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纲]云之栖，太阴之畔》Sarberay

11、11

　　按照里包恩硬塞在脑子里有限的地理知识，彭格列的国土应该是位于世界的偏东南方，与迪诺的国家加百罗涅隔海相望，算是四季分明半热带的国度。不过由于王宫位于高山之上，此刻的山风之刺骨与初秋相比也不遑多让。
　　两人相处之地，是距离王宫有一段脚程的望峰亭，四周的奇骏山峦一览无余，尤其壮观的是眼前的石峰，不生草木，陡峭异常，峰面平整光滑如磨砺出鞘的银剑般直插入云霄，仿佛连苍穹也可以割破。
　　纲吉呼了口气，不意外的看到白色的雾气，瞥向云雀，仍然是那身黑色的单衣，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倒并没什么因寒冷而不适的样子。
　　只是望着远处的侧脸又是那让纲吉看不懂的神情。
　　一刹那间，觉得距离他很远。
　　必须说点什么才行。
　　“云雀穿这么单薄，不会冷吗？”
　　“不会。”
　　“唔……上次受的伤呢，完全好了吗？”
　　“……哼，算是吧。”
　　“呃……那……迪诺先生他就那么走掉了，没关系吗？”
　　“不用管他。”本想这么回答完就算了，转头看到纲吉的表情，云雀想了想又说道，“这次大概也会和里包恩交换情报，商定完新的交易物品和税率才走。”
　　“原来迪诺先生还要负责这么重要的事啊？”
　　“……”
　　陷入与迪诺相处片段的回想里的纲吉，迟钝的没察觉云雀变差的脸色。
　　“很了不起的感觉……看起来不是很特别吗，该说是华丽吧？感觉气质和一般人不一样，而且很可靠的样子……也有那样的麒麟啊……”
　　“他算是麒麟的代表吧。”冰冷的打断纲吉，云雀平静无波的说道，“高贵华丽，优雅睿智，遵从天命。别的家伙也大多数都是那种风格，更弱小的，无能为力的也有，悲天悯人，充满同情心……是阳光的生物。”
　　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纲吉犹豫的问道：“……云雀你，难道说……讨厌麒麟吗？”
　　似乎没有想到纲吉会问出这种问题，云雀短暂的沉默了。或者说，也是在内心问着自己。
　　“……或许吧，我讨厌麒麟这种生物。”
　　“可是云雀自己就是麒麟……”难道说，也讨厌着自己吗？
　　“我一度憎恨着身为麒麟的命运。”云雀看着纲吉，漆黑的眼眸像是吞噬光芒的深潭，幽寒刺骨，望者皆惊，“对于国民来说，麒麟是希望，是半神，自己的命运和未来都寄托在麒麟的选择身上。而对于王来说，麒麟是麻烦的动物，既讨厌被一味仁慈的麒麟说教，又不得不借助麒麟的力量。对于天帝来说，麒麟就像是工具吧，如果国家衰败，麒麟就会死，从而改朝换代，非常方便的手法。”
　　“这样的、这种说法……”
　　毫无机制的冰冷陈述，不是把麒麟，把自己，没有当作人来看待吗？
　　纲吉咬着下唇，搜肠挂肚的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无法继续。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他只是个外来者，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了解，他根本就没有相应的知识或立场去反驳云雀。
　　但是……
　　“我……虽然什么都不懂，但、但我是王吧……！对我来说，云雀才不是什么麻烦的动物！”
　　“哼，真敢说啊。”云雀冷笑着靠近纲吉，将黑色的气息张开，纲吉就如同身陷入寒潭般感到颤栗，并且，无法移动，“害怕么……你怕我吧？如果是迪诺那种麒麟更好吧。我没有同情心，不怕血，喜欢战斗，异类中的异类。把你丢到这个世界，夺走你的一切。”
　　“不对！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说谎。差点死在穷奇手里的时候，你不恨我吗？不是我的话，就不会遭遇到这些事，不会离开原来的世界，不用和妈妈分离。”
　　“没有！没有没有！”纲吉面对着云雀凛冽目光的逼视，心中焦灼，又不知道如何解释，简直快要哭出来了，“我从来没那么想过，为什么要这么说……不是云雀一直保护着我吗？还为救我受了伤！我一直很……”
　　“保护？别会错意了，我只是不想让彭格列的王死在白兰的手里。不能让我的国家被那种人染指。”
　　“可是我知道的，云雀对我很温柔。”拼命瞪大双眼，似乎将全部的意志灌注其中。那是弱小的动物能拿出的最坚决的态度。
　　像是没有想到会被这样回应，云雀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无措。
　　“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始，但是我……不想要云雀再为了我受伤，我、我是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犹豫、不安、胆怯，忐忑。种种情感在纲吉的心中流过。但他知道自己那些话并不是一时冲动。实际上每一个字都早已经隐隐的浮现在他的心中过，只是因为懦弱而不愿多想，可现在，却非常想告诉云雀。
　　不想让云雀露出那样的表情，那种隔绝一切，非常孤独，孤独到好像即使立刻死去也不会有任何牵挂的表情。
　　云雀看着纲吉。
　　一方是面无表情的注视，另一方却是说了不擅长的承诺，而呼吸凌乱的喘息。
　　就像是观众看着一场和自己无关的戏码。
　　但是……真的无关吗。

　　——记忆回溯
　　『别费心思了，它是拦不住我的。』
　　黑色的麒麟从角的发育来看就知道还很幼小，但说话的语气却强势而高傲。明明作为麒麟，角应该柔软，而牙也是平齿，应该非常不擅长战斗，可黑色的麒麟并不顾及这些，和对面的金色马型使令对峙着。
　　『恭弥那么渴望自由吗？』使令的主人，成熟而又华丽的金发男子在一边坐着，好像感受不到空气中险恶的气氛，『六道骸的确是叫你……云雀，吧？』
　　『和你无关吧？』
　　『真是坏心眼，明明知道你逃脱不了麒麟的命运，却用那样的语言诱惑你。』
　　『和别人无关，我不会让任何事物操纵我的命运，这个结界不可能永远关住我。』
　　『……恭弥，我知道你是宁可死也不会被操控啦……可是想一想，如果你死了，可就好长时间没人对你的国家负责了哦？那是你的东西哦？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家伙随便践踏，实际上是不把你放在眼里哦？』
　　『……』
　　『而且选王不一定有那么糟啊……不想看看么？能被选成恭弥的王的人，是怎么样的？』
　　『我对那种东西没兴趣，也不想和人黏在一起。像你那样，恶心死了。』
　　像是没听见对方口吐恶言，金发的男人笑道：『……说不定是会能让恭弥随心所欲的生存的人呢？』
　　『那种事不可能的。就像风筝，只空有虚假的自由表象。』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就像我，也没想过会遇到这样的王，并且和他一起过了几百年啊。』
　　『……』
　　『不想升山就算了，但是姑且守着彭格列，等等看怎么样？』
　　『我讨厌你，迪诺。』
　　『啊……我知道……』

　　因为是真的喜欢自己的国家，所以逐渐的对于现状也并不很反感了，可是被束缚的命运仍然令他一想到就会觉得厌恶。听尤妮加急的通告才知道白兰去蓬莱追杀彭格列的王，抱着自己也不知道的心情穿越虚海。
　　而现在，出现的却是个小动物。
　　厚颜无耻不知天高地厚，说要保护自己的小动物。
　　非常生气，但在内心深处，又有意识外的，不知是何种感情缓缓萌发。

　　“小动物……你，好像比我更像麒麟。”
　　“啊？！”眨了眨眼，刚刚好不容易提起的气势逐渐萎缩了下去，纲吉基本上是哭丧着脸的状态，“是……讨厌我的意思吗……”
　　“……笨蛋。”
　　“哎？！怎么突然又骂我？！”
　　“你的意思是比较喜欢被打？”
　　“不~要~啦~！气氛转换的太快我很不适应！”
　　“还不是你提起迪诺的错？”
　　“又怪我吗！！！？？？”

　　——如果是这样的王的话，会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