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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   〖诀别诗〗

      伯符,待那千年过去,世上已没有我,亦没有你。千军万马成王败寇皆湮灭。这天下,又属何人?

      = = = = = =

      站在赤壁漫天火光的船头,只看见灰飞烟灭。

      一袭红色戎装的他,儒将本色的玉琢面容,亦被这熊熊焰影染上妖异的血光艳色。倾江蹈火,乘风肆虐的红莲很美,即使它们仿佛彼岸奇葩盛开血流如注,簇拥着船头那人那番意气风发,一同映入一双年轻阴郁的眼。

      「美人嗜血」他略微垂首竟吟出这么一句俗艳的词,嘴角带起一抹无奈的嘲笑。魏国的年轻储君,在这本不由自己掌控的战场、更不容自己扭转的颓唐败势中,似乎心有旁骛。

      那夜的周郎无愧坊间赞誉,弦误顾曲,谈笑用兵,正是金玉一般的人。

      只是他看见,也许只有他看见,与滔天火海对应的,那双漆黑眸子里的火焰却是愈烧愈黯,愈烧愈烬。

      数月后,周瑜揣着箭伤策马于荒僻的山野,眼底正是一片无明。

      他一个人走了很远,远到已经看不见营地的影子。于是他放松下来,不必再硬撑着在将士们面前精神抖擞的样子,手里握紧的缰绳却还是令马儿飞驰着,速度感已经麻木。

      这种麻木的感觉以前也有过一次,周瑜记得清清楚楚。那一箭射入右肋的感觉很冷,冷彻心扉的预感,和记忆中某个冰冷的预感巧妙的隐隐呼应。那一刻他感叹人事无常,他本以为自己可以走得更远,可以完成曾经许下的诺言。但是现在他知道,不可能了。

      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郁郁的树影变作白茫茫的一片。意识的周围却又逐渐暗了下来,熟悉的场景,是了,像他偶尔还会想起获悉孙策死讯的那一夜。那夜他也是这般马不停蹄的连夜疾驰在黑暗里,意识麻木空白,体温一点一点被抽离。入城之后满目凄凉的缟素,迎接他的,只有一口黑压压的棺材……

      腥甜的味道突然涌上喉头,然后一阵天旋地转,随着马儿凄厉的嘶鸣,周瑜跌下马来。

      他倒在艳阳底下的深渊里,他想他终于感觉到孙策曾经面对的死。他知道孙策死的时候很痛苦,下人们多多少少的传言,周瑜知道他死得孤独痛苦,受尽折磨,让他都不忍心相信那是他义兄。

      你一定很不甘心,我知道。你从未有过恐惧,你的聪明你的勇敢,令你从来都可以战胜任何对手。从未想过会有这般憾恨。是我现在的些许遗憾无法比拟分毫。

      头顶的阳光很亮,刺得周瑜的眼睛灼热。一片恍惚的灿烂光晕中,他似乎又看见年少的自己跌下马来时,太阳底下孙策向他伸出手来大大的笑脸。

      “你输了。”茶色头发的孩子一手大力将他拉起来,笑得意气风发。

      周瑜低头拍掉白衣上的泥土,骂他混蛋使诈。

      “嘿,公瑾,兵不厌诈啊。”孙策说着,咧嘴笑得更好看了。

      是啊,所以你后来对窄融时就诈死了?……你怎么不诈死两次呢?

      孙策见他不响,又急了,“公瑾……真的摔疼了?”关心的盯着他直看。

      孙策这样探头盯住他的模样总是让周瑜又好气又好笑。渐渐的,盯住他的还是那双温暖直率的眼,眼神的主人却慢慢成熟了英俊的面貌轮廓,变成长大以后的孙策。

      周瑜依旧被他看得忍不住一笑云淡风轻。“真小孩子脾气,”于是孙策大剌剌的勾上他的肩膀,又得寸进尺起来:“来,叫义兄。”

      “你算了吧,”周瑜一拳砸在孙策肩窝上,“做出那种孩子气挑畔敌军行为的,是谁?”

      “好哇!你小子敢犯上了。不行,快叫主公!”每次好言相劝,都被他避重就轻的推搡打闹过去。

      “你自重些罢!”要不就是骂他也像在夸他似的。

      喉间没入苦涩的味道,像是孙策某次强灌他喝的祛寒药。孙策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公瑾你把身体搞坏了没人陪我打天下多无聊。偏偏周瑜就是讨厌药汁的苦味,就着饴糖推推却却半个时辰也喝不下去多少。后来有次孙策急了,也不知怎么心血来潮想出来的,自己含了药汁压住周瑜直接就对嘴喂下去。吓得周瑜以后只要一看见孙策端药来,也不等他说就自个儿拿起药碗咕咚咕咚吞个干净。

      这样的滋味在艳阳底下真是不协调,周瑜想。再次抬起头,他惊惧的发现那双注视他的眼睛涌出血泪。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虚幻。血泪迷住他的眼,浓稠的黏连成一片——是否就像他见过的无边梦魇?——再也看不清楚那张熟悉的脸。

      “救不活的话就等着脑袋搬家吧,哼,自己再好好想想。”一个阴冷的声音。

      “…太、太子殿下……”

      “……”陌生的灰暗气息,寒冷,颤栗的空间丝缕。身体开始恢复挣扎的意识,疼痛开始苏醒。

      他睁开眼睛,阳光不见了,他看见一双阴郁的眼。

      【诀】

      他开始明白什么…

      ‘伯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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