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陆行风

8、第 8 章

　　（八）
　　南航大学研究所工地。
　　与人来人往的大学宿舍相比，这里寂静得仿佛另一个世界。
　　听到脚步声，坐在平台上的李纪，转过头来。
　　“你迟到了。”
　　杨铮哼了一声，懒得正眼看他。
　　“迟到？我赴你的约，就是瞧得起你！李纪！”
　　李纪轻轻从台上跳下来，走到杨铮面前。
　　“你一定误会了我什么，我也一直很想与你好好谈谈。”
　　杨铮与他对视了一会儿，猛然抬手，李纪措不及防，被他摘走了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仔细端详着手里的东西，杨铮慢悠悠的说。
　　“我刚才去问王伟了，你入学发表演讲那天，根本没戴眼镜。为什么，你后来跟我们面前都戴着眼镜？”
　　李纪看上去很平静。
　　“因为风沙大，我的眼睛不习惯这里的环境。”
　　“放屁！”
　　杨铮将眼镜丢到地上，狠狠踩上一脚，他们同时听到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
　　似乎暗示着什么，沉默中，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窄小。
　　杨铮的双眼危险的眯起，逼视着李纪。
　　“躺在医务室的那家伙，我随便吓吓，他就什么都说了。李纪，你少玩你那套两面三刀的把戏！！娘娘腔！！”
　　李纪的脸，很白。
　　杨铮觉得此刻他的脸更白了一些。
　　毫无声息的，李纪笑了，杨铮没见过这种笑容，他的人在笑，却感觉不到温暧，因为他的眼神是冷的。
　　先前见李纪唯唯诺诺的样子，杨铮也还没精神头动手，现在一看，不必跟他费话了！
　　杨铮扯起李纪的衣领，狠狠的将拳头揍到了那张脸上，听到一声沉闷的痛哼。总算是出了多日以来积压在胸中的一口闷气。没等李纪从地上起来，他又走上前去抓过他的头发，突然左胁下一阵巨痛，让他滚翻在地。
　　他破口大骂。“X你大爷的！李纪！你手里藏着什么？”
　　李纪翻开手掌，食指与中指向掌内弯曲，突露在外面有如钢锥。
　　“我还小的时候，身体不好，我爷爷怕我养不活，教过我一些小把式。”
　　杨铮头皮发麻，这家伙居然是练过的！胁下的痛楚令他喘不上气来，不知道触到他什么地方了。练过又怎么样？我他娘的打过那么多次，还斗不过你？
　　杨铮把心一横，就手摸到一块砖头，悄悄藏到身后，人也冷静下来。
　　李纪慢慢向他走来，杨铮目测着距离，就在李纪的脚刚一踏入他的范围，同时暴起攻击。
　　可是，李纪的这一脚却不是向前走的，而是撩。
　　地上堆积了厚厚一层沙，筛出来的工地细沙又轻又软，日子一久被风吹的遍地都是。
　　杨铮只觉眼前黄沙扑面而来，他不自主的护住了眼睛，下腹遭遇重重的一记膝盖，痛得他五官扭曲变形，五脏六腑好象全移了位。
　　“真你妈阴险…”
　　一道绳子突然从天而降，把杨铮的手往身上绑，杨铮脑子一转，他的冷汗突然下来了。
　　这个李纪，他人也打了，高下也分了，现在他还想干什么？
　　“喂！你丫想干什么？喂――！”
　　李纪没有回答，他提起杨铮的衣领，向外脱。
　　好不容易视力有所恢复，看着两旁倒退的钢筋水泥，杨铮头炸了祸。
　　“喂！喂喂！喂！喂――――！”
　　无数的碎石块从脚边经过，杨铮突然发现自己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咧，
　　这里根本不会有人经过，把李纪约出来的正是自己。
　　杨铮想到这里，真想找块豆腐撞死。
　　就在他冒着冷汗胡思乱想的时候，身后一紧，他发现自己的脚悬空了，一点一点的离开地面。李纪利用运重物的滑轮上的吊钩钩起杨铮，慢慢将其从地面吊起。升到一定的高度，李纪往钢管上绕了几绕系紧绳子，杨铮的身体停在了半空中。
　　爬上二层，李纪扯着杨铮的衣领，将他的身体拽到自己面前。
　　杨铮看着李纪，咽了一大口吐沫，他张大了眼睛，好象被困的野兽，不甘中带着惊恐。
　　李纪看着他瞧着自己，仿佛笑了笑，他从杨铮身上搜出一包烟来，从里面取了一支，又找出打火机，为自己轻车熟路的点上烟，再将这些东西放回原处。
　　“谢了。”
　　李纪叼着烟，拍拍杨铮的兜，坐到对面的地上，一脸轻松。
　　“你想干什么？”
　　千言万语都不如这个问题现实，杨铮难得收住了以前的脾气，开始理论联系实际。
　　李纪没有回答，他叼着烟，瞧着杨铮，盯得他寒毛倒立。
　　“李纪，我是个不记仇的人，你现在把我放了，咱们有话好说！”
　　杨铮面对脚下空荡荡的地面，化仇恨为理性。
　　任他放软话，李纪跟没事人一样，伸伸胳臂，伸伸腿，扫扫地面，最后居然躺下了。
　　这回可把杨铮的鼻子给气歪了！
　　我□□祖宗，李纪！杨铮舔舔嘴唇，准备开始问候李纪祖先，正清嗓子，那边的李纪抬抬了眼皮，回了一句，我们家的祖墓少说也有几百年了，你要下手，最好快着点，说不定还能找到几根骨头。
　　杨铮噎的差点没背过气去，刚想起来的创造性词汇都飞到了九霄云外，他怒不可厄。
　　“我真没想到，李纪！你他妈的这么阴！背地里什么都使！”
　　李纪慢慢地接口。
　　“输了才想起骂娘，要骂也该骂你自己，骂你爹妈没给你多生出两只手。”
　　杨铮瞪着李纪。
　　“李纪，你行，我是输给你了，我认。你明明这么流氓，平时又什么德行？你丫装孙子装成精了是吧？张少晨，王伟都被你哄的一楞一楞的。”
　　“人最基本的，要会做人，不懂得做人的人，是没毛的畜生。就象你们喜欢在人面前用那三脚猫的功夫打架一样，我更乐意做一个优等生。优等生有优等生的好处，至于怎么个好法，你以后会明白的。”
　　李纪微笑着看着他。
　　“你气势汹汹，唯恐天下不乱，好象天底下的坏事都是你一个人干尽似的样子，就很威风吗？以为别人都怕你？幼稚可笑！”
　　杨铮摇着身体，晃得勾钩吱吱响。
　　“幼稚？你丫的不幼稚？你把我绑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李纪掐了烟。
　　“你这种人记忆力通常都不怎么好，好了伤疤忘了痛，今天我必须让你知道，谁说了算。”
　　说着，他掏出一把刀，一步一步离杨铮越来越近，杨铮急归急，除了能朝他多瞪几次眼以外，一点法子也没有。李纪推了一把杨铮，杨铮的身体如同陀螺，在空中转起了圈。杨铮被转得头晕目眩，刚要骂出来，李纪的手在他的身后止住了旋转。
　　李纪的嘴唇几乎贴到他的耳朵上，低缓的声音敲入杨铮的耳膜。
　　“如果，我找根带尖的钢管插一个洞，插到你体内，再离开这里。等人找到你，你多半已经被吊在这里被放尽了血，这呢，叫谋杀。”
　　杨铮屏住了呼吸，他听到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
　　他自己的。
　　“不过，我不喜欢血，只要你乖一点配合我，我现在就放你下来。”
　　李纪的声音又温又缓。
　　杨铮感觉到身体晃了晃，支撑他体重的力量明显正在消失，身后传来布料细微的声音。李纪正用刀子划开他的衣领。地面，看起来距离不是很远，但绝对不近。
　　“不―――――！！”杨铮张开嘴高叫。
　　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人断了腿。
　　在尖叫声中，他扑嗵一声落了地。
　　眼前一片黑暗，接着是白光，全身巨痛，分不清哪里受了伤。
　　杨铮再一次嗅到了他熟悉的那一股清香味。
　　李…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