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泪的欢子》何佳小百合

4、寄出一封信

　　杨晓东果然在星期六的时候邀请欢子去滑冰了。他笑起来，眼睛更小了，欢子没有任何感情的换了冰鞋，到了冰场上，她的水平一般。今天天气给足了面子，哈尔滨的冬天就是这个样子，整个空间就像是个大冰箱，可是处处都有阳光的温柔抚摸，如果抬起头，会看到蔚蓝的天空，白云朵朵荡在上面，只看天空的话，疑似到了江南三月。
　　欢子完全不受这欢乐的大冰场和怀着一颗忐忑的心的杨晓东的感染，她没时间像个小女孩儿一样去沉浸在这些小喜悦中，什么第一次有邀约、第一次有搭讪、第一次有情书，这些在欢子看来都太自然了。欢子真正想追寻的是生命的意义，这才是她上大学、跑这么远的目的。于是在每个日落的傍晚、每个被国防生跑操喊醒的清晨，欢子都在脑子中无数次的闪回这样的一个概念：人到底要为什么活着。多年之后，欢子回想起来，才发现自己是一个乐观的悲观主义者。所以欢子一直不知道人为什么活着，倒不是说欢子无惧死亡，只会总感叹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令人费解的是，几经思索之后，她还是不知道到底要追求什么，就像她不知道自己最喜欢吃什么，最喜欢什么颜色，最欣赏哪种风格的音乐，这些问题她都无法回答。似乎都可以，又似乎都不怎么样。所以到最后的答案就是，无所谓。
　　于是，欢子就这么无所谓的和杨晓东划着冰，耳边一直是晓东那略微沙哑的沈阳话，他的语速很快，正好配合了晓东那娴熟的滑冰技巧。晓东不了解和女孩子要怎样说话，便总是说自己游泳队的事情：“我们游泳队，有个咱们系一专业的学生，叫李一明，你知道吗，简直就是一个深海鱼雷，扎到下面潜泳上来就窜出半个水池子来。”
　　欢子抬了抬眼皮，用没有起伏的音调问杨晓东：“那你游的怎么样啊？”
　　晓东端端肩膀、转了转脖子，他多年来一直有这样一些小动作，不管在哪里，哪怕是你忘了晓东的样子，只要看到晓东这招牌式的动作，便马上知道是这个人。
　　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继续对欢子说：“我以前转身不好，后来教练给我指点了一下，我游泳转身现在好了，速度也上来了，上次去黑大参加黑龙江省大学生运动会，我还拿了个奖呢。”
　　欢子突然一个趔趄，晓东马上出手拽住了她，心里暗喜，忍不住窃笑，欢子是何等聪明，杨晓东这些表现被欢子一概收入眼底，只是不愿意去戳穿。
　　“黑大游泳馆特别棒！”杨晓东继续说，“有地毯，哎呀那个带劲呀！我去了都不想回来。”
　　“呵呵”欢子还是被逗笑了。
　　“对了，你每天都干什么呢？”晓东终于开始关心起欢子来。
　　“我嘛，也没什么，就看看书，上上自习，上上课。不知道，我不知道。”欢子感到有点烦恼，她实在是说不出来自己每天都做些什么，也懒得讲，其实自己并不是个爱学习的孩子，但是能和晓东说每天自己都在做沉重的思考吗？欢子觉得这个运动系男生很难理解自己的那些小心思。
　　欢子就此闭了嘴，杨晓东不明所以，和顾欢子又滑了两圈，欢子撅着嘴摇了摇头：“唔，不滑了不滑了，没什么意思，我还是回去吧！”
　　“什么，咋不滑了呢？”杨晓东非常紧张，他搓了搓手，也停了下来。
　　“不滑了，没意思！”欢子垂着眼睛，慢慢的往冰场旁边的台子上溜去，杨晓东没有办法，只好跟着欢子到了冰场旁，不舍的脱了冰刀。
　　欢子就这样回了寝室，这件事情马上就沸腾了。欢子并不和大家隐瞒什么，为了气氛嘛！还有些开心的说：“杨同学约我去滑冰了呢！”
　　阿珍和杨晓东关系一直不错：“杨同学很不错哦，你可以考虑一下！”
　　“切！”欢子白了一眼阿珍。
　　又有同学提议，咱们不要总是叫“杨同学，或者杨晓东了，让其他寝室的人听去了多不好？”
　　欢子灵机一动：“就叫杨叉叉吧！也听不出来是谁！”
　　谁知这一消息，竟被泄露给了杨晓东同学。更让欢子吃惊的是，那天有一场篮球比赛，杨晓东竟然把“杨叉叉”三个字印到了自己的篮球服上，当班里一排女生站在场边为同学们加油时，眼中映出了“杨叉叉”三个字，对杨晓东的“深意”自是心领神会了。
　　倒是欢子，看到这“赫然屹立”的三个字时，心里好像打翻了一张桌子，她不愿意这一切发生，她觉得很麻烦。
　　欢子闷闷不乐的看完了这场球赛，当然球赛输了。欢子在的这个班也是怪了，很少赢过蓝球赛，只是热情一向很高，屡败屡战，屡战屡败，组织者是个叫张庭刚的男生，为人敦厚善良，大家都亲切的叫他“刚子”或者“刚哥”。刚哥从来不在乎这种场上的输赢，他甚至会把自己的女朋友带到场边，让她和自己分享失败。
　　在球赛后，杨晓东已经认定了欢子，可是他用的办法也非常的古老，跟着欢子，下课时在后面跟着，去食堂时跟着，后来晚上上自己时也跟着，最后，在这样的紧密跟踪之后，欢子收到了一封杨晓东的情书，他用热情而又稍显幼稚的笔触讲述了自己对欢子的感情。
　　欢子到底是个孩子，她没有理这封信，也不再理晓东，只是和周兰在一起吃饭，上自习，如果碰上了满怀期待的晓东出现在那儿，站在雪中，一双小小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注视着欢子，欢子感到无所适从，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绝这样的人，剩下的只是冷漠与逃避。
　　这个杨晓东也是奇怪，可能小时候也是被娇宠坏了的，他敏感的察觉到欢子的变化，俗话说是由爱生恨，可是在晓东这里可能还没有上升出爱，竟然有了恨，就在这个冬天，在十一月、十二月这两个月里，晓东对欢子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视而不见，置若罔闻。
　　一干同学们也飞快的发现了这个变化，大家普遍的看法是：欢子过于不讲情面，尤其是阿珍，在这个关键时刻飞身出马，经常和杨晓东上自习，安慰他。欢子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一定的怀疑。
　　不得已，欢子决定写一封信给晓东，她一面琢磨这件事情，一面觉得奇怪：“这算什么？这是情书还是……？”
　　总之，在一个宁静的星期天，寝室里，女孩子们恰好都在，看到欢子拿出了笔自然是聚在了一起，欢子也不介意，写了起来：
　　“杨叉叉同学，真是对不起，我无知的伤害了你而又不自知……”
　　信寄出去了，杨晓东却再也没有钟情过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