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有一个梦

52、五十二

　　五十二章

　　大概越是悠闲的日子过得越快，虽然亲力亲为的参与盖房子有许多地方要劳动折腾，但是这段时间真的是芙裳公主过得最轻松也最悠闲的一段时光了。终于过上了她曾梦寐以求的自由生活，对于这个精神上已经死过多回，□□上连坟墓都进过的人来说，真的一切都已经很满足了。
　　如果……叶小七那个骚包怂货能再感情外露一点的话。

　　今天，匠人们已经开始在粉刷外墙，按照原计划大概三天之后应该就能完工落成，所以叶小七被珺山哥拖着一起去县城里采购家私去了。
　　此番已是正午时候，珺山嫂子在厨房里准备着午饭，家里的小姑娘妞妞正兜着窝小黄鸡满院子疯跑，惹得护仔的母鸡咯咯咯直叫唤。公主殿下将洗好的蔬果青菜放进竹篮里，然后和着篮子提起来，再一把侵入清澈凉爽的溪水中。

　　宁静的午后，骄阳不紧不慢的追赶着随风摇摆的树影，跳跃间遗留下一些明媚而又清爽的味道。公主殿下坐在溪角边，让那些菜果在水里头侵了一会儿后方才给拧起来。她随手拿了个果子，一边吃着一边轻哼了不成调的小曲往院子回走去。想着进城的叶小七和珺山哥该快回来了，应该也很快能开饭了。
　　原本一切都很正常，芙裳公主却没来由的浑身一僵。就在那一瞬间，世界突然变得非常安静。小姑娘闹腾小鸡的声音没有了，厨房里吱吱的炒菜声音没有了，就连那簌簌的风打树叶声……也没了……

　　近乎本能的，芙裳公主浑身的汗毛都倒梳了起来。那种已经好几个月不曾出现的警觉意识就在那一刹那飞速苏醒，她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
　　像是在验证她的直觉一般，院子里突然传来珺山嫂子的一声厉吼。
　　“你们是什么人！”

　　芙裳公主迅速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飞跑去，同时一把抽出了隐藏在后腰锦袋里的一柄匕首。尽管她已经决意放下曾经的一切，让自己就这样吃吃睡睡恩恩爱爱的活到老死，但是……大概是过往太令人惊心，无论如何她都做不到放下全部防备。事实也证明，她的决断是对的。
　　何其可悲。

　　她没有莽撞的冲进去，而是自屋后悄然的潜进了厨房旁边的暗巷里。如果是来找她的人马，势必会对珺山嫂子加以盘问，那么她就有足够的时间探明敌情。
　　如果不是，在不了解对方目的的情况下她这么直剌剌的冲进去，也绝对不是上乘之法。

　　此时，院子里正站了两个短衫装扮的打手，均是黝黑的皮肤，高猛的个子。虽然看起来并没什么歹意，但是满脸凶悍之气也实难将其与良民挂钩。其中一人按着腰间的佩刀，双目精明的左右打量着这简陋农舍，而另一人则似在和珺山嫂子说着什么。
　　珺山嫂子紧紧的将妞妞护在怀里，凝神一脸警惕的死盯着他。

　　芙裳公主又侧身往暗处缩了缩，脑子里飞速的转动着。这两人虽未显山露水，但是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些不一般。来着臂粗肩宽浑身是力气，绝非普通的护院打手。说话时虽对珺山嫂子不予配合的态度略有不耐，却并无要强迫和动粗的意思。
　　显见此二人并非主角，并且约束着他们的主人定就在这附近，若非偶然，他们的目的就一定是自己和叶小七！嫂子暂时并无危险，但是自己却万万不能被发现。

　　院子里的大汉看起来雄壮无比，说起话来却还是礼数周到，“大嫂子，请问你家可曾收留过一个年轻人。高高瘦瘦的，约是有这般高。性子有些古怪，医术甚好，是个大夫。”
　　珺山嫂子只当这是叶神医和小娘子家中前来捉人的，又见二人一脸凶煞之气，更是想到芙裳公主所提及的她那霸道未婚夫的作风，想着自己要是照实说了，恐是要害叶神医夫妇没命的。
　　这可不行，叶神医是她家的恩人不说，这些个日子的相处她也早已经将叶小媳妇当做了自己的亲妹子，这世上哪里有出卖自己亲妹子的道理。

　　如此一想了，便是心中惧怕非常也仍强作镇定地答道，“什么年轻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时，那一直左右打量着的人突然指着叶闵翎和公主殿下的新房子问，“那是你家盖的新房子？”
　　珺山嫂子一见他指着房子，不自觉心中一虚，哽了一下随即猛一仰头大声道，“当……当然是我家盖的了，这房子太旧住着不舒服，所以要盖两间新的。”

　　那汉子看着眼前大理得仅仅有条的院落，哼声冷笑了一下。
　　“你最好说实话。”
　　珺山嫂子被他轻蔑的样子刺激到了，立马脸色也变得不好。好歹她也是个猎户的女主人，活着的山猪老虎也是见过的，可不是那些等软弱可欺的普通农妇。
　　“我说没见过就是没见过，你们这些歹人速速给我离开。若再纠缠，莫怪我男人回来了扒你们的皮！”
　　嘴上如是说着，手上也自墙边捡了把扫帚，照着那蔑视她的壮汉脚边就是一番乱扫。

　　那人原就有几分爆脾气，见这农妇不识好歹脸上一怒就要来拿她，却被另一人伸手拦住。拦人的那一个继续劝说道，“嫂子你别急，我兄弟就是这么个脾气。其实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那年轻人的家仆，他离家已有了些日子，期间音讯全无，家中父母兄姊很是担心。如今已花费了许多人力在寻找，而我们自县城里的一位员外和风水道士口中得知，你家确实住了位医术了得的少年，据道士所说，这少年容貌特征均与我们要寻之人相符，所以这才寻来。若是嫂子知道，还烦请告之我们一声。我家主人必有重谢！”

　　珺山嫂子一听是叶兄弟家里来的，脸色就变得更加严肃了。怕的就是你们这群棒打鸳鸯的家人，防的就是你们这群要夺人性命的家人！
　　面色变得更加不好，“不知道不知道，你们赶紧走，再不走我就要喊人啦！”一边说着，还一边更大力的扫了几扫帚。

　　二打手闪身躲避着珺山嫂子的无礼攻击，其中一人还继续道，“嫂子啊，我们已经找了他许久。我家主子生着病长途跋涉至此，如今可还在那边马车里歇着的呢，你……”
　　话还没说完，珺山嫂子就已经是一棒扫了过来。
　　这时，起初一直躲在母亲后面偷看的小妞妞胆子也大了起来。她将手中的小黄鸡往地上一放，从地上捡了块小石头就朝二人扔去，边扔着还边奶着声喊。
　　“快走，快走。我们家才没有什么叶神医呢！”

　　稚嫩天真的童音这一出口，着实把她老子娘和角落里的公主殿下吓出来一身冷汗。可那两个汉子却似还没明白过来一般，只顾着和珺山嫂子纠缠。
　　不过，这俩粗人没听见，却不代表旁的人没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院门口已经站了位二十六、七岁的美貌少妇。她眉目间略有些病态的惫色，脸上却仍擒着笑。只见她一边缓步走进来，一边冲着妞妞招了招手道，“小宝贝，你刚刚说你家没有什么？叶神医是吗？”

　　其余人这才明白过来，珺山嫂子心中大呼不好，刚想一把把妞妞拉回来，不料这小赖皮见小鸡们都跑了竟也跟着追了去，此时早溜出去老远。她不追还好，一追就正正扑在了那才进来的美貌少妇身上。
　　妇人笑眯眯的蹲下身子，并将她半圈在怀里，引诱问道，“能给我说说你家来的叶神医吗？”
　　妞妞眨巴了两下眼睛，认真的想了想，然后重重的摇了摇头。
　　“阿娘说了，不能说。”
　　说完还回过头去看了她娘一眼，像是在说：看，我做得对吧！我聪明吧！看在我这么机灵的份上，快批准我带小黄鸡出门玩吧！

　　她娘非常无语的瞪了她一眼，然后有气无力的打圆场道，“是，我是收留过叶神医。他还是我男人的救命恩人呢，但是他们早就在半个月前离开了，至于去了哪儿，我真不知道。”
　　这样的补救明显没什么说服力，美貌少妇站起来，仍是和善的笑看着珺山嫂子，“大姐，我是叶闵翎的五姐。他已经失踪近四个月了，家中真的非常担心。县城里的人说他近日还在这一带活动，想必与大姐是有联系的。我不强求你，可若你能告之我一些他的消息，我定当重谢。”

　　像是在响应主子的号召一般，旁边的手下也非常配合的从袖子里掏出了一锭银子来。珺山嫂子自然不是贪财之人，但是见对方眉目慈善，切态度温和并非自己所想像中的那种恶人。便有了些松动，何况这毕竟是叶兄弟自己的家事，她一个外人蛮横阻拦也并不合适。
　　再则，解铃还须系铃人，叶神医和叶小娘子那么金贵的人儿怎生可能就这样在这山里蜗居一辈子呢。叶家小姐不远万里亲自都来寻人，想来还是很在乎叶神医的。若能好生商谈，叶家接纳了叶小媳妇，二人和和美美的家去，这事才能算是真的了结。

　　她心中一动，便已有了些主意。暗叹一吸，只道自己能帮叶小媳妇的也只有这些了。前一刻还一脸茫然的珺山嫂子忽的满面怒容，左右她是个山野妇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扯开喉咙就大骂道。
　　“我可不是稀罕你这些银子！我说句实话啊大妹子，叶兄弟和叶小媳妇多般配的小两口啊，硬是叫你们给拆散了。这一路来吃了那么多苦，有家不能回，不敢回，那也是叫你们给逼的。我平生最看不惯就是棒打鸳鸯坏人姻缘这等事了，如今担心了知道要来寻了？这根本就是你们自作自受啊，知道吗！”

　　公主殿下在角落里已经蹲得满头黑线，那美貌少妇她是认识的，正是叶小七的五姐，那个富家天下的传奇国商首富程齐礼的妻子。一颗提起的心稍稍放下，虽对珺山嫂子的误会言论有些汗颜，不过也情不自禁的竖起了耳朵。
　　她只想着无论叶家是何态度，自己也要和叶小七在一起。却并非全然不在乎叶家人的意思的，毕竟，那都是他的家人呀。

　　珺山嫂子依旧义正言辞的说着她的一腔谏言，而院子里莫名被数落了一番的叶茉却是给懵住了。
　　叶兄弟和……叶小媳妇？
　　叶小七什么时候娶媳妇了？棒打鸳鸯？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那厢里，珺山嫂子还在愤愤的说着，“叶小媳妇多标志多能干的人啊，虽然不会洗衣服做饭也不会洗碗收拾屋子，但是手脚利索进山猎豹连村里些男人都自叹不如。那性子，与叶兄弟也正正般配。”

　　公主殿下：“……”
　　嫂子，你真是够了。
　　叶茉：“……”
　　居然还是个强外助弟媳妇……

　　虽然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些猜想，不过当叶茉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芙裳公主之时，还是大吃了一惊。
　　大半年前，她跟着叶小七回叶家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她举止之间的不同之处。后来也自相公口中得知了她的真实身份，当然，对她背后所遭遇的那些也有所耳闻。
　　她原以为这位公主对叶小七只是些新鲜劲，不曾想，竟是自己低估了这对小恋人的能耐了。

　　当然，最令她吃惊的还是公主殿下居然还活着的这个事实。因为牵涉叶小七，所以她对这位公主的事情还是挺关注的，也自然知道了那场轰轰隆隆的刺杀琴妃未遂反被误杀的大事故。后来她的葬礼上出了好些值得人议论的事，死讯已算是昭告天下了。
　　从回珍阁掌事口中得知了她的傻弟弟假死失踪，甚至可能会预谋盗墓。但是她一直以为，他要盗的不过是具冰冷了的尸体罢了……
　　然而照目前看来，他们身上可还发生了不少事。

　　公主殿下是惯常在紧急状态下保持冷静的，可对上叶茉那双笑眯眯的眼睛时，仍是不自觉的扭了扭身体。
　　“可还有别的什么人跟着你们？额……五、五姐……”
　　叶茉被她别扭的眼神和瘪红的脸颊逗得笑弯了眉眼，病了半月颓废了半月的人顿时便似有了精神。
　　“放心，没有别的人。”
　　因为她身体不适，程齐礼已经下了最后通牒。这一遭若再寻不到，她就必须得回家去了。如今看来，自己的直觉是对的，她终于找着家里的那个逆子了，还意外的收获了一个更逆得凶的。
　　只不过，就是有些棘手啊！

　　其实公主殿下心里真的很没谱，尽管叶闵翎这个姐姐她曾有一面之缘，也对她的性情有一些了解，但毕竟自己的身份太敏感了，而现在的情况也太过特殊。
　　她只能算是在赌，赌她会向着叶小七，而叶小七会一直站在自己这边。如果形势真能如此，她往后的日子大概还能过得再安稳舒心一些。可若叶家不愿冒这个险……历史重演，黑暗再袭时，她又该怎么办。

　　清澈的溪流边，芳草清香，花蝶追逐。
　　叶茉笑眯眯的看着沉默不语的少女，率先开口道，“现如今，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公主殿下瘪了瘪嘴，心道，我五姐都叫了，你还想怎样。
　　见她面上染上了嫣红，叶茉笑意更盛。许久才止住笑，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好啦，不逗你了。你既在此，想必我那忤逆弟弟也不会去别处的。抓着你，我便再不怕他跑掉了。虽然我有许多好奇的事，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告之你一些宫中形势。”

　　芙裳公主闻言眉心一皱，她已经不想再与那地方及那里的人有任何牵扯了，即便里头住着她在这世上最亲也最恨的人。
　　“自你死之后……”出口又觉出不对，叶茉笑了笑改口道，“自你诈死之后，琴妃与皇后之间的斗争便被摆上了台面。因你死得蹊跷，刑部尚书联名朝臣上奏皇上要求严查此事，皇上应允了。此案牵涉皇后与琴妃这两尊大佛，自然引起了多方势力的反对和阻挠。实情如何旁人不得而知，不过目前的进展是，皇后的一个亲信突然出来指证，说你是受皇后指使才前去行刺琴妃，并出示了一份你昔日为皇后所除之人的花名册。皇上原就因痛失爱女心疾发作，此时得知你多年都受人胁迫更是怒极攻心，当即就要下令废除皇后，却遭到了江皇后娘家的势力的强烈反对。皇后一方大呼冤枉，不仅不承认唆使你行刺一事，还指责是琴妃含血喷人，要求皇上明察。”

　　说起这些宫廷轶事，叶茉面上不时露出些叹息之色。甚有时还似在感叹，像是在庆幸自己没生在那吃人一样的地方，不必去经历这样的明争暗斗一般。
　　然而芙裳公主却似一点也不惊讶，得知是这般局势时，非但没有什么愤然之色，反而还讽刺的笑了笑。
　　皇上因痛失爱女心疾发作？得知自己多年受迫更是怒极攻心？
　　他是自己死了不能再受他掌控而心急发作，没拿到一举歼灭江家的证据所以怒极攻心吧！至于皇后和琴妃，这哪里是她二人的对峙呀，到了如今这般地步，谁又不知道琴妃背后真正做主的其实是那位九五至尊呢。

　　一想到自己手里还捏着的那些东西，芙裳公主的眼神不由的沉了沉。那些虽是她最后一根的救命稻草，可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催命符啊。一旦被宫里得人知道她还活着，只怕到时候就连叶小七……甚至叶家都会被连累。
　　她怎么就忘记了，自己从来都不是个幸运之人。她怎么也就那么容易的松懈了，还妄图在这样一个地方安家度日。她甚至还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居然想要誓死都不与叶小七分开。
　　哈哈，看看她呀！已经经历了那么多事的自己，怎么能还这么幼稚。

　　一想到他可能会因为自己而死，会因为叶家被连累而痛苦不迭，她心里那股若是叶小七想离开自己那就先杀了他再自杀的坚定竟一点都找不到了。
　　她甚至还变得有点害怕起来，难道，她注定也要留给他一个不幸的最后吗？就像于冷宫里死去的母妃、于新婚当日暴毙的萧大哥一样？
　　不，她不能，也不允许事情变成这样。

　　其实叶茉只是想告诉她宫中如今正剑拔弩张的形势，却是万万没料到自己唤醒了这些日子一直在刻意麻痹自己逃避现实的可怜之人。
　　我们的公主殿下啊，曾被无数的人嘶吼咒骂。道她自私残忍，是修罗是恶魔。可此时此刻，这个还不足十八岁的少女却悄悄的悄悄的在刀割着心里的那线牵绊。
　　她难得的，想做一次不自私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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