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一梦小鸡（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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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和钱有什么不同，只要是银子不就得了吗？为何一定要叶孤城来出才行？
陆小凤自认不笨，可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
安平也不需要他明白，干脆地说完便转身回去药房，继续照看她的那些宝贝药材去了。
陆小凤是个不怎么讨人厌的家伙，不过很吵。
这会儿清静了，安平也可以专心刷她的炼丹熟练度了，此界难得的药材，她是绝对不会容忍出差错的。
至于叶孤城，就让陆小凤去操心吧。
一个根本没有中毒的家伙敢来见她这个连花满楼的眼睛都治得好的大夫？
别扯了。
过了几日，安平的丹药出炉了，陆小凤依然没有来找他。
市面上沸反盈天地充斥着各种新闻和小道消息。
当世两大剑客将于月圆之夜决战紫禁之巅。
京城里一下子热闹了十倍，各路人马跟赶着投胎一样疯狂地往京城跑，把京城一下子变成了一锅即将煮沸的杂粮粥。
安平冷笑。
什么两大绝世剑客的绝世之战。
真的清高会跑到皇帝老爷屋顶上去比剑，生怕人家看不见？生怕逼格不够高？
哗众取宠！
顺便招来了一群闻着臭味就往上扑的苍蝇。
这可真是够能拉动经济发展的。
别说京城物价飞涨，就说才这么几天，棺材店都快卖断货了，叶孤城故弄玄虚地来了那么一出，压了赌盘的那些人不知道横死了多少。
看别人耍猴戏要钱，看这俩人的猴戏，要命啊。
事不关己的安平把炼好的九花玉露丸分成两份，一份自留，一份走花满楼的路子高价拍卖掉。
这个世界江湖人嚣张得很，九花玉露丸这种堪称极品的药物绝对是有市无价，永远不愁卖。
妥妥地又有一大笔进账，这会儿就算看到火烧眉毛的陆小凤窜进来，安平还是能勉强给他个好脸的。
可惜陆小凤错过了这个好机会。
事实上，陆小凤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复杂到他这种本来最会口花花的人也很难吐出一个字。
他的老朋友李燕北死了，死在他的女人十三姨手下，而他自己也身中迷药，差点儿一同归西。
幸好，他的命大，而他总有几个靠得住的好朋友会在关键时刻救他的小命。
果然安平对他说过的那句话是对的——看不起女人的，总有一天会死在女人手里。
想到安平，再想到之前安平那番入木三分、字字如刀的点评，陆小凤苦笑着，对着难得柔和了面孔，说出“西门夫人”的西门吹雪，纠结着，实在无法心无障碍地道上一声恭喜。
西门吹雪的剑法本来就是一往无前，最冷酷最犀利的剑法。
可他如今有了妻子，还即将有孩子。
心中有了挂碍的西门吹雪，他的剑还会是原来的剑吗？
不得不说，安平的那番洗脑实在是太给力了。
至少陆小凤现在脑袋里就循环播放那句“你有一个女儿，把她惯坏，然后嫁给你的仇人，大仇就得报了。”
陆小凤总是会对女人心软，也总是能从女人身上发现可怜可爱的地方。然而，在他的心中，最重要的却永远只会是他的朋友。
所以，他非但无法恭喜西门吹雪，反而忧心的连胡子都要被自己拔掉了。
于此同时，他还在想，为什么安平一定要叶孤城亲自付的酬金才肯出手。还有那句，当时没有在意，后来想想却细思极恐的话，什么叫“现在的南海白云城还付得起我的诊金”？
安平到底知道些什么？
陆小凤不得不想。
自那以后，不过短短数日。
先是龟孙大爷，然后是张英风、公孙大娘，如今又是李燕北。
幸亏西门吹雪，欧阳情和他幸运的捡回一条命。
而叶孤城依旧中毒在身。
这一切都像是被扯乱的珠链，根本无法串到一起。
陆小凤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真的非常笨。
本来，因着胜通和尚，他已经知道了叶孤城的缩在，陆小凤是打算豁出去再去求安平的，如今有了西门吹雪，陆小凤还是怀着一丝希望，想让这两人见上一面。
如今已经是九月十四。
决战就在明日。
这两个人都是绝世的剑客，却也都是他的朋友。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都希望自己的朋友能够好好活着。
然而，陆小凤的希望再次落空。
那件破庙里已经没有人了，至少没有活人了。
胜通已被勒死，叶孤城去向无踪。
又是一条死路。
陆小凤深深叹息。
西门吹雪虽然冷酷，可他对待朋友却是体贴的。
陆小凤有心事，说不出口的心事，西门吹雪看出来了，却一句都没有问。
如今，陆小凤不得不说了。
因为，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做没头苍蝇了。
他必须去找安平，哪怕会被砸的满头包，或者还会被花满楼不悦地教训，他也必须去。
他犹豫的是，要不要带西门吹雪一起去。
为难地看向西门吹雪，陆小凤四条眉毛都耸成了毛虫。
“我知道一个人，这个人你可能也知道，我觉得她知道很多东西，能给我答案，所以我想去见她。”
“那为何要犹豫。”西门吹雪不解，他有一种预感，陆小凤今晚的所有不对劲都与这个人扯不开关系。
陆小凤苦着脸，他总不能说这个人看不起你们两口子吧。
“她脾气不太好，若是对你态度不好，还请你忍让一下。”无奈，陆小凤只能寄希望于西门吹雪对他的友情够深，能给他这个面子忍受安平的冷脸和毒舌了。
西门吹雪忽然有了几分好奇心。
于是，他跟着陆小凤到了一间药铺。
西门吹雪手下训练有素的人马总能给他最详细的消息。
所以他知道，这间新崛起不久便已经名声鹊起并且一路从江南开到京城的药铺的主人就是花家的花满楼，而另一个主人则是那个一出手便将花满楼的眼睛治好的行踪不定的女神医安平。
陆小凤熟门熟路地摸到了后院儿。
果然，灯火还是亮着的。
陆小凤轻咳了两声。
里面一个清冷的女声谐谑地响起：“是小鸡快递的缎带到了吗？”
随即门被无声推开，一个穿着一袭青衫的女子走了出来。
西门吹雪的眼睛立刻亮了。
当然不是因为看到了美女——虽然那的确是个世间难得的极美的女子——而是那个女子同时也是个世间难得的高手，武功之高以至返璞归真，甚至连西门吹雪都摸不到底。
用安平的形容方法就是。
陆小凤九十级。
西门吹雪九十八级。
那个叶孤城姑且算是九十九级。
安平姑娘不仅早已在武侠这一成就达到了满级，还是个正儿八经的仙人，早就已经级数破表。
如今这个什么返璞归真，不过是做出来装样子入乡随俗的。
感到身边西门吹雪暴涨的气势，陆小凤立刻紧张起来。
不过还不待他开口，安平就先笑了，“别问我用不用剑，我用不用剑你都不是我的对手，因为我不会跟你打。”
说完转头冲陆小凤伸手，“我的缎带呢，别告诉我没我的份儿，那以后我做的菜也肯定没你的份儿了。”
陆小凤苦笑，从怀里掏出一条缎带，月光下果然美丽异常，被安平那双挑不出半点儿瑕疵的手接过去之后更是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安平把玩了一下缎带，笑了，笑得陆小凤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
“真是个难得的东西，外面想要找到，仿造个一二，还真是难。宫里那几个为了一睹两大绝世剑客风采的高手，还真是煞费苦心。”
陆小凤的心一下子落下来摔了个扁，果然，这位大神什么都知道，他这会儿已经麻木了。
西门吹雪也不是笨蛋，早先得见高手见猎心喜的那种心情早就收起，如今也是神色凝重。
安平的话不多，可话里的信息量就太多了。
“虽然不是正日子，月色也还成，明晚上是赏不了月了，今天赏赏也不错。”手腕上的铃铛蓦然响起，静寂夜色中传了很远。
很快，几个侍女就安静迅速地在院中石桌上布置了一桌精致的宵夜，甚至布好了挡风遮灰的薄纱帷幕。
看着桌上明显不是仓促准备出来的食物，陆小凤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了。
“你早知道我们今夜要来找你。”
待西门吹雪也落座之后，安平方才摇头，“不好意思我高估了你，我以为你早几天就该来找我了，现在想想，应该是你又遇到什么朋友或者美女了吧。你在遇到猪队友和蛇蝎美女的时候，脑子通常都会变成豆腐脑。”
陆小凤已经被安平打击习惯了，何况安平说出的总是实话。
不过这次陆小凤倒是抖起来了，因为西门吹雪明显不是猪队友，而即便十三姨是蛇蝎美女，欧阳情却不是。
特骄傲地为自己辩解完，饿了很久的陆小凤开始猛往嘴里塞菜，安平这里的东西可不是容易吃到的。
埋头猛吃的陆小凤没有注意到安平脸上的讽笑，直到那笑声越来越大，毫不掩饰。
陆小凤：......?
“该怎么说你呢？聪明？的确有点小聪明，可惜了，眼界不行。”安平似笑非笑地摇摇头。
这次，连一直静坐在一边的西门吹雪都看了过来。
“京城如今这么热闹，但凡有点儿关系的，或者自认为有几分本事的都往这里跑，不管是要名要利的，还是有追求讲义气的，总之，几乎所有人都在想尽办法往京城跑，往紫禁城跑。
你没觉得少了一个人吗？”
陆小凤眉头一皱。
安平一笑，“花满楼，他的确是不喜欢打打杀杀的，但他总是把你的朋友当成他的朋友，即使道不同，也会尊重，也会关心。这样一个人，为什么在你像只眉头苍蝇一样急的火上房了，却依旧置身事外呢？”
花满楼尊重生命，他不喜欢流血，不喜欢杀人，陆小凤从未觉得花满楼对这件事不感兴趣有什么奇怪。
可被安平这么一说，陆小凤心中一动，似乎那一直困扰他的迷雾被什么拨动了一下。
“陆小凤不懂，没关系，他不过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浪子，不知道家大业大如今又有妻有子的西门庄主懂不懂呢？”
没料到安平忽然对自己说话，西门吹雪顿了一下，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瞬间更冷了，周身的气势变得锋锐。
“看，我没说错，你陆小凤遇到猪队友和蛇蝎女人的时候，脑子就是豆腐脑。你身边这位，如今就是最大的猪队友。”安平对这位如今正在风口浪尖儿的剑神大人半点儿面子也没给。“花满楼为什么不来搀和？因为他懂事，因为他有个大家族，因为他的大家族和朝堂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因为他的两个哥哥都在朝堂做官，为皇帝尽忠，为百姓谋福。所以他怎么能来，怎么能让自己和你们有牵扯！
一群只知道争名夺利、无法无天的江湖混混。好一点儿的说是行侠仗义，讲义气，为朋友两肋插刀，清高一点儿的就说追求什么武道巅峰，朝闻道夕可死矣。真的清高，一对绝世高手的绝世之战会像是哪家儿戏堂子里的角儿出了新戏，恨不能天下皆知，蜂拥来看？”
陆小凤开始已经被安平说傻了，不过听到安平居然把叶孤城和西门吹雪比做戏子，傻了也被西门吹雪的杀气给吓醒了。
安平才不怕呢，“怎么？生气了？觉得我把你和你那位神交已久的知己比作戏子是种侮辱？呵呵。更侮辱的还有呢，你们连戏子都不是，尤其是你，西门剑神，根本就是一颗傻乎乎的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棋子。”
西门吹雪的手已经握上了他的剑，有如实质的剑气和杀意让深秋瞬间变成了寒冬。
可惜，这点儿功夫还不够看，连安平体-内的胜邪都只不过稍微翻了个身就懒得动了。
“紫禁之巅，太和殿上。那是百官朝见皇帝的地方。连不识字的老百姓都知道，金銮殿，那是皇帝的地方，是皇权的中心，是这个国家最不容侵犯的地方，一个朝廷的脸面。约战越到金銮殿上，你们怎么不比比看谁先杀了皇帝，谁的剑法就更好，那多有面子！”
“宫里那几个老糊涂的吃里扒外的家伙居然敢瞒着皇帝就为了成全你们这一场所谓的旷世之战？你们的脸还真是被全江湖的人给惯的不知道有多大了？！”
安平本来已经成仙，早已超脱世俗。
奈何她一直穿越，始终在世俗打滚，淡漠是有的，特立独行是有的，但视苍生如蝼蚁她却是做不到的。
“西门吹雪，我虽对你没什么好感，看在陆小凤和花满楼当你是朋友的份儿上，便多说几句。
这天下是皇帝的天下，天下百姓是他的子民，紫禁城就是皇帝的家。
皇帝是一国之君，皇帝的家就是一国的中心。
如果有两个闲得发慌的陌生人招呼也不打一声的就跑到你卧室房顶上去打架，你什么感觉？
被冒犯？被轻视？那么你就正在冒犯轻视一国之君。更甚者，你们在把自己国家的尊严踩在脚下，让其他小国的人知道，在这个国家里，只要拳头够大，连皇帝都可以不被放在眼里。
你以为把自己怀孕的老婆安排好，不让你的仇家找到就可以安心去决斗去死了？你的万梅山庄呢？你那些手下呢？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是，如今的皇帝羽翼还未丰满，只能忍耐。一旦他大权在握，你觉得，就算你能从地狱里爬回来，就能扛得住一国之君的雷霆之怒吗？”
西门吹雪抓着剑柄的手已是青筋毕露。
陆小凤更是被安平说的脸色惨白。
这还没完。
安平还有更刺激的。
“我就纳闷，你们那些什么一见如故两肋插刀，都是看脸的吗？别的不说，那个什么金鹏王朝，绣花大盗，教训你们还没吃够？叶孤城凭什么就让你们那么相信？就凭他的剑法好，气质好？一个真的一心为剑的人，为什么会收了个根骨不怎么样的徒弟，只因为他是南王世子吗？一个真的出尘高傲的人会被南王一叫就从南海飞仙岛亲自跑到了南王府？
叶孤城是谁？他可是个一城之主，你们想不到的，他也想不到？
南王是谁？皇族，一个本来有可能却没能当上皇帝的皇族。
还要我继续说吗？”
“不......不用了。”陆小凤已经汗湿重衣，瘫坐在地。
西门吹雪的脸色也是从未有过的阴郁。
他们都不是真的笨蛋。
很多事情不过是他们被自己的偏心而蒙住了眼睛，所以才视而不见。
“西门，停手吧，这是阴谋，这件事情干系太大了，我们去找叶孤城，事情绝不能继续下去了！”
噗——
安平扶额喷笑，“天真的娃，想要找到叶孤城，只有等到明天晚上了。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我劝你们也干脆顺势而为，没看我都要了一条缎带吗。”
陆小凤这才回神，想起这个把他们劈头盖脸教训了一顿的大神还真的问他要了条缎带。
“难道，你也要去？！可你不是说......”
“我要去的目的当然跟你们不一样。你为了义气，也许还有正义，他为了剑道，还有所谓的诚。我——”
安平在笑，可她的眼睛里丝毫没有笑意，反而有一股子蠢蠢欲动的杀意。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个老老实实做生意看病救人买药赚钱的生意人，大夫。宁为盛世犬，不为乱世人。太平盛世才有我的好日子过，贪官污吏什么的哪朝哪代也不少，可鱼肉百姓的，又仅仅是贪官污吏吗？你的那些好朋友里没有收保-护-费的？没有土豪恶霸？没有做见不得人生意的？没有草-菅人-命的？
陆小凤，你是个好人，乐意管管闲事，虽然经常被骗，心还是好的。
可是，你知道生逢一个靠谱的皇帝有多难吗？尤其是只需要一点儿时间，这个皇帝就能丰满羽翼，不再受制，可以把精力放在治国上，让这个国家的人日子过的更好一点儿，让周边的国家更老实一点儿。
只为这一点，别说是你的朋友，就算是你，只要试图动摇这个国家的根基，一万个陆小凤，我也照砍不误！”
胜邪的剑气随安平的气势外放。
西门吹雪那柄战无不胜的宝剑这一刻嗡嗡作响，竟似在恐惧臣服。
西门吹雪到底是西门吹雪，在陆小凤已经被安平的威势逼得冷汗淋漓变得呆若木鸡的时候，他甚至还能全力克制挺直脊背，看着安平的眼神居然是前所未有的明亮，明亮得似一团火燃，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熊熊战意。
安平视若无睹。
抬头看看天色，仿佛方才那恐怖的威势只是幻觉一般，笑着对陆小凤说：“我若是你，就立刻马上去和宫里那四个脑子进水的家伙说，让他们明白明白什么叫端谁的碗服谁的管。别仗着别人对他客气就自觉有脸，真出了篓子，就算他们已经把你拖下水，自己也还是上不了岸的。子时已过，现在已经是九月十五了。二位，不送了。”
从安平那里出来，陆小凤和西门吹雪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到底陆小凤被安平打击惯了，皮厚，强笑道：“看来之前这姑娘对我还是很客气的，俗话说忠言逆耳，西门你别介意，话虽难听，道理是真，你还是听听吧。我也这就赶紧去和殷羡他们通气。”
说完，陆小凤就以从来没有过的速度窜了。
西门吹雪的心情其实并不如陆小凤所想的那样坏。
相反，他很激动，从来没有过的激动。
西门吹雪既然会用追杀不义之人来磨练自己的剑道，就说明他并不是一个没有是非观念的人，他只是过分单纯。
没错，就是这个娘气的用来形容小姑娘和小孩子的词。
西门吹雪的世界非黑即白。
他不是想不到而是根本不会去想这些与他的剑道无关的事情。
会为了自己怀孕的妻子安排后路可能是他做过的最贴地气的事情了。
如今被安平一炮轰醒，虽然对叶孤城约战之事乃是阴谋感到失望，对叶孤城此人并不诚心于剑也感到失望。
但安平身上一瞬间放出的那股强到让他连人带剑都被压制得丝毫无还手之力的剑气，彻底给西门吹雪推开了一扇崭新的大门。
让他看到了远远强于他的剑道层面。
这比什么都让他激动，或者说，开心。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一梦小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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