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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4 晨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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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五日,在这样一个隆冬寒日里,迎来了乐无忧十二岁的生日。
天未亮,乐无忧就已醒来,穿上轻便的白色练功服,简单的梳洗之后就像往日一般去往庭院后面的练武场练拳。这是乐妈妈在他三岁那年规定的晨间运动,据她说:“想要身体健康,就要适度运动,三餐规律有营养。
所以为了宝贝儿的身体健康,必须每天清晨来跟着妈妈一起练拳,不许偷懒哦!”于是,他就从三岁那年开始跟着兰一起打那套据说是乐家祖传的既能强身健体,又能防身御敌的《乐氏百花拳》,这一打就打了九年,不论严寒酷暑也未曾间断过。
到达练武场的时候,果然看到一身淡蓝色运动装的兰已然等在了场中,老远就看见她眼巴巴地朝着他这个方向望着,仿佛望眼欲穿似的。见到他来,立刻招手喜道:“小无忧快到妈妈这来!”
乐无忧无奈地稍微走快几步,来到兰身边站定,依旧一成不变的淡然语气问道:“兰,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兴奋……”说着还仔细瞅了瞅兰好似十几年未变的美丽脸庞上那显而易见的夸张笑容,一副不知所以然的困惑表情。
“不是吧?今天可是我的宝贝儿小无忧十二岁的生日耶!妈妈怎么能不激动?来,快让妈妈好好瞧瞧我的小宝贝儿!”
乐雅兰满心的热情似是被泼了盆冷水蔫了下来,不过许是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她立刻又恢复了那份激动的心情,上下其手的将乐无忧从头到尾摸了个遍,还边摸边嘟囔着:“唔,都长这么高了啊……哇!脸好小哦,小的时候可是胖乎乎的包子脸来着……不论怎么看,小无忧也长成了一枚英俊潇洒的小帅哥咯!”
“兰,我都说过多少次了,别叫我宝贝儿,我都多大了,叫我无忧就行了,也别老是小无忧小无忧的叫!”任凭兰在他身上携够了油,乐无忧第不知多少次无奈的发出抗议。
早在他五岁时就对“宝贝儿”这种称呼发出了抗议,但是与兰长达三年抗战后,最终换来“小无忧”这个新称呼,而且无论再怎么抗议都没有用,尤其是兰大概也察觉到让他叫她妈妈无望了,所以跟他说话总是会用上妈妈这样的自称,真是让他既无奈、又头疼。
乐雅兰闻言嘟起嘴来,双手抱胸,孩子气的昂着头威胁道:“哼!谁让你都不肯叫我一声妈妈来着!你若是要一直叫我兰,那我也要一直叫你小无忧。”
就猜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乐无忧抚着眉间并不存在的褶子,忽视掉这个话题,又想到刚刚兰莫名其妙的举动,不由奇怪的问:“而且咱们不是天天见么?你用不着跟十几年没见过我似的看吧?”
乐雅兰一脸不以为然,道:“我天天看也都看不够啊,你可是妈妈的宝贝儿子,我不看你看谁?”
觉得跟兰扯这些的自己像个傻瓜,乐无忧选择沉默。
“……”
乐雅兰调侃半天,见儿子始终不理睬她,也自觉无趣,撇撇嘴宣布晨练开始。
百来平米的空旷沙地上,一蓝一白、一大一小的两道身影隔岸相望,母子二人默契的微一点头,下一秒淡蓝色的身影就急冲向那抹略显得瘦小一些的白色身影。
随着破空的声响,乐雅兰迅猛的右拳眼看已经朝着乐无忧的面门直直挥来,而乐无忧却依旧巍然不动,直到拳头带动的气流吹起他额前的碎发时,他才小幅度的偏了偏头躲避,同时瞅准时机准备趁机反击。
可这来势汹汹的一拳却在临近时转拳为掌,纤细的五指顺着乐无忧的躲避趁势绕道他身后,一把揪住他束成马尾的长发用力一扯,身体借力跳起,准备跳至他身后的动作在空中陡然一顿……
乐无忧的双手早在被她扯住头发时已经一齐拉住她的右臂,待得她身形跃起的一刹那用力一甩,已在半空中的她就只得顺着这股力道呈倒栽葱的姿势飞出,那抹淡蓝色的身影却在半道上一个鹞子翻身,漂亮地落回地上。
这一系列动作只在瞬间完成,二人动作的速度极快,眼力差的人大概只看得到两抹不同色彩的身影相交了一刻就又各自分开,变回了起手时的位置,好似两人都从来未曾动过。
这仅仅只是开场的热身,不过……
“兰,你怎么又拽我头发?”乐无忧郁闷的重新将已经散乱的头发梳理好,几乎从两人对阵练习开始,兰就每次都要找机会揪他头发。
乐雅兰一脸又羡又妒的表情:“嘿嘿,妈妈是看到小无忧的头发那么好,又长又黑,连根分叉的发丝都没有,嫉妒啊!”
说着,还死死地望着乐无忧那束高后依然长及腰下的顺滑直发,再联想到自己这才刚及肩的绒毛短发,就更是嫉妒的手痒痒,为毛她这个女人还没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男孩的头发好啊?
“……”
乐无忧已然习惯了对这个女人的某些奇怪思维保持沉默。
见乐无忧不再说话,乐雅兰捏着拳头再度冲上前来,依旧是气势汹汹,不过这次却是双手齐舞,只听得两人交锋时响起的一连串“啪!啪!啪!”的脆响,间或夹杂着“嘭!嘭!嘭!”的对拳声,乍眼看去一蓝一白的身影更是因为高速动作的缠斗成一团而显得高深莫测。
有些眼力的人才会发现,二人只是用高速、如雨点般密集的拳法和掌法对轰,但却都避开了两人的要害,出手的力道也很轻,所以打眼看上去很精彩的对决,其实只是练习招式的花架子,没有多少危险性。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同时停下动作,瞬间又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即使是这样冷冽的寒天,乐雅兰仍旧汗如雨下,气喘吁吁地弯着腰,用手撑着膝盖休息,才没让自己丢脸的跌坐在地。反观乐无忧,同样的运动量下,额上连一滴汗都没有留下,气息更是自始至终都丝毫未曾乱过。
向练武场入口的方向走去,从静立一旁的毅手里接过一件厚重的月白披风,返回还在喘气休息的兰身边,轻柔的为她披上,才淡淡的说:“兰,外面冷,先回去换件衣服吧。”
单薄的运动服被汗水浸透,刚休息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现下总算缓过气儿来的时候,才发觉自个儿已经被冷风吹的瑟瑟发抖起来。不过冷意没能持续多久,乐雅兰就感到身上一暖,定眼一看原来是件披风,再听到宝贝儿子的话,不由得暖暖地笑了。
“好的,小无忧你也赶紧去换衣服,别着凉了。”关心地回了一句,转了一半的身体突然快速回身,粉唇嘟起成功偷袭到儿子的额头。印下一吻后,满意的看到儿子向来淡然无表情的脸上划过一丝可疑的红晕,终于好心情的哈哈笑着走了。
走在回屋的路上,手无意识的抚摸着额头被吻到的地方,乐无忧窘迫地发现自己的耳朵居然有点烫,没想到都十二年了,还是没能彻底习惯被母亲亲吻额头啊!
不过说起母亲这个词,兰近些年来是越来越没有点做母亲的样子了,反而比较像是喜欢恶作剧般欺负他的好朋友一般的感觉。她倒是越来越活泼了,记得小时候明明是既温柔、又严厉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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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房间,就看到雕花屏风后面搁着的浴桶,桶里的热水中缭绕着丝丝蒸气,这对于在严寒的冬日一早做完运动的人而言,绝对是致命的诱惑!饶是乐无忧这样既不会感觉到冷,又没有流汗的人,也不禁想要立刻沐浴享受下。
待沐浴完毕后,他随手拿起搭在屏风上的衣服穿了起来。
一袭月白的丝质长袍,袍身通体莹白,仅在衣袖领摆处有金色的符文点缀,修长但却瘦削的身形被金色的腰带勾勒出来,整个人都散发出清冷淡漠的气质来。乐无忧拿起梳子,对着模糊不清的铜镜梳起发来,泼墨般的黑发并未全部束起,只挑了两鬓各一绺发丝在脑后用玉簪绾成简单的发髻,随后望着镜子里模糊的自己发起呆来。
清秀的眉、略微上勾的凤眼、圆润挺直的鼻、略微泛白的唇、还有削尖的下颚,明明是那么的相似!
可这一世,他的容貌仅是清俊些,并没有上一世的精美极致,虽然五官有九成的相似,但气质上却好似有着天差地别的区别:上一世,他的气质是复杂的,明明散发出寒冰般凛冽的气场,可他的嘴角从来都是保持着微妙的弧度笑着;而这一世,他却从内而外都散发着淡然的气息,脸上也很少有表情,笑容更是只有他真正想笑的时候才会笑出来。
所以乍一看,没有人会认出自己现在的样子会是当年忘忧谷里的乐无忧,他已经和上一世不同!他有爱他的母亲,简单幸福的生活,或许会这样平平淡淡的度过一生,到老了随着母亲安葬地下,等待下一世的轮回,做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已经不再是上辈子那个,离了师父就再没人爱的孤儿了。
可是,为什么他还是无法停止练习《悠然乐谱》呢?即使不再刻意的提升修为,但是他却每天都要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来练习弹琴,即使弹得不过是把普通的琴,不再是那把追随了他几百年的“流音”。
想了许久,似是想到了许多事情,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只是看着镜中的自己,回忆着两世的往事……
“铮铮”的琴音如流水般倾泻出来,不成曲调的乐声却独有一种宁静致远的清幽,让闻者不自觉就放下所有俗事,只沉沦在这如置身于大自然般美妙和谐的涓涓琴音中。
琴音绕梁旋绕久久,又蓦然止住,乐无忧惊诧地望着手下的琴弦,竟不知自己是何时开始弹奏的。
一切,随心就好。
罢了,既然如此喜爱它,那就当做喜好弹奏,也无需心怀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