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牙》酒莲

33、第33章

　　路小右吓了一跳，“师兄，你……”
　　于希晏躲开路小右的手，自顾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苍白着脸道：“没事，一时强火攻心，吐出来就好了。”
　　路小右倒了碗茶送到于希晏手边，茶有些微凉，于希晏漱了漱口，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这才好像定下神来。心里暗想着，龙一此时敢来跟自己硬碰硬，若不是个孝子，那就是对局势有把握。“只是……”于希晏皱起眉头，“他能有什么翻身的资本呢？”
　　龙一回到新宅，这才两天没见赵笋，心里就惦念着，有没有按时吃药，路途劳顿会不会让他毒发。另一方面也担心龙辛在牢里会不会有事。想着也没心情吃饭，一分钟都不想耽搁，叫来林原夕。
　　“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林原夕转身关了房门，“皇后和皇太子在引南寺祈福烧香，前日入住，共计五日。”
　　引南寺在召日城，处于南国最北，离花都有几日路程。
　　龙一抬头问：“部署好了吗？”
　　林原夕似是有话要说，张了张口，又放弃了，道：“部署好了。”
　　龙一竟然还笑得出来，“如何？你有什么要说？”
　　问到脸上，林原夕才说：“这一步是不是太险了？”
　　“是险，但是这个方法最直接。”龙一说着，看了一眼院子，“花都是个好地方，我的确舍不得。但是我还有更舍不得的人。大不了，我们离开这里。”
　　当日夜里，皇宫收到快马简书，皇后太子一行在引南寺遇到夜刺，来着几十，个个高手，禁卫军有所伤亡，皇后和太子被掳，下落不明。
　　被扰了清梦的皇上掀翻了面前的紫檀木桌，咬牙恨道：“这么一群饭桶，连给朕祈福的两个人都看不好，留着何用！”
　　殿内齐刷刷跪了了一群太监宫女，吓得不敢出声。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壮着胆子细声道：“圣上息怒，龙体重要啊。依奴才所见，这些人掳了娘娘和太子爷去，定是有事相要挟，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皇帝转眼一想，喝道：“派人给我查！早朝之前查不出皇后和太子的下落，告诉刑部尚书永远都不要上朝了！”
　　“是！”大太监跪行出大殿，两股战战去下了命令。
　　花都的天色漆黑一片，这一夜过去，生死天命，大概就有定数了。
　　召日城还有另一个名字，叫九子城。据说是不知哪朝的九皇子被陷害，封了这城为封地，卧薪尝胆十几年，终回花都夺了帝位。称帝之后下旨，在位之日，召日子民赋税全免，百姓为记住这皇子，故给召日起了个九子城的名字。
　　赵笋与墨仁玉不知道这城的故事，但是却知道召日出事了。
　　赵笋在马车里醒过来，刚开始并不愿意就这样离开，墨仁玉不是巧舌如簧花言巧语的人，他只淡淡道：“赵笋，我知道你聪明，想从这里逃出去也简单。我只是想告诉你，少爷有他自己的安排，想支开你就是怕你在他身边让他分了心。你仔细想想，若是想回去，我绝不阻拦。”
　　赵笋摇摇晃晃的在马车里沉默了半日，一句话都不说。他自然想回去，但是，转念想想，他回去能做什么呢？龙一有今日这般窘境，全是他的错，他如何还能再回去。
　　燕门的人在引南寺劫了皇室家眷，虽是闪电般速战速决，但是毕竟人多口杂，出家和尚不见得个个都守口如瓶有职业操守。再看三更天还满街乱窜的朝廷官兵，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出了大事。
　　赵笋支着窗棂探个头出去看了看，十几个全副武装的管家大人从客栈门前跑过去，燃着的火把拐了个弯不见了。
　　墨仁玉在他身后伸着脑袋想一探究竟，“难道召日有战事？”
　　屋里漆黑一片，两人谁都没掌灯，赵笋关上窗，心里一沉，“南国有几百年没有战事了，再说，打仗有城外驻军，哪用得到城内官兵。”
　　墨仁玉脸色冷下来，“坏了，要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城门定是要关的，我们怕是出不去了。”想了一想，“难道是我们暴露了行踪，官兵是来抓我们的？”
　　“不像，从客栈门前走过却没有敲门盘问，不像是抓我们的。”赵笋越想心里越沉，暗想，不要是龙一搞的什么大动静才好。
　　事实却是不出墨仁玉所料，第二日一早，召日城门大关。
　　赵笋见客栈老板跟一伙人闲聊，凑过去听了听。
　　老板道：“我听说是宫变了？”
　　另一人笑道：“宫变也是变在花都，管咱们九子城什么事。我听到的消息是说，皇后和太子爷来引南寺烧香磕头，被人刺杀了。”
　　赵笋心头一颤，紧接着听那人说：“这皇后和太子是当今皇上最宠最爱心头肉上的心头肉，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可不是小事，这是要诛九族的。”
　　“这太太平平的，为何要刺杀皇后和太子呢？”
　　“这可说不好，咱们觉得太平，人家不一定呢。”
　　赵笋无需多听，心里已经猜个八九不离十。
　　龙一素来不是饮血嗜杀之人，但是当下，龙辛锒铛入狱的确触动了他的底线。燕门高手如云，走的都是暗杀路线，别说是区区一个引南寺，纵使大内后宫也是进得去的。但是要说他杀了皇后和太子，那不太可能。最多也就是个劫持以要挟皇帝放人。
　　想必龙一这次是彻底火了，执笔书信一封传予皇帝。这封信的大体内容，后来被赵笋猜得丝毫不差。
　　大体就是说，我爹在你手里，你的老婆孩子在我手里。你是皇帝不假，一声令下我爹就得身首异处，但我也不是草包耸蛋，从小就知道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道理。而且，我是流寇草民，手段纵然比你的刑部卑劣几分。更何况，一国之母威仪尚在，哪里经得住羞辱。退一万步说，她经得住，你经得住吗？皇室颜面何在？我也不怕你为图一时痛快杀了我爹再来灭燕门，我是亡命天涯贱命一条，可你别忘了，我还是武林至尊呢，振臂一呼整个江湖都得听我的。到时候，南国动荡，百姓遭殃，都是你一念之间的事。
　　话说到此，不如我们打个商量，你放了我爹，我放了你老婆孩子，咱们两不相欠。燕门迁出南国，从此不会再骚扰你。
　　龙一的用词或许会文雅含蓄很多，但意思就是这样。人生如戏，何需讲理，各自捏着对方的把柄赔上身家性命痛快淋漓赌一场才是王道。
　　皇帝捏着薄薄一片纸，思量再三，青着脸令刑部放了龙辛，一并取消了赵笋的通缉令。
　　九子城的城门这才得以敞开。
　　通缉令虽然已经取消，赵笋还是不想回去。他再明白不过，于希晏不是轻易言败的人。不撞南墙不回头说的就是这类人。
　　于希晏几经周折机关算尽运筹帷幄的跟龙一过不去，每个理由里都有赵笋的一席之地。祸始于此，赵笋断然不会再回去惹麻烦。他得想个办法彻底摆脱于希晏。
　　出了召日再往北行一日便是祁国的秀州。秀州的位置好得很，南北连着祁国南国大城，往东便是水上要道，西去是通往西域的支关。在这里无论见到身材高大络腮胡须彪悍无二的大汉还是柔弱无骨水蛇细腰红发绿眼的娇人都不足为奇。鱼龙混杂四个字形容最为贴切。
　　赵笋想在这里与墨仁玉分开，“你且回去，告诉龙一我一切安好，身上的伤也好了，药会按时吃。”
　　墨仁玉一时没明白过来赵笋的意思，“你不跟我回去吗？你留在这里干什么？”
　　赵笋笑道：“燕门劫后余生，定是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你回去也好帮龙一的忙。”
　　这答非所问的一句话倒是让墨仁玉动了心。他只认龙一这个主子，赵笋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排在袁大奇还要靠后，要是仔细深究，说不定排得比袁酉酉还要靠后。但是墨仁玉也是个机灵鬼投胎，龙一说的话他也不能不听。
　　现下赵笋的通缉令的确是取消了，但是九纹阁的人还说不好是个什么态度。万一就像龙一说的那样青天白日来抢人怎么办。
　　天山虽远，却是片净土。据说那里是最靠近神仙的地方，没有杀戮没有争执。九纹阁的人再有能耐，能比得上神仙？龙一的决定是对的，要送赵笋去天山。说不定等个三年五载，龙一自己会来寻他。墨仁玉暗自下了决定。
　　赵笋一双桃花眼看着甚是勾人，却不曾想也是火眼金睛两只。打量一眼墨仁玉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墨仁玉全身缺点一大堆，最让人无奈的就是毅力超群，说不好听的就是快橡皮糖，黏在身上除非扒层皮，否则是休想甩掉他的。
　　赵笋想着想着就头疼，正好天色渐暗，先找个客栈住下来吧。
　　墨仁玉是个喜欢享受的人，客栈找了家最好的。伙计见这两个人虽是疲劳倦怠，但是举手投足还是有些贵气，自告奋勇的推荐了各色茶叶香料招牌菜。墨仁玉喜欢燃香，挑了一味香料燃了。待两人吃了饭，天都黑了。
　　赶了一天的路也都累了，赵笋洗了脸早早就躺下。
　　睡得迷迷糊糊之时，仿佛听到有人敲门。心下奇怪，也带了九分戒心，藏了一把短刀在袖里，这才掌了灯，抬声问道：“谁？”
　　门外一个略显苍老，却醇厚豪迈的声音道：“开门就是。”
　　赵笋耳朵扑棱一下，心跳顿时漏了几拍，哆嗦着打开房门。
　　摇曳的灯光照亮了一张许久不曾见到，甚至是赵笋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到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