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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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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徘徊生死
似乎一夜之间便入了秋,满地的落叶堆积成了薄薄的一层,雨后的清晨走在上面,却也能够感觉出秋意浓浓的别样感觉。
原本前一天还依旧满园的生气盎然,如今,却只剩下枯枝还依旧迎着凄凉的风。
“公子,算圆圆求你了,求你吃一点吧……。”
雅致的小院内,屋子里传出来,其中有后悔,有怜惜还有焦急。
“……”
“公子,您这又是何苦呢……。”圆圆愁着脸,轻轻地将薄粥放在床边的茶几上。
看着躺在床上的愁衣,那天愁衣自杀,虽然让他的头上裂了老大一口子,但因为那个躲在暗处地死士的急救再加上圆圆的妙手回春,硬是将愁衣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可是,一心求死的愁衣倔强地不肯吃饭,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没有泪,也没有笑……
“……”
愁衣静静地看着苍白的天花板,还有随风飘荡的青色纱帐,完全不在意圆圆的话语。头上,是隐隐作痛的伤口,没有死,依旧活着,老天,原来你也是个不开眼的东西啊。
“公子,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呀,圆圆求求你,吃点东西好不好?”
“……”
泪水滑落,圆圆坐在愁衣的床前哽咽,圆嘟嘟的脸蛋上面,挂满了点点珍珠。
“爷,爷都把你忘了,你又何苦如此呢,你生,你死,也都不会知道了,您,您,您这是在跟自己怄气啊。”
忘了,忘了吗?
渐渐地转头,对上那哭得我见犹怜脸蛋,愁衣苦笑。
忘了,忘了呀,那个放弃自己的人……
“他……是谁?”嘶哑的声音打破了只有哽咽的声音,额角的伤口被扯得生疼。
“呃,公子,喝了粥,圆圆把知道的都告诉您,好吗?”
“……”
“……”
微微地点头,可以看见圆圆破涕而笑的容颜,或许,这个朝夕相处三年的人儿,真的是关心自己。
“圆圆是孤儿,是爷把圆圆还有一些和圆圆一样的孩子送进神医门做学徒,也是爷后来让人把圆圆送到这里来服侍公子的,圆圆也不知道爷是做什么的,只知道爷是一个做大事的人,可是这几年开始每次出门都会带回来很多,很多公子……。”偷偷地看了看靠在床边冷冷地看着窗外一切的愁衣,似乎好像没有人听他的说话,可是,圆圆知道,愁衣在听,而且是用心在听。
“那些公子爷都会给他们一个院子,然后,然后让人看着,而且每个公子也就,也就刚刚收入的时候可以见到爷,后来,后来都只是呆在院子里。”
死寂又充斥着世界,似乎窗外掉落叶片的声音也依稀可见。
愁衣听着圆圆的话,想笑,却发现自己的脸根本笑不起来,想哭,泪水却不翼而飞,只剩下皮囊一具。
“圆圆,你有喜欢的人吗?”愁衣依旧看着窗外,似乎在闲聊,却也凄凉。
“有。”圆圆擦去脸颊边未干的泪痕,“可是我配不上他……。”
“是啊,配不上。”
似乎像是感叹,却又充满了绝望。
抬头,看着依旧阴沉的天,怜易,怪不得你曾经说,不要轻易交心,原来,你早已预料到我的后果,也许,当真死在怜君阁,倒也来的干净。
风吹过,叶飘落,满院秋色。
自从那次愁衣自杀以后,愁衣变得不再说话,不再搭理任何人。
只是每天静静地坐在院子内的小湖边,看着落叶一片片地掉落,看着湖里的小鱼来来回回,看着那扇不能走出的门,没人走进的门。
曾经圆圆问他,公子在想什么,而愁衣也只是呆呆地看着圆圆。因为他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懒得想,似乎那口口声声的爱,字字见血的恨都随着那一撞,灰飞烟灭了。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等待死亡的不会笑也不会哭的痴人。
“公子,吃粥了。”
“……。”
默默地看着圆圆微笑着走近自己,然后布菜,接着机械式地将东西送入嘴内,味道是什么,冷热如何似乎已经不是愁衣能够考虑的事情了。
“呵呵呵,今天是鸡肉粥,公子好吃吗?”
圆圆看着愁衣颤抖地拿着汤勺,一口一口将粥放入嘴里,圆圆笑着却有哭的冲动,还记得那天愁衣也是这样把滚烫的粥放入嘴里,然后面无表情地咀嚼。
“唔……”
“公子……。”
原本安静地进食的愁衣突然捂着嘴巴,趴在栏杆边上,将所有吃进去的东西如数地吐进了小湖里,甚至连胃里的酸水都翻腾着冲出口腔。
“公子……。”
圆圆再也忍不住地哭泣,哭泣着将瘫软在地上的愁衣扶起来坐在椅子上,而愁衣原本就迷茫的眼神变得更加模糊。一成不变的,还是那张没有笑容的脸。
“公子,公子,再吃一点好不好?”
“……”
“……”
“圆圆,没用,用的……。”干裂的嘴唇开启,许久没有说话的声音嘶哑地说道。
“呜呜呜,公子,你这是心病啊,不要想太多病就会好的。”已经连续四天了,愁衣原本能吃下的粥也开始每每吐个精光。而愁衣这几天也仅仅是靠着水,还有越来越长的昏睡在维持生命。
“心病……呵呵……。”没有表情地冷笑,愁衣自己也知道,他这病,不是圆圆能治得好的,闭上眼睛,听着潺潺的流水声,还有那个每天都会哭泣的圆圆的声音。
真地爱了吗?
是啊,爱了。
爱他什么?
爱他地那双温暖的大手,爱他那一方为我敞开的胸膛,为他那一句“我会给你幸福”。
可是他不爱啊……
是啊,不爱,不爱我这个从那个肮脏地方出来的男人,不爱我这个一无是处的男宠,不爱啊……
时间静静地流逝,圆圆以为愁衣已经入睡,便为他盖了层被子,悄悄地离开。
其实圆圆不了解,不了解愁衣其实不敢睡,因为只要一闭眼,就是那个山花烂漫的季节;就是那个曾经相视而笑的男人;就是那个自以为抓住幸福的男人……
鳅恨,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流一滴眼泪吗?
如果你知道……
“亮,你给我出来。”
离开了小院的圆圆飞快地跑到后面的林子里,因为愁衣现在的样子,有没有死都一样,所以也就没必要时时刻刻都盯着了。
一道黑影从树林内闪现,俊朗的面孔上,是一抹刚毅的表情。
“咚。”
“圆圆。”
亮被圆圆直直地下跪震惊,想要去扶,却发现圆圆根本不起来。
“让爷来看看公子吧。”
“……”
紧紧地抓住亮的前襟,泪水依旧滑落。
“求求你,求求你,让爷来看看公子吧,公子这样会死的。”
“圆圆,不要这样,起来好不好?”
亮终于开口,低沉地声音让人感觉他的稳重还有沉默。
“不,亮,我圆圆从来没有求过你,我只求你一次,让爷见见公子吧,哪怕是骂是打也好啊,求求你……。”
“……”
“我知道,我知道我身份低贱,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求你。可是,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公子吧。”
“……”
“……”
亮默默和圆圆四目相对,一双看过无数遍的双眼,那双依旧那么远那么明亮的眼睛。
“我,我办不到。”
亮无奈地开口,也直直地跪在圆圆的面前。是,他是忠于鳅恨,因为鳅恨与他有恩,可是,他不是一个冷血的人,更不是一个见死不救的人。只是,没有鳅恨的命令,谁都进不了那个地方,包括跟了他十几年的亮。
“为什么。”近似于尖叫地质问,圆圆第一次如此怨恨地看着亮,他的亮哥哥。
“圆圆,你不是不知道爷心里的那个人,公子,公子不过是个,是个替身,或许爷一时兴起,可是毕竟不是本人啊,就如你说的,或许爷早就忘了这个地方了。”
“……”
“……”
“难道就这样了吗?难道你真要我看着公子活活被饿死吗?”
“……”紧紧抱着圆圆颤抖的身体,亮只能如此。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残忍?”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公子去得没有痛苦……。”
“不!”
挣扎着离开亮的怀抱,圆圆的泪水依旧,他不要公子死,他不要任何人再死在他面前。
也许是学医的关系,圆圆对于死亡的恐惧要比一般人来的强烈。
“可是他会更痛苦,见了怎么样,不见又怎么样,爷不可能爱上公子。公子就算等到了爷,也不过是徒增痛苦,也许当初你本不该救他,我也不该出手。”
亮知道什么是痛不欲生,因为几年来,亮守过好几个像愁衣一样的院子,有人执着有人痴傻,有人最后死无全尸有人最后发疯发狂,只为一句,“我从不爱你。”
“不,不,我不会让你伤了公子,就算要死,我也会尽我所有去救公子的……。”圆圆恐惧地看着亮,突然发现,曾经喜笑颜开的亮哥哥变了,变得嗜血,变得残忍,变得如此的恐怖。
转头离开,逃离曾经一心想和他在一起的男人,圆圆没有告诉亮自己来这个院子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他想要和亮哥哥呆在一个地方,而现在,似乎,什么都变了……
“你变了。”
风从林子里吹出,吹散了一头乌发,“圆圆,不是我变了,而是你太过于单纯了。这个世道就是人吃人的地方,而你,离开这个世道太久了,或者说你留在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亮伸手触碰胸口地伤痕,之所以会被派到这里来做一个小小的死士,那是因为这个直达心脏的疤痕。
“圆圆,不是活着,就会有希望地,那些话,只是一句残忍的笑话。”
不是什么都可以挽救,也许一切的成败,只能靠老天的安排……
原本身处绝境的愁衣爱上一心想要“那个人”的鳅恨,想要仰天长啸,却发现你我都已经没了过去的声音……
只想问一句……
老天,你准备睁眼了吗?
“我,我想,想看看,看看门外,门外的景色……”
苍白地近似透明的肌肤,脸颊上已经没有任何的肉,眼睛深深地陷在眼眶之中,如果有人说这人命不久已,或许没有人会提出质疑吧,因为,此时的愁衣,正如同将死之人的狰狞。
七天之内,所有吃的都被毫不保留地吐出,直到如今,就连吐地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在床上静静地抽搐,让身体本能地呕吐……
“呜呜呜……公子,我,我,我该怎么办……。”
看着愁衣痛苦地蜷缩在床上,嘴里,是源源不断刚刚喝下的薄汤,泪水澎湃地涌出,颤抖地擦拭,却又怕将这玻璃似的人弄坏。
“想,想看,看……。”
“嗯,嗯,圆圆,圆圆为公子换衣裳,圆圆抱公子去……去门口……。”
圆圆粗鲁地将脸颊上的泪水擦干,细致地揭开洁白的单衣,刚刚擦去的泪水又一次泛滥。
伸手触摸,触摸那一个个凸出的骨骼,还有那背后残破的红梅,也许是错觉,错觉让圆圆感觉那红梅越发的红艳,就好像这红梅是吸了愁衣的血一般……
“公子,你要活下去啊……。”
“……”
轻轻地用热毛巾为愁衣擦拭后背。
愁衣知道,那背后凉凉的,是圆圆的泪,只为他流的泪。
“公子,圆圆不舍得你啊。”
“……”
温热地毛巾滑过胸口,愁衣想要笑,笑这个胸口内跳动的东西是否真的依旧存在。
“公子……”
“……”
今天,圆圆为愁衣穿上的,是一件淡雅的紫色长衫,淡绿色的腰带松松地绑在愁衣过分消瘦的腰间。
乌黑的头发,是愁衣偏爱的样子,再搭上一根红色的发带……
笑着伸手,圆圆抚摸着愁衣的脸颊,就如同当天初次见面的时候一样。他依旧是那个可爱的圆圆,而愁衣,依旧是那个以为可以幸福的孩子。
“呵呵,你真漂亮。”
“你……是谁?还……还有,我……我……不认……认……为男子可以被人说漂亮。”
“哦,对不起哦,恩,我叫圆圆,呵呵,是爷叫我来照顾你的,也就是说我以后就是你的小童了。”
“……”
“……”
“谢,谢……”愁衣想要对圆圆笑,可是僵硬的肌肉根本连那点点的微笑都不能做到。可是,愁衣知道,圆圆,他了解。
只是,尽管愁衣身上没有太多的肉了,可是,原本就比圆圆高一些地愁衣此时的重量也是圆圆勉强的程度。所以当圆圆竭力地将愁衣移到房屋门口的时候,手一滑,两个人便直直地往地上跌去,“啊……。”
“我来抱他去吧……。”
低沉的声音响起,圆圆抬头,看见的是那个被规定永远不能在这些被监视者面前出现的死士——亮。
“不走吗?”亮轻松地抱着处于半梦半醒状态的愁衣,回头,对上圆圆的眼睛,其中,是别人不懂的交流。
“啊……嗯……。”
匆匆地跟在后面,圆圆的脸上,久违地有一丝笑容,也许,他的亮哥哥不是那么残忍无情……
熙熙攘攘的路人,泥泞不堪的小路。
愁衣被亮放靠在大门的门槛上,高高地,就像一堵无形的大墙,将愁衣还有外界隔离……
静静地靠在门边,低着头,精疲力竭的愁衣朦胧地看着地上……
勉强牵扯地笑容将脸颊弄得狰狞恐怖,如果你回来,你会对我说,“我回来了。”那么,我便会假装生气地对你说,“你知道回来啦,你倒是别回来啊……。”然后你会劝我,劝我不要生气,那我也会对你微笑。
三年多,我无时无刻不在心中重复地上演这场闹剧,鳅恨,这该是悲哀还是我的下贱。
鳅恨,我好累,好累,小时候为了一口气,我会发了狠地学习夫子教的东西,就算不睡觉也没关系。
后来进了怜君阁,为了那股子脾气,我硬是将已经长成型的骨头压软。
可是,如今,我等了三年,却等不回你地一句话……
默默地闭上眼睛,迎接黑暗地再次将临,老天,我想要休息了,我累……
“哼,没用的东西。”
“你做什么说我,我,我又没做错事……。”
“呸,我倒是以为你和阿狗哥一样的硬脾气呢,原道也是个外硬里软的软骨,以后我不要和你玩了。”
“喂,可,可是……。”
“可是什么,哼,你不是说你恨侨资吗,你怎么就不追过去,哼,如果是以前,你一定会追过去打他个半死,哪怕自己也被打得鼻青脸肿,可你去城里那么些日子,人都变得越发没用了。”
“我,可,可我找不到他啊。”
“今天找不到明天找啊,总有一天找得到啊,难道你就不问问他为啥把你的鸡崽弄死,那可是你养了好久的宝贝啊。”
……
……
直直地抬头,看着两个争论得面红耳赤的孩子,静静地看着,静静地听着,听他们的所言所语,看他们的一举一动。
那一声声直入耳朵的争执就如同晴天霹雳一般,震得愁衣幡然醒悟一般。
愁衣,你的傲气在哪里了,你的刚烈又在哪里呢?
你甘心吗,甘心没有问明白就死在这鸟笼子一般的地方吗?
你不恨吗,你不是说做鬼也不放过那个承诺给你幸福却没有兑现的男人吗?
愁衣,你是那种别人让你死你便死别人让你等你便等的人吗?
“哈哈哈……。”
“公子……。”
在圆圆的怀中放私地大笑,笑自己因为这情字忘了自己的脾气,忘了这直入骨髓的恨。
“公子……,你,你怎么啦?不要吓圆圆啊……。”
“哈哈哈……敛……敛鳅恨……我不会死的……哈哈哈哈……。”瘦骨嶙峋的手臂手指愤然地指向那高高的天空。
我不会死的,我要留着命问你,为什么不兑现你的承诺。
笑声愕然而止,愁衣抽搐着厥了过去,圆圆迅速为愁衣急救,却发现,那苍白的脸上,一行清泪滑过,划过了凹陷的颧骨,干涸的唇角,流向那脆弱的头颈……
愁衣哭了,圆圆静静地为愁衣擦去那行泪水,圆圆第一次看见那么姗姗来迟的泪水和凄凉悲戚的笑声……
“也许,哭出来,他便还有救……。”
亮缓缓地再次抱起愁衣的身体,仔细地看着愁衣安静的容颜,这个人,是亮第一次仔细察看地爷的男宠,因为那一声“我不会死……”充斥着太多的愤怒,怨恨,还有,还有思念,爱情……
朱红色地大门渐渐关上,门内,是默默地回房……
门外,一辆马车飞驰而过,溅起层层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