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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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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
手指紧扣着山上的缝隙,脚踏着石头突出的细小棱角,纲吉大口的喘息着。
到极限了。
已经大概过去一个小时,比起不断流失的体力,更要命的是随时可能堕落的恐惧,和看不到终点的绝望。
直到此刻纲吉才明白为什么这座山只有彭格列的王才能踏入。
陡峭得近似于垂直的山体只能靠岩缝和凹凸不平处向上攀登,而明明很坚硬的石块彼此之间相接的却并不紧实,一步踏错都有可能随着落石一起葬身谷底。只有超直感才能避开那些松脱的石块。绷紧神经如履薄冰的攀爬过程给精神和□□带来双重的负担,此时连呼吸都会全身疼痛,偏偏根本不是说一句“不行做不到”,就能放弃的境地。
——只要没死的话就要继续往上爬……吗……
汗水从额头滑落到眼睛里,刺痛。
纲吉狠狠的咬紧牙关,拼命抬起身体。
不会每次都有云雀来救我。不能永远都依赖云雀的保护。
——我……不会逃了。
泽田纲吉,你可以的。你可以的,你可以的。
我可以的。
“泽田纲吉呢?”
双手撑住里包恩面前的桌子,以微微倾身的姿态俯视着对方的云雀,全身散发着威慑的怒意。可里包恩却视若无睹的继续阅读着手上的书,甚至悠闲的翘起脚。
“唔?不错,发现的挺快嘛。”
“你竟然让他去那种地方……”
“给他个锻炼的机会不是挺好吗,而且我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培养不成器的人身上。你也听过吧,狮子会把自己的孩子推下山崖,只有活下来的才被承认……”
云雀的拐子向里包恩的下巴挥去,千钧一发之际被戒尺挡住。
接着便是连续碰撞的声音和火花。
虽然没出全力,但云雀的动作已经是视线难以捕捉的迅速,可里包恩只有单手就防的滴水不漏,甚至还有余裕调侃两句。
“虽然教育麒麟不是我的责任,不过,你是不是有点太易怒了啊?台甫大人?”
里包恩此时才直视云雀,“或者说那个蠢纲对你来说这么重要?”
“……我只是不想让彭格列失去王。”冷哼着收回武器,云雀边转身边道,“今天到此为止,下次我会找你好好切·磋一下的,太傅大人。”
摔门的声音让里包恩皱起眉,接着做作的掏了掏耳朵。
“啧啧,脾气臭又不坦率的家伙……算算时间也应该差不多了吧……”里包恩起身打开窗,轻轻招手引来飞舞于空中的鸾鸟降落,“传信天下,彭格列的新王将在一周后登基。”
紧抓住边缘的石头,用最后一丝力气撑起身体,甚至连环顾四周的力气都没有,纲吉直接趴到了地上。
“哈……哈哈……还以为自己会死呢。”
休息了半天总算缓过神来,轻轻呼出一口气,还来不及体会劫后余生的惊喜感就已经被更深的绝望击溃了。
“……上来是上来了,如果不拿到那什么力量的话,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吧……”
想到这些,纲吉也只有打起精神四处寻找线索。
此时才观察起周围来。原本以为是山顶的地方实际上也不过是一个平台,大概只有十几平米的面积,一面是陡峭光滑的石壁,再向上攀登以他的能力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另外的三面则是上来的路。
“……别开玩笑了?”
好不容易爬上平台,原本以为会有什么宝剑之类的——亚瑟王不就是拔出石中剑才威猛起来的嘛,然后顺利解决一切回去。
可惜纲吉忘了这并不是欧洲冒险小说。
——这么说没有问清楚的确我也有错,可是难道不是只要我人来了就好了吗?!
无论是解封的方法还是回去的方法都不知道。
连自言自语的力气都没有了,纲吉欲哭无泪的坐在地上。
“——啊咧?”
好像有什么声音在响?如果没有听错的话,似乎是这一路上已经很耳熟的,沙土滑落的声音?
纲吉起身向山体的部分挪了挪,接着小心翼翼的走进。可还来不及思考便突然感到失重感,接着便是头上脚下的坠落。
“哇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明明是在山上,脚踏实地却会掉下来啊?!
如果就这么死了的话,一定是头脑中充满问号的状态吧。不知道天堂收不收冤枉鬼?啊,不对,这里是异世界,那么应该是神仙来收吗……?
“嘭——”“啊!”
疼死我了呜呜呜呜……诶?
比想象的距离要短嘛,而且疼的话就说明我还活着……?
纲吉忐忑不安的张开双眼,却立刻惊讶的瞪大。
这里是,彭格列的——皇宫正殿……?
无论是大殿的柱子还是梁上的绘画甚至灯具摆设的数量,都千真万确是自己踏入过的彭格列皇宫正殿。还有那远处正中间的,曾令自己感到惧怕的,威严又冰冷的铁王座。
但却并不是之前自己所见的空置,朦胧中只能见到有个朦胧的人影,单腿支起坐在上面。略显粗鲁的姿势,偏偏他做出来有着华丽优雅的感觉。
纲吉紧张的咽了口唾液。
“……你是谁?”
“欢迎你,我的继承者。”王座上的人轻笑着打了个响指,指间燃起明黄色的火焰,照亮了他与纲吉有几分相似的脸,“准备好了吗,接受彭格列的……一切。”
迟钝如纲吉也立刻意识到了——彭格列最初被选中的人——彭格列王一世。
“初……代……”或是一世,里包恩他们是这样称呼彭格列第一任的王。“幻觉……吗……?”
“啊,可以这么说,毕竟我早已没了实体,存在于这里的只不过是被束缚在彭格列的意识罢了。”
“……那、那个……一世……先生……”王座上的人分明是在微笑,而纲吉甚至难以组织完整的语言表达自己的意思,应该说是让人胆怯的气场吗。“请问您知道……大家所说的彭格列的力量——”
“来聊聊你对彭格列的看法吧,继承者。”
毫不在意的打断纲吉的提问,一世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使自己更加舒适。
“不,或许先听我说也不错。天帝这次给彭格列送来了令人倍感意外的麒麟,呐,代表祥瑞的黑麒麟居然是那副模样,不觉得很讽刺吗。嗜血、大开杀戒、桀骜不羁。”
“不是的!云雀他……一直都在保护我……”
“也就是说不否认嗜血与大开杀戒,不过继承者,作为在这王座执政超过千年的王看来,这也许算得上是件好事。”
“……好事?”
“所谓的仁兽麒麟,的确他们会为国家和王精心尽力,从不反抗王的旨意。”
“……完全不像云雀会做的事……”
“……税金太高人民负荷不了的时候会劝说王降税,有罪犯得降刑的时候会劝说减轻罪行,总之,正如字面所说的仁兽。可是,税金太低又拿什么来充盈国库,减轻罪行又何得以平民愤,不可能完全遵从麒麟所说的来做啊,那样会使国家运作不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失道。”说道这里一世停顿了一下,把眼神从纲吉身上挪开后才继续下去。
“麒麟会劝说,但王执意的话他们会毫无条件的遵从,然后……摆出一副悲伤的脸——即使在这件事上你是对的——让你内心充满了罪恶感。”
“……这样的事……”纲吉无法接下这句话。
“更且——他们是有同情心、仁慈、正义,但如果人死了,或天灾、或人祸,他们只会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顺应天意,谁都无法违背,因为是没有办法的事所以无需太过悲伤——很矛盾的生物,对吧,继承者。”
话到这里,彭格列初代的王脸上早已没了笑意。
“在是王的前提——我们是人,碰到这种事的愤怒悲伤也是我们的理所当然。——来看看彭格列的历史吧,继承者。”
顺着一世手指所指之处看去,如立体投影映画般的画面展现在纲吉面前的,正是彭格列的历史。
战争、天灾、饥荒。
血、残肢断臂、因饥饿而自相残杀的血亲。
这一幕幕活生生的在纲吉眼前上演,即使闭上双眼、堵住耳朵,那些影像也能到达他的脑内。
“不要!不要!不要再让我看了!住手……”
“哼……小动物一般的悲鸣,非常可爱。回答我,继承者,你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我、我只是想得到能保护云雀……保护大家的力量!除此以外别无其他!”
“很简单,接受彭格列的一切,它的罪恶、它的丑陋。”
“不可能……不可能……这样的画面……够了……”
“那你保护他人的说辞只能是妄想,来想象一下吧,如果再发生你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所遭遇的事,没有任何力量的你对一切都无能为力,也许下一次就没这么好运了,无论是你,或是你所牵挂着的麒麟。失去了王的彭格列也许将再次等待几年、几十年或几百年,在此期间这些画面……不、这些事实都会无数次的重复,而将之承受的会是彭格列的国土与百姓。”
“即使登上王位我又能做什么!?软弱!无能!这样的我又如何能改变这国家!?”
“……继承者,也许你的麒麟没对你抱任何期待,但至少坐上这冰冷的王座,就已经是对你的麒麟、你的国民最大的仁慈——你已经为彭格列献上今后的所有。麒麟是天命所致,而你不同,你有别的选择,一旦接受了天命,你就须漫长无结果的为彭格列操劳,反之如果失道,你或麒麟都得死,如果麒麟遭遇不幸,过不了多久你也得死。”
一世的眼神柔和下来,伸出右手示意让纲吉到他身边来。
“当你与麒麟达成契约的那一刻,你就注定在死后和我、以及之后其他八任彭格列王一样将永远的被束缚在彭格列。所以,他们对你的跪拜、施礼是再应该不过的事了,无需对这种事感到不安,抬起头、挺起胸膛,向天下昭示,你就是彭格列的王。”
抬手拭去纲吉不知何时布满泪水的脸颊,轻轻拨弄他被汗水濡湿的额发。
“我……我只是……单纯的想……唔……保护云雀……”
即使哽咽着难以说出完整的句子,纲吉也想努力的告诉一世。
“嗯,我知道。”
“我很胆小……懦弱……没用……不折不扣的废柴……呜呜……”
“啊,没错。”
“……但我……不能永远让云雀替我当去一切灾难……”
“那样只能害死你们两人罢了。”
“如果……坐在这王座上面,是唯一能守护他的方法……”
“……”
“……我愿意……接受彭格列的一切!”
纲吉抬起头第一次直视一世,哭红的双眼,颤抖的咬着下嘴唇,微笑再次浮上一世的脸庞,但和最初不同的是,笑容里掺杂了无奈、同情、愧疚或别的什么。
“……你的觉悟我收下了,那么,守护他人的力量,也请你收下吧。”
双手捧住纲吉的脸颊,一世用额头去触碰纲吉的额头,霎间明黄色的火焰再次从俩人额间升起。
“这就是你的火焰……不、你的觉悟与意志吗……”
“好温暖……咦……?好困……”
“啊……接你的人已经来了,我会在这里等待你千百年后的再次到来。睡吧,彭格列十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