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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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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八月中旬,盛夏已过了大半,小街两旁梧桐树上的知了无力的叫着,碎阳透过叶片的间隙倾斜下来,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树影。
伊藤忍背着一只咖啡色的双肩包,停下脚步,抬头望着眼前中欧风格的小楼,黑色棒球帽下的黑眸冷漠无波。
“啊——哈——啊——哈——”微微皱眉,对於如此另类的门铃声,伊藤忍表示不作感想。
正在厨房做蛋糕的曲希瑞凑了个脑袋出来,只见展令扬占着沙发懒懒的半躺着,耳朵里塞着耳机,吹着泡泡睡得很香,雷君凡和南宫烈正在看着电视里马赛——他们赌了一位非常漂亮的绅士赢。
而向以农和安凯臣,吃过饭就出去找宝贝去了。
无奈,曲希瑞只得洗了手去开门。
伊藤忍忍受着啊哈不断的铃声半晌才迎来开门的少年,围着很可爱的哆啦a梦围兜,额前的碎发用一只黑色发卡夹了上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俊秀的脸上微微有些惊讶,“伊藤忍?”
他怎麼来了?
伊藤忍没说话,只压了压帽沿,而曲希瑞立刻戒备的探出头左右瞧了瞧,瞪着眼的模样莫名的让他觉得有点可爱。
“你不会又偷逃出来吧?”不过四周没有黑衣肌肉大叔跟踪。
“哼。”他伊藤忍要走,还需要偷偷的?
冰山脸上的不屑让伊藤忍看少去柔和了不少,曲希瑞左颊显出一个浅浅的酒窝,让过身,“进来吧,令扬在。”
伊藤忍进屋第一眼就看见了浅眠的美丽少年,冰冷的眼神淌过温软的神色,却又在对上雷君凡和南宫烈好奇的眼神时,变得冷戾起来。
被冷瞪的两人,自然也就拉下了脸。
——陌生冷酷的少年,散发这一种抗拒,冷漠,甚至敌意的情绪。
曲希瑞不动声色的看在眼里,走过去摇醒展令扬,在对方睁眼,漂亮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时,十分灵巧的后退一步,躲开了展姓懒人的魔爪,“忍来了。”
他这样说了一句,丢下几人又回到厨房。
留下的人脸上神情却各有千秋。
那一句话自然地仿佛上演过千万次。
并不是说伊藤忍,而是忍。
这让伊藤忍又一次想起那日傍晚,少年那淡漠而温柔话。
“令扬,这位是?”雷君凡推推金丝边眼睛,首先打破了微妙的沉默氛围。
“啊,这是小忍忍。”展令扬笑眯眯的跳下沙发扑上伊藤忍的背,后者很纵容的反手握住他的手以防他跌倒,展令扬又指着君凡和烈介绍道,“这两位,是小凡凡和小烈烈,忍,他们是我的朋友噢。”最后一句,压低了嗓音,伊藤忍身子一僵,另一只手慢慢握紧,骨节微微泛白。
展令扬跳下伊藤忍的背,拉过人坐在沙发上,扯着嗓子叫,“小瑞瑞,人家肚子饿的说。”
一块曲奇飞了出来,展令扬头一偏,曲奇就飞向了对面的雷君凡,雷君凡半低着头视若无睹,香甜的曲奇顺着他的耳朵掠过,砸在了雪白的墙壁上,黑巧克力酱立刻四溅。
伊藤忍抬眼去看,当初空空落落的墙壁已挂上了六个漂亮高挑的男孩的照片。
失神间,又一块曲奇飞了出来,伴随曲希瑞微怒的声音,“雷君凡!给我擦干净!”
清朗的嗓音令伊藤忍不由自主的想侧过头去看,却不巧曲奇迎面而来,瞬间砸在棒球帽沿上。
顿时,客厅静了下来,空气又微妙了起来,伊藤忍摘下帽子,看着凑出脑袋,表情要笑不笑,忍得辛苦的男孩,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一声。
“砸的真准,恩?”
曲希瑞缩回脑袋,躲了进去。
南宫烈转过身,调高音量继续看马赛。
雷君凡起身抽了纸巾默默捡起地上碎了的曲奇。
展令扬戴上耳机,啦啦啦的唱起歌来。
伊藤忍扫了眼事不关己状似无知的三人,哼哼两声,迈开长腿走向厨房。
厨房门砰的关上。
客厅三人立刻转头一致看向颤颤悠悠的厨房门。
“小忍忍还真是可爱。”展令扬放下耳机,笑靥温柔的说道。
南宫烈盯着他美好的侧颜,半晌,“令扬。”
“恩?”
“那家伙不喜欢我们。”
“小烈烈,现在下结论,是不是操之过急了呢?”
“可是……”南宫烈还想说下去,却被雷君凡拍了拍肩,“那就听令扬的,先看看吧。”
“呵呵,还是小凡凡明事理,小凡凡就像是温柔娴淑的大太太,但小烈烈你这样,就只能做一心想往上爬,心存坏心的二太太啦。”
南宫烈动了动嘴皮,终究还是没理会展令扬的调侃。
望向厨房,眉悄悄蹙起。
那谁能给他解释下,他现下处于波动不明的第六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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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困在瓷白的墙壁和有力纤长的手臂间,曲希瑞迎上了伊藤忍的眼,黑色里隐匿着,仿佛下一秒就会滔天吞噬的飓风。
“你在担心甚麼?”
对方清俊雅致的面容平静而澹然,伊藤忍眼神闪了闪,又嘲讽道,“是怕我伤了那两个小白脸?”
眼中浮现一些怒气,很快又消失在蓝眸深处,曲希瑞并未回答他的话,反而从口袋里取出一粒淡金色包装的圆球。
金色的锡纸刻着古朴的曲线花纹,剥开,露出纯色的黑巧克力,“喏。”
伊藤忍愣住,不解的盯住眼前的巧克力球。
“有人告诉过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吃巧克力能让人放松,变得愉悦。”说着抵在伊藤忍一如其人冷淡的唇上。
唇齿边渗进化开了的黑巧克力醇厚的苦香,伊藤忍松了口,巧克力球便滑进了嘴里。
入了口,苦香一瞬间化为了香草淡淡的甘甜,舌尖感觉到的,却又是清甜的果香。
一层一层晕染开来,溶在了心间。
“虽然你脾气又臭又硬,指望不得你吃完了会高兴的跳上一支舞,不过。”曲希瑞朝他眨眨眼,“现在心情好些了吗。”
伊藤忍比曲希瑞高了小半个头,又是撑着墙壁的强势姿势,很容易就看到了那羽扇一般的眼睫颤动了两下,这个少年,总是能神奇的让他冷静下来。
他确实发怒,更多的,却是被背叛的苦痛。
他将令扬作为唯一的存在,他喜爱少年总是笑弯的眉眼,喜爱少年恶作剧般的撒娇,喜爱他抱着他的温度,不会伤了他的暖暖体温,令他留恋不已,深陷不已。
却只不过分开数月,那个少年竟可以云淡风轻的扑在他身后像个得到最珍贵宝贝的孩子,对他说:他们是我的朋友。
你有了更重要的人。
所以是不是,就可以把我丢了?
这样的想法一出现,他就恨不得眼前碍眼的人通通消失。
全都剁成一段一段扔进海里喂鱼甚麼的……
可是,他看着曲希瑞明知道不会扔到,却还是丢出曲奇饼然后意料之内的砸到墙上。
看着他佯装发怒,气那个面瘫小子不肯接住,要求他清理墙壁。
分明就是自己的过错,还理直气壮的要求对方善后。
那个面瘫小子,居然还乖乖照做了。
他不懂。
令扬说的朋友,就是这样想出的吗。
曲希瑞凝视着伊藤忍此刻有些迷惘的,却仍旧冷硬和戾气的脸庞,不由心生一抹疼惜的心情。
曾经他们同岁,与他交好时,伊藤忍早把所有感情都藏了起来,只从他的行为,感受的到对方一直存在的关切。
而现在,伊藤忍是十八岁的伊藤忍,还不懂掩藏所有的感情。
曲希瑞是三十七岁的曲希瑞,磨平了少年的骄傲,稳重和冷静,对於少年的敌意,有的只是包容,和心疼。
於是他抬手,揉了揉伊藤忍的发,不同他的人,伊藤忍的发,柔软而浓密,婷婷曾经说过,头发软的人心都很软。然后揉着他的发说,希瑞你果然心肠很软。
伊藤忍眼底深色的情绪愈发激烈,曲希瑞想,这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他就像是一只还在成长的孟加拉虎,独自一人奔跑在草原上,却无人得知,他还在成长的利牙,其实硌疼了他柔软的口腔。
“忍,人并不是只要拒绝就能不受伤害的。”
“你要学着长大。”
“这次,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长大。”
你曾那样孤单一人的长大着,於是抓着了闯入生活的令扬,不再放手,关了心门,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
希望我还来得及,敢在之前把你们都拉出来。
我们曾浪费了十年时间来磨合。
现在,我舍不得再挥霍一次。
连同令扬,我不会再次让他消失在我的眼前。
伊藤忍在那一瞬间,忽然觉得眼前的少年仿佛坚强的像一座大山。
把他那些忿恨不甘恐慌嫉妒的心情,全部都压在山底,碎成一缕缕灰尘。
由着少年修长洁白的手指从发间拂过,拍拍他的肩,“蛋糕烤好了,一起吃吧,另外两个家伙也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