,嗷的一声就一拳头锤了过去,跟擂在钢板上一样,砸的手生疼。展昭不躲,顺势把展穆一把抄怀里:嘿,哥,我回来了。
于是这个年是展家老俩口过的最开心的一个年,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展昭絮絮的说着自己身边的事情,有人若是问的多了,展昭就一个劲的笑,笑完了喝酒。展穆边上看着,总觉得有点不对,至于哪里不对,展穆又说不上来。一来二去,问的人少了,可酒也喝的多了,散宴的时候,展穆拖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展昭去洗澡。颇有难度的剥光了展昭,剥完展穆却是愣了:弟弟身上大大小小散落着几个伤口,展穆不是傻子,那是枪伤。
哥。。明明醉了的展昭睁开了眼睛,歪了歪脑袋,一片清明:别和爸妈说好么?
有点黏的语调,和当小时候一样。
操,你这样。。。。。展穆咬了咬牙,手按上那伤处:疼不?
疼啊,展昭咧着嘴笑的很好看:但是值。
展穆狠狠的一拳砸在水面上,水溅在眼里,涩的慌。
展昭喜滋滋的栽去展穆身边,打小,他哥就这样,自己求他的事情,没件不答应的。
第二天,还没来得及吃午饭,展昭接了通电话,就开始收拾行李,老两口眼巴巴的站在小儿子卧室门口看着,展昭张了张嘴,没说什么。敬了个礼就走了
展穆戳一边,吸了口烟,冲着他摆摆手,和几年前一样,目送弟弟走了
那段日子,展穆一直把手机开成震动,家里电话铃声调到最小,害的老人好几次没听见,来了电话,展穆总是冲在第一个接,后来等展昭回来,展老爹冲着小儿子抱怨,展昭笑,展穆哼的一声扭过头。展昭蹭过去,压着嗓子在展穆讨饶:哥,我错了。我都知道。展穆冷哼:你知道个屁
再过了几年,展穆讨了个老婆,然后顺利的有了孩子,龙凤胎,一男一女,姑娘长的特漂亮,展穆和展昭在电话里说完这个事之后,展昭笑他哥:我哥不同凡响啊。展穆一手调着奶粉一边拿着电话得瑟:你要不服气,你也赶紧啊。展昭在电话那里惨叫:我们大队连飞的蚊子都公的,就我们头有一才三岁的姑娘,哥,要不我搞个养成?
滚你的。展穆乐了,摇了摇奶瓶,看着瓶子里纯白色的液体,顿了顿对电话那头人说了句:爸妈有我,你自己当心。
恩啊,我知道。我会的
展穆啪的一声合了手机,闭了闭眼,让眼里的雾气散去,揉了揉脸,拎着奶瓶伺候自家姑娘去了。
开了春,雪灾的影响还没散干净,西边那就闹了起来,老俩口看着纪实报道,忧心忡忡的问大儿子:展昭不会有事吧?展穆一面逗孩子一面回话:不会,都说好几回了,弟弟是文职军官,又不是武职的,就是他想去也没他的份啊。话说完,老俩口就松了气,唠叨股票去了,展穆摁住跳的厉害的眼皮,自己安慰自己:一准是晚上没睡好,这眼皮跳的。
事实证明,这眼皮跳的邪乎和晚上睡眠质量没多大关系,才过了一礼拜,展穆就收着了展昭他们大队的电话。展穆心惊胆战的赶过去的时候,展昭已经做好手术,安静乖巧的躺在了ICU的病房里,就和电视上演的狗血剧一样,医生推推眼镜说:手术基本成功,下面就全靠他自己。然后哗啦啦那门边围上去一群半大小子,他们的身上还有着未消散的硝烟。展穆戳在一边,颠着脚远远的瞅着床上那个满身管子的人,看的面前模糊一片。嘴里翻来覆去的只念叨着展昭的名字。
突然觉得手上一暖,有人按住了自己的手,展穆拼命眨眼睛,死活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就听到那人说:他一准没事。展穆再眨眨眼,这下看清了,长的一挺俊的小伙。也长的很面熟。似乎哪见过。
放心,他一准没事,那小伙子又重复了一遍。似乎说给展穆听也说给自己听
看着那群涌在门口的人头,展穆想:会好起来的吧?至少为了这群人。
于是,待到一礼拜之后,展穆看着那个混身绷带活像埃及买回来的木乃伊一样却还能支棱着俩爪子熟练削苹果然后悠然自得的朝嘴里塞的家伙,默默的把头扭到一边:一个礼拜之前那个半死不活的一定是幻觉幻觉幻觉!!!
哥。木乃伊开口了,爪子伸着。脸上笑着。
展穆把扭在一边的脸再扭过来,拎起一边的抹布给他擦手,擦完了之后,看着展昭:小弟,白玉堂是谁?
他我队副啊。
还有呢?
恩,你弟媳。
说完,展昭就不说话了,俩眼珠子就这么湿辘辘黑沉沉的看着展穆。展穆瞪着他,一时之间,兄弟两个竟是谁也不让谁。
最后,终是忍耐不住,展穆抄起手边刚削下的苹果皮没头没脑的扔过去:混小子,你他妈连我也敢瞒,胆子大了你。
展昭左右躲闪:诶诶诶,我这不怕惊着你么。
你你你你。。混蛋你。。你他妈给我的惊还小了你。展穆恶狠狠的一把扑住展昭:老子掐死你
哥,你同意不同意?
你们俩半夜亲嘴的时候经过我同意没?!
展穆一嗓子吼完,才发现自己喊了些什么,兄弟两人同时红了脸,颇为一致的扭了头,低骂了一声靠。
沉默了一小会,展穆随手捞了只橘子在手里剥着,一瓤瓤的剥好了,惯例朝展昭嘴里塞一个,再朝自己嘴里塞一个。等到塞完一只橘子,展穆叹了口气,握住了展昭的手,隔着纱布摸了摸展昭的脑袋,又拍了拍被自己塞了一嘴巴橘子而圆滚起来的脸:你认准了?
展昭点头。
这路可难走
展昭动了动腮帮子,继续点点头。
坚持要走?
展昭继续点点头。
展穆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是再也说不出了。轻轻的抱住自己的弟弟。这傻弟弟,怎么就给自己找难走的路走呢?这傻小子。展穆心里酸的犯苦。
再后来,展穆公司有急事,来不及等到展昭出院,展穆就回去了,送他去机场的是白玉堂,展穆厚了脸皮搭了军车,一路风驰电掣杀到机场,临了下车的时候,展穆回过头,对着那个笑起来眼角开桃花的青年说:要好好活着。然后展穆头也没回,大跨步迈进机场大厅。冬天的阳光透过天窗玻璃撒进来,一地金黄。飞机呼啦飞腾上天的时候,展穆觉得口袋里有什么东西,随手一挖,是张便签,上面的字展穆很熟悉,是展昭的,柠檬黄的纸上只有短短的几个字:对不起,谢拉,哥。
展穆捏着纸条,眼涨的难受,用手擦了擦,擦的一手冰凉。恨恨的嘟哝了句臭小子,扭过头,透过玻璃朝着窗外看出去,云海之上,一轮红日。云海之下,万丈红尘,一片缤纷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