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七月卷·二 ...
-
钢琴对于安井七夜来说，那是一样生活的必需品，或者更加贴切的说法，是成长中的一部分，生命的一部分。
已经忘记了是多大的时候开始接触到钢琴，那88个黑白的琴键，凉凉的触感，手指按下去，牵动钢琴内部包着绒毡的木质音捶，音捶敲击在金属琴弦上，最后传出或清脆，或丰满，或雄厚的声音。
貌似最初接触钢琴的时候，安井七夜还是一个踩不到踏板的短腿小萝莉。
妈妈的钢琴是外婆教的，安井七夜的钢琴是妈妈教的，就像是一种传承一样。
外婆年轻的时候是一个音乐老师，妈妈虽然没有从事与音乐有关的职业，学生时代也曾经在某一年的钢琴比赛中获过奖的。唯独安井七夜，只是把钢琴视为一种爱好，一种不可或缺的爱好，却不敢过分在意的爱好。
因为，她认为，很多东西，如果太在意就会容易变了质。
因为刻意地不去太在意钢琴，所以从小到大都不参加任何钢琴比赛，弹琴只是她的爱好，而不是理想，也不是目标，她只是想要享受触碰象牙制成的黑白琴键，金属琴弦发出的不同声音传进大脑的那种乐趣。
因为刻意地不去太在意钢琴，所以没有加入轻音部，从来没加入过。在进了四天宝寺之后加入了读书社，后来成为社长，无聊地时候，会拿着花香老师给的后备钥匙去音乐教室4弹琴，就算被轻音部部长找上，也坚持不加入轻音部。
也是因为刻意地不去太在意钢琴，从未想过要把钢琴当成未来的事业，所以没有答应男朋友市谷佑一起去东京都，成为他的乐队的一份子。
弹了超过十年的钢琴，即使只是一种爱好，安井七夜在钢琴方面被一个小学弟挑毛病，娃娃脸顿时变成了包子脸。
“学姐那天的无限单曲循环，弹错了不少地方。”面无表情的黑发少年分明就是在吐槽，嗯，学姐的那首在大晴天弹了一次又一次的《雨中的花园》，四天宝寺的天才小王子虽然自己没弹过那首曲子，也可以凭记忆听出了当时弹错一些地方。
被吐槽的少女，一秒钟变包子脸的功力，让少年汗颜。
再次质疑，这位确定是高中部三年级的学姐？
而与此同时，某个喜欢欺负学弟学妹的无良学姐在心里说，这个学弟一点也不可爱！！！
不过，腹黑之人往往很迅速就可以调整过来，墨蓝色头发的少女掀起琴键盖，随意地在琴键的高音区按了两下，嘴角勾起：
“哟，原来小学弟也会钢琴啊~”
至于那啥无限单曲循环，学姐她什么也没听见。
“有学过，没什么难度也没什么好玩。”少年说这话的表情，就像国中一年级的时候，他对网球部的学长们说起自己曾经打过网球那时的表情。天才学什么都容易，反而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小学弟，做人不要太狂妄，会被一万只草泥马踢的。”安井七夜嘴角抽了抽，这是从哪里来的狂妄小鬼啊，果然一点也不可爱！
财前光依旧那一副兴致缺缺的表情，但是不代表少年他会谦逊一些，他这性子如果收敛一下，忍足谦也学长就不容经常都被他气得牙痒痒。不过财前少年从来都认为，那是忍足学长智商低所以才会如此下场……果然很欠扁的小学弟。
“要露一手？”安井七夜挑了挑眉问，同时让开身，让出了钢琴凳的位置。
黑发少年看了少女一眼，然后在钢琴前坐下。少年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的十指指甲修剪得干净利落，与黑白的琴键相映衬没有一丝违和感。因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弹琴，财前先弹了几个中音键，试一下手感，虽然钢琴有些旧，但音色还可以，应该有人调过琴弦。
一旁，安井七夜从讲台的柜子翻出了她藏起来的琴谱，翻到了德彪西的《雨中的花园》放到了琴谱架上。
看着琴谱上的五线谱，黑发少年撇了撇嘴，开始他的第一次弹奏德彪西的曲子。
节奏感快的轻灵琴声从半旧的钢琴里传出，少年的从容自若让一旁拉开椅子坐下的安井七夜小小地惊讶，虽然不及她当日的娴熟，但她很清楚她对这首曲子弹过了多少遍才可以闭着眼疯了一样重复弹奏。而此时很淡定地边看五线谱边弹琴的少年，绝对没她熟悉这首曲子却能轻易挑出她的错处，这位学弟钢琴功力不错。
如此想着的某学姐在听完一曲之后，从某个完全不知谦逊为何物的学弟口中得知这是他第一次弹德彪西的曲子，某学姐又表演了一秒钟变包子脸，附加一句:
“这一点都不科学!!!”
偏偏财前少年还要再加一句很欠扁的：“我本来就没经常弹钢琴，没趣。”
安井七夜可爱的娃娃脸抽了抽，然后非常圣母地笑了笑，“啊咧，姐姐我现在好想代表所有学钢琴的人将不可爱的死小孩给挠死。”
财前少年：“……”
晚上，刚洗完澡的财前，听到楼下传来钢琴声。
不用猜也知道，是自家妈妈在练琴，妈妈原本就是音大毕业的，一毕业就和爸爸结婚，曾经在琴行里教钢琴，后来因为哥哥的出生而成为家庭主妇的。财前光兄弟都是听着妈妈的钢琴声长大的，不过两兄弟都对钢琴不大感兴趣，这倒让妈妈感到遗憾。
财前家的立式钢琴就在楼梯转弯的侧旁，黑发黑眸的女人表情愉悦地弹奏着自己喜欢的古典音乐曲子，看见小儿子从二楼下来，趴在楼梯转角看着她弹琴，女人嘴角勾起，干净修长的手指依旧在黑白的琴键上舞动。
财前家的两个儿子年纪相差了11岁，小儿子还在国中的时候，大儿子已经结婚生子，前两年因为工作变动关系，大儿子带着妻儿搬了出去，不过时常会回来“蹭饭”。因此，平日里，财前家就只有财前夫妇还有小儿子财前光。
“哟，小光做完作业了？”财前妈妈弹完一曲，停了下来，抬头问趴在楼梯扶手上的小儿子。
“嗯。”黑发少年点了点头。平日里，做完作业洗完澡，财前光喜欢上网，听音乐或者写部落格。今天听到妈妈弹钢琴，突然就想起了白天里，在音乐教室4，弹钢琴时指腹与琴键想触碰，以及那个能够一秒钟变包子脸（少年，你别老是记住学姐变包子脸的事情！）的学姐的琴声。
“小光要不要也弹一曲给妈妈听？好久没听小光弹琴了。”财前妈妈一直都很可惜，自家小儿子明明就在音乐方面很有天赋，但是这小子却说“没什么意思”。
少年再次点了点头，然后走下楼梯。
钢琴而已，对于财前光来说，不难，真的不难。
少年的这种想法，如果让另一头正在家里弹着《小狗圆舞曲》逗着狗狗玩的安井学姐知道，又会想要挠死他了……
高中部，三年B组——
讲台上物理老师正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着公式，讲台下，学生们或认真抄写着，或一边抄写一边走神。“物理无能协会会长”安井七夜，很显然是后者。
对于理科，尤其是物理，安井七夜实在不擅长。那些物理公式，电路图，受力原理神马的，她一个头两个大。少女曾经试过在试卷的受力图上涂鸦，然后把物理老师和班主任给气到了。
此时，安井七夜状似在抄着笔记，实际上，抄了一条公式，就在旁边的笔记本上涂鸦或者凭记忆写着最近在弹的曲谱，The Tumbled Sea的《Summer V》，一首让她莫名地感觉到夏天的伤感的曲子。
安井七夜的妈妈喜欢古典音乐结合现代音乐，受妈妈的影响，安井七夜喜欢德彪西，李斯特，贝多芬，也喜欢久石让，George Winston，神思者S.E.N.S等当代的音乐作品，有时候甚至会自己找一些流行歌曲的谱子改成钢琴谱，练习着弹奏，渐渐地，她收藏的琴谱累积了一本又一本，每一本对于她来说都是宝贝。
安井七夜的这一兴趣，曾经也给市谷佑——她的男朋友带来了不少音乐灵感，古典与现代，再加上摇滚，他每次找到新灵感的时候，都会高兴得跟小孩似的，高兴得摆弄着他的吉他在五线谱上写写划划。在市谷佑离开大阪之前，她和他还有他的朋友们经常一起玩，在那个地下练习室，他是主唱和吉他手，他的朋友们是贝斯手，电吉他手，鼓手，而安井七夜客串键盘手，他们都是音乐的爱好者，就算没有观众，自娱自乐也可以。后来，市谷佑的乐队争取到到酒吧去表演的机会，她也在他们的打掩护之下，偷偷溜了进去看他们表演。那段日子，是最疯狂也是最单纯的开心。
可是，现在，他不在她身边。所以，无聊的她，有了更多的时间弹钢琴，找各种谱子弹奏，即使明知道自己已经是高三应考生。午休在音乐教室4弹琴，也是自从市谷佑去了东京都以后，开始的，尤其是高兴的时候，不高兴的时候。
“一定要把音乐作为一种梦想一种事业吗？”
“当然，这是我们的追求，我们要用我们的音乐去征服大家。可惜七夜你不跟着我们一起去东京。”
记忆中，那个大男孩虽然有些可惜女朋友没有勇敢地放下在大阪的学业和家人跟着他们一起去东京闯荡。但是，脸上带着对未来的期待，对那个光怪陆离的繁华大都市，他们心目中的梦想之都的向往。
安井七夜只是沉默地看着男生，心里默默数着，他们之间的距离渐渐拉远。
午休，和学长们一起吃了午餐的财前，因为无法直视金色小春和一氏裕次这两位学长的恶心剧场，打了声招呼之后打算去视听馆。那是少年在学校经常出没的角落，国中部和高中部共同使用的视听馆。高中部的综合校舍就在2号吃到破产大楼去视听馆的必经之路旁。
前几天，财前光就在音乐教室4弹过钢琴，在那个一点也不像高中生的学姐面前。
正想着安井学姐会不会又在那里，就听到综合校舍三楼的某个地方传出钢琴声，这次是财前光没听过的曲子。
还是认为自己对钢琴不感兴趣的少年，又一次难得的好奇心作怪踏入了那栋楼。
叮咚叮咚的琴音，由慢到快的节拍，带点西方式伤感的调子。财前知道这不是古典音乐的曲子，相对于古典音乐，他更喜欢英系复古的现代音乐。
透过门缝，刚好看到弹完一曲的少女抬起手将脸侧的头发拨到背后。
少女脸上的表情和前几天他在这个音乐教室见到她的时候不同，也和初见时不同。初见的时候，脸上没有笑容，弹琴的时候还有些皱眉，就像是带着一种难以察觉的压抑让人以为只是错觉。第二次见面的时候，那是一个不时地强调自己是学姐，身为学弟应该尊敬学姐，但那张能够一秒钟变包子脸的表情，实在是说不出的破坏气氛，那是……那是可爱吧。现在异常的平静，脸上看不出表情波动。
音乐教室4，坐在钢琴前的少女正准备翻开下一张乐谱，就听到有人礼貌性地敲了敲门，然后门被拉开了。
是那个一点也不知道谦逊为何物的天才小学弟，少年耳廓上的耳钉依旧折射着银光。
市谷佑也有穿耳洞，左耳上2个，右耳1个，在他离开大阪之前，右耳上戴的是安井七夜送的很迷你的荆棘鸟耳钉——那是安井七夜在一家古玩店里淘到的，荆棘鸟又名刺鸟，体型小，总是高昂着头，一声只唱一次歌，而那首歌是它们以惨烈的悲壮塑造的最凄美动人的悲怆绝唱。For the best is only bought at the cost of great pain or says the legend——因为唯有历经磨难苦楚，方能得到最美好的事物。当时想起了曾经看过的英文诗歌，所以花了大半个月的零用钱买了那枚小小的耳钉送给了她喜欢的男生。
可是，在上次，她去东京都见他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那枚耳钉出现在他的右耳上。她什么也没问，有种直觉告诉她，问了，他会撒谎，那样自己会更加不开心。
日本人对于前辈后辈的阶级很分明，在学校里，学弟学妹与学长学姐之间，前者要对后者尊敬。即使财前光这个天才少年，见到学长学姐还是要打招呼的。
身材修长的少年微微鞠躬，至于那句“学姐好”，说实话，看到那张娃娃脸，想起这张脸曾经的包子模样，实在说不出“学姐好”……
“哟，小学弟。”就像换面具一样，安井七夜的脸上表情鲜活起来。嘴角微微勾起，深蓝的眼眸带着嬉笑。
“学姐刚才弹得是什么曲子？”财前因为少女的表情变化而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转移话题。
“The Tumbled Sea的《Summer V》，要试试吗？”
“学姐不弹古典的？”
“我喜欢古典音乐，也喜欢现代音乐，不过平时弹琴很多都是弹现代，例如Michael Nyman，Jim Brickman，山下康介，矶村由纪子等等，都很喜欢。小学弟虽然很聪明，但是，我相信总有曲子会难倒你的。要试试看吗？”
“才不会有。”
“呃，还真是一点也不会谦虚的不可爱学弟……我不信，马上试试！”
安井七夜又有想要挠死财前光的冲动，不过学姐她很有素质，没有动手，只是翻起了她的宝贝乐谱集，想要从里面翻出可能会难倒这天才的曲子。
至于财前光：我都没有答应好不好……
自此，两人斗琴的日子拉开了序幕。
作者有话说
第138章 七月卷·二
